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小若，不要怕，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他朝她淡淡一笑，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把她挡在身后。
心里感觉涩涩的，蓝冰泠嘴角不由轻轻勾起，走到他身旁，轻笑一声，“天琪，要作战当然要一块啊。”说完，手掌一翻动，蓝影瞬间出现在了手中。
“好，和小若一块并肩作战是我的福气！”他咧嘴一笑，拔出长剑与她靠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群恶鬼，蓄势待发。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乖乖束手就擒吧，这样的话，本将军还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赤头鬼再次发出那种聒噪之音，牙齿恐怖地龇起。
蓝冰泠不由皱皱眉头，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恶心的怪物，废话怎么那么多，要取命尽快来！”在她看来，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不如放手一搏。
赤头鬼眼里幽光加深，嘴角抿起一个愤怒的弧度，缓缓举起魔爪，指尖一个前勾。众鬼领命，一拥而上。
两人相视一眼，奋力回击。剑花舞动，快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剑影，恶鬼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正在两人微微松懈的时候，那些倒下的厉鬼却又再度起身。
“怎么回事？！”蓝冰泠惊讶地低咒一声，一波一波的恶鬼倒了又起，仿佛没了终结，两人的精力在不断的打斗中渐渐消逝。赤头鬼则悠闲地呆在一侧，看着两人做垂死挣扎，似乎乐在其中。
凤天琪双眼微敛，低垂的眼眸掩住了那一瞬而闪的绿光。“小若，你退后。”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坚定地将蓝冰泠揽向身后。
“天琪，你要做什么？”她担忧地问道，想要上前的身子却被他横出的力臂挡在原地。
下一刻，她几乎是立即怔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果断地弃了剑，双眼轻闭，两手交叉，嘴中不知念着什么口诀。结着奇怪法印的手里逐渐漫上一层诡异的幽绿之光。倏地，他双眼猛睁，交叠的手掌瞬间如撒网般布向两侧。只在片刻间，无数的厉鬼脑袋便搬了家，血四处喷洒，溅了一地，散着一股恶臭。若仔细察看，就会发现发现凤天琪的十指上生出了数十根细微的银丝，银丝是从他的指肉中生出，似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银丝的另一端染满了刚刚沾上的鲜血，让这些隐身的银丝更加明显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手心不知不觉中已经震惊地捂住了口鼻，蓝冰泠若不是亲眼见到眼前的情景是绝不会相信眼前之人是她所认识的凤天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心开始莫名地纠痛。
“撤回来！”一旁的赤头鬼突然低喝一声。剩余的寥寥无几的厉鬼马上退回他的身后，愤恨地瞪着眼前忽然发狂的凤天琪，恨不得将他扒皮入腹，饮****的血，啖尽他的肉！一个个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没用的废物！”赤头鬼怒骂道，一个闪身移至凤天琪跟前，那速度快如幽灵，在他还没回过神之际，一掌劈在他胸前。
“天琪！”身后的蓝冰泠大吼一声，连忙冲上前扶住他还未来得及下坠的身体。
“找死！”赤头鬼嗤笑道，衬着那刺哑的嗓音，外加那令人作呕的外貌，看起来格外阴森恐怖。一掌再出，却是对准蓝冰泠。
“小若，你快放开！”凤天琪坚定地推开她飞奔而上的置在他胳膊之上的双手，一下侧身挡在她身前。一切只发生在那一眨眼的一瞬，让她来不及反抗。那试图拼命咽下的血腥味最终还是无法遏制地喷在了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点点星星，像一朵朵血色的小花，却是在生命的终结时刻绽放。她扶着他，滑落在地。
“……对不起，小若，把血喷到你脸上了……”他灿烂一笑，露出沾满血色的牙龈，连忙伸出手为她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慌了，不断用自己的衣袖去揩拭。
“不要擦了，天琪……”她哽咽着取下他的手掌，将自己的手心的温度不断传给他逐渐冰洁的大掌。默默地凝视他，朝他淡淡一笑。
“小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一直都笑好吗？”
“好……”她应承道，眼里的伤痛还是在她刻意露出的一笑中泄露了出来。
赤头鬼残忍一笑，准备再送去一掌，让两人直接毙命，蓝冰泠却只是微微回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继续凝视着喘着粗气的凤天琪。他不由一愣，掌风有片刻停顿后，仍旧袭向两人。
在掌风即将波及蓝冰泠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适时地挡住了所有的攻势。
蓝冰泠眼眸微闪，没有看那与赤头鬼打斗在一起的人，只是伤痛地目视着眼前的凤天琪，眼神逐渐转为温柔。
“天琪，为什么这么傻……你不该这样做的，不该……”
“小若，对不起……”他温柔地反握住她的手，贪婪地汲取她手心的温度。无力一笑，认真地打量着她的容颜，“……一直想变得强大来保护你，结果，我还是没有做到。”眼角微微扫了一下旁侧与赤头鬼缠斗在一起的如神明般的白衣男子，眼里浮起一层自甘认输的失落。
“不是的，天琪，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她立马否认他的话，试图换回他逐渐消逝的意识。
“小若，不用安慰我，我承认自己太过弱小，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我终究不是陌离魂，也不是秋霁枫……”
“天琪，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察觉到他的手已经趋近僵硬，她害怕地恳求到。
“不，小若，你听我说完。”他努力撑起自己疲惫的眼皮，淡笑道：“也许你早就不记得了，可是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曾经我说过，如果没人要你了我就要你。那句话——”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寞落的苦涩，“是真的。”
