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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鸿雁往来 (5)

我们的时间还没到,现在不是动武的时候。我们站在一旁,但我们不会走开。我们——永远在场的死者——将一直等待,直到地平线敞开,直到我们不再必要、不再可能必须再次为生而死。

我们希望这次民族民主大会是一个机会,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拒绝给我们的机会,我们履行了地下运动的责任之后带着尊严归去的机会,重新回到我们平静的沉默,回到我们从中现身的那个夜晚,回到我们栖身的死亡的机会,以和我们没有面孔、没有未来地在拂晓中出现的同样的方式而消失的机会,重新回到历史的最深处、梦的最深处、大山的最深处的机会。

一直有人误传,萨帕塔人已为重新开战设置了时限,如果到8月21日萨帕塔人的要求还不能

实现,战争就会开始。他们在撒谎。没有任何人——即使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也不行——可以给墨西哥人民强加时限或下最后通牒。就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来说,除了民间和平动员的决定,没有任何时限,我们从属于这种动员,甚至是以我们的消失作为另一选择。

战争不会因我们而重新开始,萨帕塔人没有对市民社会的最后通牒。我们等待,我们抵抗,我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斗争,无止息的斗争,斗争并打败统治者,斗争并打败我们。在和平过渡中,当民主、尊严和正义胜利的时候失败,是最甜蜜的失败。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总司令部,上述的秘密原住民革命委员会已将阿瓜斯卡连特斯赠予你们,这样你们就可以聚在一起,就可以达成一致:不是停滞不动,不是缺乏想象力的怀疑主义,不是责难与恭维的交换,不是推销个人的论坛,不是战争观光游的借口,不是骗人的绝对的和平主义,不是战争,不是无条件的和平。

是的,是为了讨论一个为自由和正义而斗争的民间的、和平的、大众的、全国性的组织并取得一致。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总司令部秘密原住民革命委员会现在将民族的旗帜赠予你们,向你们提醒它所代表的东西——祖国、历史和民族,向你们托付它应当意味的东西:民主、自由和正义。

祝你们健康,与会的伙伴们。阿瓜斯卡连特斯为你们而建,在武装领地的中心,这个为了正义和尊严的和平空间是为你们而建。

非常感谢。

民主!

自由!

正义!

发自墨西哥东南群山中秘密原住民革命委员会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总司令部

(刘岩译)

第一届保卫人类对抗新自由主义国际聚会的开幕辞92

1996年7月27日

阿瓜斯卡连特斯II,Oventic,恰帕斯,墨西哥

亚洲、非洲、大洋洲、欧洲、美洲的兄弟姐妹们:欢迎你们来到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

让我们介绍自己:我们是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整整十年,我们生活在山中,酝酿着一场战争。在群山之间,我们建立起一支军队。山下,在城市与大农场,我们并不存在。在那里,我们的生命贱于机器或牲畜,我们就像路上的石砾、路边的野草。

我们曾无语,我们曾无容颜,我们曾无名,我们曾没有未来,我们曾是子虚乌有。

相比那些当权者,那些在国际上以“新自由主义”之称谓而知名的当权者,我们不算计,我们不生产,我们不卖,我们不买。

我们是大资本统计中的零。

92.在大会的开幕式上,原住民女人、起义军少校安娜·玛丽娅宣读了这篇开幕辞。故演讲中有较多的玛雅神话或印第安历史的典故。

因此,我们进入深山去寻找自己,尝试稍减如石砾、如野草般遭遗忘的痛楚。

在这儿,在墨西哥东南的群山之间,我们的死者活着。我们的死者——活在群山间的死者,博闻强记。他们对我们言说他们的死,我们在倾听。棺木在言说,告诉我们另一个故事,那来自昨天、却指向明天的故事。

