此时李云瑞背着欧阳余晖也踏出了大门,看见眼前景象,襄阳郡主和婢女不由低声惊呼一声,这一路上来所有堵截的士兵几乎都被霍病虎扫落深渊,她们也只顾着跟着李云瑞往上爬阶梯,没有多留意阶梯旁的尸首死状,此时正巧看见霍病虎一棍将那戍将砸成肉泥,锦衣玉食久在深宫的襄阳郡主哪里见过这等景象?顿时只觉胃中一阵翻腾,恶心欲吐。
李云瑞见得霍病虎砍瓜切菜一般在那数十名亲兵中扫荡厮杀,当下朝二女低声喝道:“跟上他!”言罢迈步朝霍病虎紧追而去,襄阳郡主见状赶紧强忍着吐意跟上脚步。霍病虎虽已疲惫,但还是将那数十亲兵尽数打杀,根本没人能绕过他接近后边的李云瑞等人。
然而霍病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李云瑞背着欧阳余晖,带着襄阳郡主一同来到霍病虎身后,也都站在了原地。
不远处大片火把的光亮摇曳,一大批兵卒正在往这边赶来,黑压压的一片,怕不下数千人。霍病虎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喘着粗气道:“应该是羽林禁卫,这下乐子大了。”
只听一阵弩弓上弦声,对面羽林禁卫军竟是要万箭齐发将霍病虎一行人射杀当场,李云瑞面带苦笑,霍病虎却一把将襄阳郡主拉到面前,举起她手中的灯笼映亮她的面容,提起一口真气开声朝对面羽林禁卫喊道:“襄阳郡主在我手上!你们担得起这干系么!”
对面羽林禁卫顿时动作为之一滞,接着便听见有人大声道:“放下弩箭!”接着一名统兵将领模样的人举着火把大步走到离霍病虎一丈开外,努力辨认着襄阳郡主的容貌,认出确是襄阳郡主之后,犹犹豫豫地拱手一礼道:“末将参见郡主。”
霍病虎将风雷棍横在襄阳郡主身前,开口道:“退兵,否则就等着给襄阳郡主收尸!”
那将领面带怒意地看着霍病虎,眼神若能杀人他早就把霍病虎杀了,只是此时他却不能意气用事,摄政王广商君早就交代过,不能让郡主有丁点损伤,他只能憋屈地转身回去,口中大声喊道:“退!”
霍病虎也不去管那将领如何撤兵,转身朝李云瑞和易钧招手示意,带着襄阳郡主大步朝北面走去。
“什么?一群废物!”广商君勃然大怒地一耳光扇在羽林左郎将的脸上,背着手在房中踱步,脸色阴沉,额角青筋暴起,口中喃喃道:“已经将你镇压在那深渊里了,却还让你脱逃出来,还带着颉儿一起……早知道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还有那帮明仁堂的余孽……”
一旁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飘出一个身影,黑色滚银边的法袍,胸口银丝绣着十字纹样,一张美艳如女子的面孔,正是魏凉纣,只听他轻声开口道:“需要帮忙么?”
广商君定定地看着魏凉纣,良久才道:“裁决院最近不是招揽了极东海岛上的瀛人刺客么?”
魏凉纣嫣然一笑道:“他们自称忍者,倒是有几人跟着我。”说着轻轻拍掌,五道人影自他身侧的地板上的阴影中浮现出来,仿佛自水下浮出一般,静寂无声地出现然后单膝跪在魏凉纣身旁,一身紧身的黑衣,头脸都被黑布蒙住,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
广商君面上平静实则心中暗惊地看着五人突兀地出现,捂着嘴咳嗽一阵,然后冷冷地道:“将襄阳郡主毫发无伤地带回来,明仁堂余孽格杀勿论,尤其是那欧阳余晖!带他首级回来见我。”
“王上可有郡主平日使用的物事?”魏凉纣笑眯眯地道,“请取来让我这五个属下闻一闻。”
广商君冷眼看向那五名瀛人忍者,不禁冷笑道:“还真是走狗。”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把犀角梳,那五人隔着数尺嗅了嗅,然后对着魏凉纣点头,魏凉纣笑道:“便按王上的吩咐去罢。”只见五条人影如鬼魅一般射出窗外,转眼便不见了。
“别让我失望。”广商君眯缝着眼看向窗外,阴冷地说道,又捂着嘴咳嗽起来。
寅时。
霍病虎一行人走在阴暗的地下甬道中,这是郢城西门地下的暗渠通道,众人在淹过脚背的污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踏水声在幽长的地道中荡起回音,几盏灯笼发出的昏暗光芒映得最宽处宽近二丈的地道中光影摇曳,伴着脚步蹚水的回音显得尤其幽森可怖。
“离通虞商会还有好一段路,病虎要不还是我先背着欧阳你歇会儿罢?”李云瑞凑到霍病虎身边道,霍病虎摇摇头,依旧步伐稳健地朝前走着,“不妨,易老,多担着点,我背着欧阳,就靠您了。”
