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这一切，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统统猜想到并且接受了，可是这一刻，我却只对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厌恶。
------程橙
过完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加上程橙也没有多少亲戚好走动，所以又回复到年前打工的忙碌里去，几乎是一转眼功夫，一个寒假就过去了。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程橙难得地睡到8点钟，才拎着她一摞的试卷、作业到学校。
经过了一个寒假，同学之间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说，程橙从刚进教室，就被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淹没，她放好东西，看见叶瑞还没来，于是拿了钱，去班主任那里缴费。
缴费的人三三两两，班主任王忠芳坐在办公室，摊着一本子账挨个地收钱，办公室还有其他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老师们经了一个寒假不见，此时也之间互相聊些闲话。
“哎呦喂，你别说了，我们家老章这会的职称怕是评不上了，教他平时对上头殷勤点，就是不开窍，当真以为能写几个论文就能评上了？”开腔的是隔壁班的英语任老师，正向王忠芳诉苦。
“还好我们家那位不当老师，不然我也得闹心。”王忠芳看了看程橙，对了对手头上的账本，朝她说了句，“程橙啊，低保，这次缴243块就成了。”
程橙把钱数好，递过去。
“哎，老王，不说自家那位，就你，今年估计也要评高教职称了吧？”任老师又搭话。
王忠芳把两张一百块递还给程橙，“用铅笔写上自己名字”，然后回任老师的话，
“是啊是啊，也不晓得能不能成，怕是有点困难呐！”
程橙在百元大钞上，仔细用铅笔写了自己的名字。
“我说，市委书记的儿子不是转到你们班上么？叫叶什么，噢，叶瑞是吧？职称这种小事情……”
程橙别的没听进去，就卡在了叶瑞的名字上。
“愣着干嘛？后面还有同学等呢！”王忠芳皱眉头，对着程橙发话。
程橙才反应过来，把钱递过去。
“叶瑞啊，本来就让人挺省心的，成绩也好，也就放我班上待个一年，他父母那边套不了多少交情的。”
王忠芳边搭话边收了钱，开了个单子给程橙，程橙接过来，刚想转身走，王忠芳又叫住了她，
“程橙，你过来，老师有句话给你说。”
她很乖巧地走过去，站直听着。
“新学期了，你啊，功课要抓紧点，你自己家条件你也知道，大伙可都瞅着你考个好大学呢，人贵在要懂事，要争气，”班主任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别有那些个心了，知道么？”
程橙完全一头雾水，王忠芳看她一脸懵懂的表情，只得摆摆手，示意离开。
她愣愣地捏着缴费的发票，然后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班主任办公室。
“阿瑞父母是当官的，有的是办法掩盖，而且，就算是阿瑞肯说也没人信的，他父母是邻里有名的模范夫妻，父慈母爱的……”
“哟，住对面叶书记的儿子啊……”
“我说，市委书记的儿子不是转到你们班上么？叫叶什么，噢，叶瑞是吧？职称这种小事情……”
程橙就莫名的，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等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叶瑞已经来了，看见她，就笑着打招呼，
“嗨，程橙。”
程橙还沉浸在莫名的不安里，好像没看见、没听见他一般地走过去坐在自己位置上。
“程橙？”
她才反应过来，“啊？”顿了顿，才又问道：“你来啦？”
“你怎么了？”叶瑞看她神不守舍的，于是关切地问。
“没什么。”她开始整理书桌，连一丝余光都没给他，之后就胡乱拿了本作业，心猿意马地看起来。
叶瑞看她不怎么说话，料想大概她心情不好，于是也就默默不作声了。
“嗳，你晓得不？四班的温婷婷退学了。”四周依旧是叽叽喳喳地聊天声，两个坐在程橙前排的女生正说着各种八卦，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好像故意一般拉高了声调。
程橙错愕地张了张嘴。
“也是个脑筋转不过弯的，天大的事，过了这半年高考完了不就得了。”前排女生生怕程橙听不到似的，又强调了几句，“不过话说回来，转了也好，看她那样子也读不进什么书……”
程橙只呆愣着听，一瞬间也分不清这对她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温婷婷转学了，意味着她学校最大的麻烦过去了，意味着她不用再别有用心地抓着肖然不放手了，意味着自己赢了。
可是这赢的果实，并不如想象中的甜蜜和坦然。
她觉得脑子很乱，什么都乱，于是索性连手里的书也不翻了，就只坐着发呆。
叶瑞看着她，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阖在书上的手背。
叶瑞，我有很多话想问你，想跟你说，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明明就在我面前，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程橙跟肖然约在操场一侧见面。
她已经把肖然给她的手机，仔仔细细地放到原先的盒子里，完整如初，她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递还了过去。
