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睁开了眼,用手亲昵地抚摸着于禁的头,说:“于禁于禁,你是一片赤诚耿耿忠勇之人,我视你为亲族子侄,何能舍弃。但你手下那几位,只能忍痛割爱了。宁舍人命不舍时间。十天之内,誓必渡江!”
105.赤壁 联军大营 黄盖营苇塘日 外
水面上进行着紧张的攻击队搏杀演习。
黄盖深为不满,喝令:“速度太慢,重来!”
周瑜春风得意地向黄盖说:“老将军,你这屁股立下丰功伟绩足以流传千古了,弄得曹营炸了窝,还送掉水师正副都督的两条人命。来,请你把屁股摆正,受我三拜。”
黄盖:我这屁股是都督送给曹操的一块毒药,都督愿打我亦愿挨。都督既然让我指挥火攻队,黄盖送命也在所不辞,但条件是,都督你也得掏出来血本。
周瑜:我的屁股可不经打。
黄盖:我不要都督屁股,我要都督的亲兵队!
周瑜张口无语。
黄盖:(振振有词)都督既然把我当刀尖使,这刀尖就必须好钢好刃。都督,务必用你的亲兵队来做火攻的搏杀掩护。
周瑜:黄盖,你是无毒不丈夫呀。
黄盖:我毒不过你都督。在瞬间中我若冲不过敌军的封锁拦截,就这一瞬间,都督,那就一切尽付东流了。
周瑜默默不语。
黄盖:若论水上格斗搏杀,全军我只信得过都督的亲兵队,没这块好钢,这刀尖就不保险。
周瑜切齿而语:“亲兵队三江口已经折掉了近百人,剩下的二百我拨你一半。”
黄盖:(一字一字)我要全部!非此,我不敢应承都督的重负。
周瑜:老将军,给我留点血本吧。
黄盖摇头,说:刀尖就是刀尖,非此不足以破曹。
俩人相视无语。
一校尉:鲁肃大人急请都督议事。
106.周瑜军帐日 内
鲁肃神色凝重地对周瑜说:“密报已到,曹操将于五日内最后一天渡江进攻。”
周瑜:那就在第四天先进攻他,那封信,可以给曹操送过去了。
诸葛亮:都督,该你进攻了。
三个人对着沙盘模拟作战,周瑜把起燃的纸船推向曹营水寨,被诸葛亮用扇子自西向东扇回原处。
诸葛亮说:大江冬季西风自上而下,你烧不着曹营反倒玩火自焚。
周瑜抽回扇子将纸船又扇回去,说:如此而已。
诸葛亮夺过扇高高举起,说:天相节气自有其律,岂是你掌中之物?
周瑜:借呀、请呀、骗呀、哄呀、诈呀,反正只要它风高月黑夜,就是杀人放火时。
诸葛亮:诈曹操易,欺天只怕难。
周瑜:天律如似音乐虽遵其律,但也微妙,有时反锋逆转便是另一种境界,鲁肃,你该把赤壁的秘密告诉先生了。
鲁肃对诸葛亮咬耳而语:“此地在冬至阳生阴遁的时节,云梦大泽会因为冷暖交替不均,生起一股东南反吹的湖陆风,这是所有外地人绝难知晓的。便是当地人,也只有长年风行于浪中的老渔民才知晓,这便是都督的另一种境界。”
诸葛亮眼光一惊。
周瑜:(淡然)如此而已。
107.曹军大营日 外 内
一排人头悬挂于高杆之端,曹丕的坐骑在下面飞驰而过。
曹丕在大营中飞奔驰骋。
二千艘大小战船巍然屹立广布水面。
军帐万千,步骑水之军各领其队各练阵法气势浩大磅礴。
曹丕来到布幕围墙的“鞠城”内,这里进行着曹军与荆州水军的“蹴鞠”联谊赛。
曹操与重要将僚们在高高的观礼台上兴致极高,他观看着场面激烈的比赛。
曹丕飞快地来到曹操身旁掏出一封信,说:“父亲,黄盖来密信了,说他获得押运粮草的机会,将于冬至前后率船队报降,记号是船首部插青龙牙旗……”
曹操正专注于比赛,挥手把信交与手下传阅。
蹴鞠场内如火如荼,曹方王叔材左盘右带攻进一球,曹操得意忘形雀跃欢呼。
众僚齐聚于曹操身边,他盯着球场问:“你们看如何?”
