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流行的“寂寞派”实在是够烦人的,哪不挨哪就抽风似的来那么一句。可这种无聊似的病态语录居然还风行开了,类似“爷抽的不是烟,是寂寞”“爷回的不是帖,是寂寞”,第一感觉就是——欠扁。
不知道寂寞的人打哪儿冒出来那么多,我觉得身边的人都忙得脚丫子朝上了,不光缺钱,还缺时间。实在闲着没事干的人才会寂寞,而这样的状态几乎能倒叙到我求学的年代。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还上过几年学,因为那些应付考试的东西自从我毕业就没对我起到任何用处,我也把能忘的都尽量忘得精光,以空出脑子装其他闲白儿。
校园里寂寞的人很多。但我觉得那时候的寂寞显得特别洋气,男生叼着烟靠着墙根儿等活儿似的一站几小时,整个人连影子都那么抒情。女的吧,从他们身边经过,小声奚落人家,其实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这就跟夏天在河边钓大个的绿蜻蜓一样,你在那甩就行,一会儿另一只就上钩了,寂寞就是诱饵。一个叼烟的男生心满意足勾搭走心上人后,没几天,墙根低下又站上人了,那地方跟个摊位似的,根本不缺练摊的。
也有不抽烟的,人家弹吉他,哼哼唧唧唱的都是寂寞的歌。从他们身边经过,尽管你不掏零钱,也会自投罗网地认为那些歌就是唱给自己的。爱上个会唱歌的,会弹吉他的很容易。吉他就是青春的道具,连我这种五音不全的,宿舍里还摆了三把琴呢,两把弹唱的,一把古典的,无论听音还是伴奏咱都有家伙,一堆德彪西的谱子在床头接土。
当年祖上有革命派家长的都信奉学习第一的伟大理想,以为学有所成是最重要的。可心眼儿活的都搞对象了,打入学就开始换异性朋友,积攒了大量的社会经验。而我们这种只有丰富的心理活动,迈大步仅停留在单相思层面的人,很傻很单纯,连看人都看不准。要说,上学这事总要顾一头,要么学得拔尖毕业找个好工作,要么练出好功力找个好对象,两边都顾不上的,只能将就着寂寞了。因为富余经历太多,就像劲大的人没重东西可搬,别人光看他长一身多余肉别扭。
我肯定挺寂寞的当年。在床铺底下好几捆旧报纸上,还有我年轻那会儿写的诗歌和散文,那叫一个做作。动不动还“些许”“轻愁”,我的妈呀。最让人呕吐的,是我的笔名,十几岁那阵儿我署名为“骆夜”,大概要弄个落叶的谐音。为了把地缝堵上,我把那些废报纸都便宜收破烂的了,我要跟无病呻吟的那人划清界限。后来地上还掉了一张,我腆着脸看了进去,忽然想起,那个散文被我改成歌词,还谱上曲子唱过。这虽然很多寂寞的人都这么干过,但大概我寂寞的劲儿比较大,当年我还脖子上夹着电话,给好多人唱过。有个特实在的女孩儿半夜反馈说:“我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大概是电话里效果不好。”她声音特柔和也很真诚。但我是个有自尊心的人。我跟那些我使劲“唱给他听”的人们很快就彻底绝交了,坚决不能留话柄。
自从我青春期过了,我就很少那么犯病似的寂寞了。寂寞是需要时间的,也得酝酿情绪。有寂寞的工夫我宁愿躺床上再眯一觉。
前段时间有个朋友辞职了,因为她根本不缺钱,放话说得给自己放假,于是回家养膘去了。经常在我忙得掰不开蒜的时候让我出去吃饭,我哪去得了啊,手上很多没处理完的烂事。在敷衍中听那姐们儿一次次地抱怨:“我每天睡到中午才起,人都快睡死了。脑子想什么事都慢,一天也就饭局是正事。”那样的生活真让我羡慕,我就喜欢跟狐朋狗友往一块凑合。可是,我没资格寂寞。
寂寞在现代社会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