“这个……还你。”
“程橙……”肖然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手机，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你别多想，是因为……”程橙抬头看他，挤出一丝微笑，“我已经有手机了的。”
“噢，这样，”肖然只好接过来，“我……我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都没有送给你什么你喜欢的……”他顿了顿，看看程橙的脸色，笑起来，“不然我请你吃饭吧！西街那边开了一家寿司店，里面的三文鱼寿司很好吃……”
“肖然，”程橙打断他，“上次和你看电影，我很开心。”
“是么？”尽管觉得她打断自己邀请的语气有点怪，肖然还是笑眯眯的，“那有空我们再去……”
“对不起，”程橙再次打断他，低下头去，“你上次和我说，如果觉得接受结果的话，就可以不问初衷，不问过程，但是我现在觉得，我可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肖然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话，“程橙，我看见过你晕倒的样子，见过你受伤的样子，见过你奋力拼命的样子，所以，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程橙摇头，“肖然，你不喜欢我，或者，也许我们认为的喜欢，是不同的……”
“程橙，”肖然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我是喜欢你的……”
“对不起。”程橙摸了摸有点发汗的额头，“真的对不起……”
她利用过肖然。
她不讨厌他。
她有时候也觉得这个男生，真的很好。
只是很好，从来都不等于喜欢。
更何况，在见到肖然的时候，就突然警觉过来，喜欢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高昂的消费。
高三下半个学期对学生们来讲，简直是白热化的阶段了，每个人都必须迅速调整节后心态，投入学习。
天气依旧是冷，高三开学比高一高二还要早个十来天，此时都没有立春，程橙每次做试卷和练习的时候，手都冻得发紫，她拼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执着什么。
大概是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吧。
自尊心隐隐作祟，大约是每个人都跨越不过去的自我。
她下课一改往日的小憩，只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吃饭速度简直跟打仗一样，甚至连厕所都是抓紧上课最后一分钟跑出去上，每天来的几乎是最早，走的又是最晚，仿佛时间永远不够用似的。
叶瑞看着她这样，好几次都想叮嘱她注意下身体，都被她的漠然给带过。
他大概也隐隐约约觉得她有点故意疏远自己的意思，他实在是心疼这个小姑娘，但是却也在这样的时候没了办法，只好陪着她，
大概陪着她，她辛苦的时候，就没那么辛苦了吧。
“程橙，外面有人找。”一个同学走过来，敲了敲程橙的桌面。
程橙在下课的喧哗中抬头去看，就看见肖然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惴惴不安的样子。
她只好起身走过去。
“程橙。”肖然自然地靠近她，喊她的名字。
程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面退了一步。
“有事么”
“没什么，没什么，”肖然忐忑地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想递给她，“我笨死了，你的生日是在寒假过掉的吧？虽然晚了，但是还是想你收下这份礼物。”
程橙推还，“不用了，都过了那么久了……”
肖然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就执意要塞给她。
程橙又觉得实在没这个必要，于是只好和他推搡着。
只一会儿，上课的铃声就响起来。
程橙着急起来，“哎呀，我不要，你快走吧，下堂课是班主任的课，她看见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王忠芳中年稳健的步伐往这边过来。
她吓一大跳，也顾不得其他，就逃回座位上去。
肖然也还算聪明，没回头，就从另一个楼梯口下去了。
程橙坐在位置上呼了口气，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早恋鬼鬼祟祟”的论调，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程橙，什么事情让你那么开心？”王忠芳走进教室里，好巧不巧一眼就看见了程橙在笑，于是就直接当着全班人的面批评了起来，“要高考了，别人都认真着呢，就你不当一回事……喏，上次考的语文卷子，你知道不知道你掉出了班里前十？”
班主任从拿来的一摞卷子里翻找出一张，踱到她位置上，然后丢给她。
程橙立刻闭口不言，她最近都在终点抓弱科，确实没怎么在原本的强项语文这门功课上花什么心思，但是她倒不怎么担心，只是觉得有些难堪，语文成绩向来在学生成绩里波动得比较诡异，班主任又何必当着全班人的面奚落她。
她脸皮向来是比较薄的，虽然也一直忍耐得很好，却始终不希望有人这样说她，于是一整堂课下来，沮丧地都不愿抬头看老师。
好不容易等下课了，她松口气，却又听见班主任在毫不客气地喊她，
“程橙，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