群山对我们说,马塞华罗布93,我们,普通而平凡的人民。我们是纯朴的人民,一如当权者所言。

每一天及其后的夜晚,当权者想让我们跳起征服之舞94,重演那残忍的征服。那卡兹—德祖尔95,支配着我们的土地,执掌着巨型战争机器。犹如布伯96,半豹半马,在我们中间播散着痛楚和死亡。那魔法师政府送给我们阿鲁霍布97,那骗子,愚弄我们的人民,令其忘却。

就是为此,我们成了战士,就是为此,我们仍是战士。因为我们不想让我们的人民遭受更多的死亡和欺骗,93.原文为Macehualob,意为凡人、普通人。因为我们不想继续忍受遗忘。94.原文为x-tol,意为征服之舞。95.原文为Kaz-dzu,意为半外国人,或混血儿。96.原文为Boob,玛雅神话中的丛林恶魔。群山告诉我们拿起枪来,那样我们将发出声音,97.原文为Aluxo,一种丛林精灵,魔法师。

群山告诉我们遮起面孔,那样我们将拥有一副面庞,群山告诉我们忘掉自己的名字,那样我们将获得命名,群山告诉我们保有自己的过去,那样我们将拥有未来。

在群山中,死者活着,我们的死者,沃坦和埃卡尔和他们一起,那光明与黑暗,那潮湿与干爽,那大地和清风,那雨水和火焰。

群山是阿拉克·乌伊尼克98的家,那真正的人,那伟大的首领。在这里,我们学会并忆起了我们真正的自我,真正的男人和女人。98.原文为Halac Uinic,意为“至高的与惟一的”,或“伟大的人”。玛雅文明的古典时期(300A.D—1000A.D)社会最高统治者,拥有政治

与宗教的无限权力。

以我们的声音所加强的手臂,以我们重生的面庞,以我们重获命名的称谓,我们的昨天安放在巴拉姆·纳的神圣小十字架99四端点的中心,那定义人类的星诞生,提醒我们世界原本由五部分组成。

99.以下有若干个典故,指涉着尤卡坦的社会等级之战(The Caste在农雨之神100骑马而来、铺陈着雨水的季节,War of Yucatan)。这是1848年爆发于墨西哥尤卡坦半岛上的印第安我们再次顺流而下对我们自己人言说,人原住民农民的武装起义,反抗当时统治者所实行的种族歧视的社会等级制度。起义声势浩大、旷日持久,曾在金塔纳罗奥州建立了独立的陈酝酿着一场预示收获的暴风雨。圣克鲁斯(Chan Santa Cruz,意为下文所提及的“神圣小十字架”)玛雅国,定都巴拉姆—纳(Balam-Na),即今日墨西哥金塔纳罗奥州的

Felipe Carrillo Puerto,并由于与英属洪都拉斯(即今日的伯利兹共和国)我们在一年之初发动了一场战争,的贸易关系而得到英国政府的承认。直到1901年英国政府与美国达成由此踏上了这条道路,协议,放弃对陈圣克鲁斯国的支持,起义军政权才被墨西哥政府军击溃,

退入丛林,继续坚持抗争,最后在1935年方与政府达成和平协议,承认墨西哥政府的统治。在此,马科斯将十字架引申为象征五大洲人民的星。

100.农雨之神(Chaacob),玛雅神话中的雨神,主管农牧。

这路把我们带向你们的心,今日又将你们带向我们的心灵。

这就是我们,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一种因武装而获倾听的声音,一张因隐匿而获注视的面庞,一个因匿名而获命名的称谓,一颗呼唤着人类和世界的红星,为了令我们获倾听、获注视、获命名为了在过去之中收获明天。

在我们黑色的面具背后,在我们武装的声音背后,在我们无名的称谓背后,在你注视着的我们的背后,在那背后,我们就是你们。在这一切背后,我们是同样纯朴而平凡的男人和女人,那所有种族间别无二致的、点染着不同色彩、操持着不同的语言、生活在各个地方的、同样遭遗忘的男人和女人。