易钧点了点头,走在最前边,一行六人在地道中前行了小半个时辰,这地道中蜿蜒蛇行岔道极多,易钧却轻车熟路地似乎将地形熟记于心,带着霍病虎等人在地道中穿行。众人正走着,蓦地两条黑影自地道两侧阴影中射出,两道寒光闪现,斩向易钧手中灯笼。霍病虎只感觉一股凌厉的寒意自身侧袭来,目标却是直奔身后的欧阳余晖。
霍病虎猛地转身,一手将风雷棍竖起,只听铿然一声金铁交鸣,一条黑色人影碰撞在风雷棍前,一击不成手中二尺刀锋一转将后边毫无防备的襄阳郡主手中灯笼斩灭。易钧手中灯笼一甩,腾身跃起正避过斩来的刀锋,双脚一字提出,只听噗噗两声,两条人影被他踢得当场吐血飞退,转眼间又没入阴影中。
李云瑞见异变陡生,苗刀出鞘,却冷不防地自脚下蓦地刺出一柄长刀,李云瑞心中一惊,后撤一步正要持刀劈下,那长刀寒光闪过,却是将李云瑞手中灯笼登时斩灭,李云瑞手中问心刀朝面前直劈而下,却劈了个空,那道人影斩灭了灯笼之后又融入了黑暗中。
这时两盏灯笼一灭,光线顿时黯淡许多,无声无息地一条人影却又突兀地自地道墙根阴影处窜出,双臂一甩,两发暗器破空自襄阳郡主头顶而去,直射把脑袋搭在霍病虎肩上的欧阳余晖。离得最近的李云瑞冷哼一声,身形一闪手中问心刀斜斩向那人,那人动作极快地自背后拔刀,二尺直刀险而又险地挡住李云瑞手中问心刀,铿的一声绽出火星来。
霍病虎听得暗器袭来,手中风雷棍稳稳地横出,左右一摆将两发暗器击飞向两侧,一刹那间火光迸溅,他看清了那是两柄奇形的四棱星状镖,被风雷棍击飞后打在两侧墙壁上,竟然擦着火花又弹射向易钧,易钧听得身侧飞射来的暗器飞镖,瞬间判断出轨迹,本能地往前踏了一步,两柄飞镖顿时在易钧身后交错而过,却再无声响。
一时间地道中安静下来,经历了瞬间的直面生死,显得一片死寂。
“看清了么?”李云瑞皱着眉道,“貌似不是中原路数,倒像是东边海岛上那群矮子。”
“瀛人?”霍病虎眉头一扬,看向众人中资历最老见识最广的易钧,易钧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霍病虎想到适才偷袭者都是一般无二的全身笼罩在紧身黑衣中,手段也是极其隐蔽诡秘,倒是比明仁堂刺客更擅长暗杀偷袭,“先师倒是提起过,似乎这些瀛人自称忍者?”
易钧面色冷峻地点点头,伸出手掌张开五指比划了一下,霍病虎沉声道:“一共有五人?”易钧微微点头,双耳不停抖动着,仔细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李云瑞也如临大敌地环顾着四周阴影处,这些忍者行迹如鬼魅一般,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在阴影中浮现消失,让人防不胜防。
过了一阵,依旧没有动静,只有不知何处隐约传来的水珠滴落的声音,嘀嗒嘀嗒地,显得这地道中更为静寂。霍病虎感觉到欧阳余晖的气息较之前更为衰弱,之前已经为他查看过体内经脉,已经是经脉寸寸淤塞,手脚筋腱都被割断,霍病虎想将内力度入他体内疗伤都没有办法,此刻感觉到欧阳余晖的气息更为衰弱,霍病虎心下焦急,沉声道:“不管多凶险都不能再耽误了,欧阳比刚才更虚弱了许多。”
易钧闻言双眼微眯,提着手中灯笼转身再次迈步,霍病虎背着欧阳余晖紧跟其后,襄阳郡主虽被忍者的一波袭击吓得心惊肉跳,却始终心中着急欧阳余晖,口中喃喃地自言自语着,紧跟着她的那婢女耳中听得真切,却是在一直喃喃着要跟随欧阳余晖,哪怕天涯海角。
一行人又走出数十步,只听哗啦一声,易钧面前一片水幕激起,朝他当头泼洒来,两柄直刀蓦地自水幕中刺出,分别刺向易钧喉间和小腹,易钧目光一寒,一跃而起,双足齐出稳稳地夹住刺向喉间的那一刀,整个人在空中拧腰旋转,竟是将那柄直刀自敌人手中搅脱,那刺向易钧小腹的一刀落空,敌人反应极快的反刀撩上,易钧在空中仰面翻身,伸出一手,二指如铁钳竟牢牢地钳住了刀尖。
霍病虎面前也陡然闪出两道寒光自两侧斜斜斩向他颈部,刀光来得迅猛无比,霍病虎本能地抬右手举棍去挡,可与此同时却有两柄飞镖自他身后斜侧阴影中飚射向他背后的欧阳余晖,霍病虎手中风雷棍火星迸溅地挡下两道刀光,可飞镖却已激射而至,心中暗叫不好,却只听身后传来扑扑两声暗器着体的声音,随即便是有人跌倒在水中,又是一声刀刃及体的声响传来。
手中风雷棍疾点,霍病虎暴怒地将面前两道黑影击飞出去,随即感觉到背后欧阳余晖呼吸不像中了暗器般紊乱,扭转头一看,却是襄阳郡主面如金纸的倒在水中,肩上臂上各中了一枚星形飞镖,那婢女惊慌失措地扑上前,将襄阳郡主搂在怀里,焦急地唤着,襄阳郡主却只能嗫嚅着,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