“小若，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总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像个孩子一样黏着你，其实很多事情我心里都明白，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蓝冰泠连连摇头，哽咽道：“天琪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最善良的，一点都不坏，一点都不！”
“不，小若根本不了解我的真面目……那天晚上，在常云山的后山上，当我不经意间看到你和陌离魂亲昵无间的样子，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你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能进入的时候，我突然有了想杀人的冲动，从那时起，心里便不知不觉中开始有了邪念。我以为陌离魂走了我就会有机会，哪怕是辰同样喜欢你，我也不会退缩，可是后来……我没想到连掌门师叔也……”他的眼眸微垂，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一幕……为什么要连那最后的一丝希望还要扑灭……”
“对不起，天琪，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我不应该假装看不到你的感情，你的付出。是我错了，以为保持沉默呢便会伤害你，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这样做才伤你更深，对不起，天琪，真的对不起……”她一遍遍嘤嘤道，掌住他身体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小若，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弱了，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你……所以才想着变得强大，可是现在的我反而让小若感到讨厌了，是么？”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一遍遍摩挲着。
“天琪，我从来都不讨厌你，真的……”
“……是么，如此真好……”他轻轻一笑，脸色愈加惨淡，却仍旧倔强地打量着她的容颜，也许这样一直看着她死去也是一种幸福。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头微微靠在她的肩上，许久，他满足一笑，“像现在这个场景，我曾经在梦中见过无数遍，如今终于实现了，却是在我死前的最后一刻……不过，我很高兴……”
“天琪，你不会死的，不会的！”她紧紧搂住他，打转了许久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在他的苍白如纸的脸上，一直流到他嘴角。
他微微抿了抿嘴，嘴角轻轻勾起，“这眼泪是为我留的呢，真好……可是，小若，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笑起来最好看了。”他用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小若，那天的你笑起来是最美的。像个孩子一样，满脸笑意地环视着满天飞舞的雪，那个时候的小若最美……”
微微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一刻的眼眸清澈如许，他不由灿烂一笑，尽管那笑是多么苍白无力，依旧如绚丽绽放的花朵，“小若，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你要看好了……”他不舍地收回在她脸上徘徊许久的大掌，两手合拢，结印。
蓝冰泠一看，大惊，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天琪，你想做什么？！”
他坚定地移开她的手，笑道：“小若，这是我最后想为你做的事，所以，不要阻止我……”
“天琪……”
“嘘……小若，你看好了。”结印的手心渐渐汇聚出一块寒冰，猛地弹向空中，寒气流动，灰暗的空中轻轻落下一粒粒细小的水珠，慢慢地、有大片的雪花自高空中飘落，越来越密集，阴暗的地表不消片刻已被稠密的雪花覆盖，一地的晶亮把灰蒙的天空衬得亮了许多。地上的残肢，血流……一切丑陋的东西被这纯白的雪所遮掩……
周围的蓝色花朵也换上了蓝白相间的外衣，很美，很美……
抬头望着飘飘洒洒飞舞而下的雪花，看它一片片落在自己的发梢、额头、眼眸上、鼻尖、嘴角，甚至跌入她水晶般的黑瞳中，与她原来渗出的湿润融为一体，更添一份晶亮，也更添一份苦涩。
“小若，这雪美吗？”她仰望着飘满雪花的天空，而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嘴角轻轻勾起。
“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雪。”她笑着答道，尽管这笑中满是伤愁。
“你看……”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飘落的雪花，灿烂地笑道：“这次的雪花是六个瓣……”
“我看见了，是六个瓣……”她微微勾唇，双手托住他的大掌，低下头认真地打量着那朵美丽的雪花，看它一点点在他手心融化，那好看的花瓣终究渐渐浓缩为一滴澄澈的水珠。
把头倾靠在她的肩上，眼睛疲惫地合上，嘴唇微微蠕动，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小若，喜欢么……”
“喜欢。”她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温暖他冰冷的身体，可是他的体温还是一点点下降，变得和地上的雪花一样冰寒。
“喜欢就好……”他的声音和风融为一体，之后便再没了响动。
“天琪？”她轻唤，手微微摇他的肩膀，可是，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手越搂越紧，心中压抑的感情终是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她痛哭，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那个总是像阳光一般火热的男子终是像他手中的那片雪花，消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