同样遭受放逐,同样不被容忍,

同样饱受迫害,我们就是你们。

在我们背后,你们就是我们。在我们的面具背后,是所有遭放逐的女人,所有被遗忘的原住民,所有受迫害的同性恋者,所有被漠视的青年,所有走投无路的移民,所有因言说和思想而被囚禁的人们。所有遭羞辱的工人,所有在无视中死去的人们,所有纯朴而平凡的男人和女人,那些不算计,那些无人注视,那些无名之辈,那些没有明天的人们。兄弟姐妹们:我们邀请你们来到这里寻找并发现你们自己和我们。你们已经触摸了我们的心,知道我们并不特殊。你们能看到我们是纯朴而平凡的男人和女人,你们能看到我们是反叛之镜,那镜想变为一面玻璃,尔后碎裂。你们能看到我们便是如此,尔后我们便不再是我们,而变成了你们,也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是萨帕塔人。

我们全体邀请你们来倾听我们并对我们言说,来看到我们就是如此。

兄弟姐妹们:在这群山之间,言说的棺木对我们开口,告诉我们那些古老的故事,那故事令我们忆起了我们的痛楚和反叛。只要我们仍然活着,我们的梦想永不终了。我们的死会永生。

言说的群山这样告知我们。那闪烁在小小的圣十字架上的星辰这样告知我们。那星星这样言说:克鲁索布101,那反叛,永远不会被击败,他们将继续前进,在人类的星座中并肩前行。那红人,那查克查克—马克102总会到来,那红星将帮助世界获得自由。

那星辰便是峰峦,在这样言说。

五大洲相加起来的人民。所有人相加起来的一颗星,代表着人类,代表着全世界所有的人。这人便是人类与全世界所有的人。他们将到来救助世界,令他们在斗争中成其为人。那样真正的男人和女人将不再痛楚地生存,那石头之心也将柔化。

你们都是查克查克—马克,那将来救助之人分身为五遍布全世界,101.克鲁索布(cruzob),意为“十字架的人民”,指在尤卡坦的社会等级之战

在所有人之中,在所有国家之中。中参与起义的印第安原住民、陈圣克鲁斯国的居民。同时意指在尤卡坦的社会

等级之战中发展出的一种新的宗教,这一宗教信奉“言说的十字架崇拜”(Cult你们都是那红星,那映照之镜,of the Talking Cross)。相传有人在丛林深处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能开口说话

(被认为是腹语术)的小十字架,告知人们拿起武器反抗压迫。这一信仰综合了罗马天主教和印第安原住民的木棉树——生命之树的崇拜。克鲁索布亦指“言说的十字架”的信奉者。下文中的“言说的星辰”亦有“言说的十字架”之意。

我们会继续走在正确的路上,如果我们——你们就是我们——携手同行。

兄弟姐妹们:在我们之中,最年长的智者曾放置了一个十字架,这便是那星,水——生命的给予者,在那里诞生103。

就这样,群山间那星标识着生命的开端,就这样,那是自山间而来的溪水的新生,它负载着那言说之星——我们的小小的圣十字架之星的声音。

那群山的声音已然言说,它告知,当真正的男人和女人承诺了那五角之星,他们将自由地生存。当五大洲人在那星中化为一人。当人类——即世界——的五部分找到了自己并彼此发现,当这五部分找到了自己和彼此的所在。

今天,来自五大洲的人们走过成千上万条不同的道路相遇在这里,相遇在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踏着同一步履。

今天,来自五大洲的成千上万种语词在这里静默,在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彼此倾听,并倾听自己的心声。

今天,来自五大洲的成千上万次的斗争在这里汇聚,在这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为了生命而对抗死亡。

今天,来自五大洲的成千上万般色彩点染了此地,在这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宣告着一个接纳与宽容的未来。

102.查克查克—马克(Chachac-mac),即文中的红人、红星。“言说的十字架”信仰中的圣者,救助之人。103.传说中“言说的十字架”就是在巴拉姆·纳发现的,那里是墨西哥饮用水的水源之一。

今天,来自五大洲的成千上万颗心灵在这里跃动,在这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为了保卫人类对抗新自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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