蒋干:(深自得意)黄盖一降,正应了丞相所言“坠一梁而尽毁其舍”,其兆大好!
贾诩:只怕是他来投降的时机太好了。恰恰在本军渡江的前夕,早不来晚不来,只怕他来者不善。
曹操眼珠子随着鞠球飞转,反问:“你看王叔材这一回能再攻进一球么?”
贾诩:进与不进之间。
曹操白了贾诩一眼,说:“我对黄盖亦是信与不信之间,如若他假降,他能干什么?”
贾诩:……那就居心叵测了。
曹操:(大气)只要是降,就让他居心叵测去好了。
贾诩:他若是借机火攻呢?
蒋干:贾兄所言大谬。我们地处上风口他们地处下风口,就算他假降,也没有自烧****自来送死的居心吧。
王叔材龙腾虎跃,飞身将鞠球打进球门,一时全场欢呼。
曹操击节叹绝,说:“这小子运球其势若电所向披靡,与老夫用兵之道如出一辙。”
贾诩:丞相,对黄盖不可不防。
曹操:防他简单,叫于禁把他拦在封锁线外,一查便知他葫芦里的药是真是假,对黄盖不可不防,可也不可不信。贾诩你投降过我二次,我不是也不防你吗。你掐指算一算,曹营里的精兵良将投诚过来的倒有一大半。何故也?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荆州投降难道就心甘情愿?势所必然由不得他啦。
说话间王叔材又妙进一球,全场疯魔般地骚动呐喊起来。
曹操兴奋地手舞足蹈,他狂傲不羁地说:“黄盖投降带来的那点零碎老夫不屑一顾。黄盖所贵者,是他一降势必败毁东吴的士气,势必助长我军的斗志。他送来的,是东吴不战自溃的风声,老夫正好乘此风,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兵法最高境界。
曹军士兵把王叔材抛上天去。
曹操沉迷魔境意犹未尽地说:“亦即诗意的境界,天籁地声的境界,就像这个****的王叔材!”
108.赤壁 联军大营黄昏 日
联军会议已告结束,周瑜站起身,说:“各军各路布置已毕,贵军即刻就出发,由程普将军护送渡江去乌林侧背集结待命。”
众将纷纷起身,独刘备一人坐着不动。
刘备:周都督,你是硬攻,我是偷袭,应该让张飞所部留下来以助你硬攻。
周瑜:多谢刘备将军的盛意,已经布署的就不动了。
刘备:他欠你的大恩,一直在找图报的机会。
周瑜:你能把诸葛亮留下来,周某对刘将军才是大恩不言谢。
刘备:周都督,冬至这天我们进攻,如果没有东风,该当如何?
周瑜:(奇怪),不是说过了,推至冬至的第二天进攻。
刘备:(明知故问)第二天,仍无东风该当何办?
周瑜:(凛然)那我就再说一遍,决案已定如山不动。天不与我我自与我,我们仍是从江上正面火攻,你们仍是从乌林东北侧背乘机偷袭,水陆两面进攻出其不意以攻对攻,先把长江染红再说。
刘备:可这就成了打不赢的仗,其意义又何在?
周瑜:让曹操过江先交足了本钱,我们撤退到夏口,再听我的指令而战。
刘备站起来,紧握住周瑜的手,慨然而语:“都听见了吧,我就是要请大家把都督的话听上两遍。当此生死关头,我部将士誓与都督同敌共忾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敢违都督命令者,莫怪我刘某定斩不饶。”
张飞对周瑜揖礼俯首,说:“俺老张这腔子血都督不要,那就往乌林去倒啦!”
诸葛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109.赤壁 联军隐蔽基地黄昏 外
风吹苇叶其声似泣,残阳如血。
周瑜与亲兵队与黄盖告别。
周瑜举起酒碗过顶,压抑住内心苦痛说:“弟兄们,我无法站在骨肉中间,是我身为统帅身不由己,愧疚深恨唯有一跪。”
周瑜跪下,所有子弟兵哗然齐跪。
周瑜磕拜仰天饮酒,专注凝神地看着每一张脸,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黄盖举酒亦跪下来,命令:“与都督告别!”
子弟们磕拜举首饮酒。
周瑜站起来,强忍哽声说了一句:“此生是亲人,愿死为亲鬼。”
黄盖跪行到周瑜身旁,说:“都督,或取胜相见,或来世相会。黄盖只有一句话留给你:此生与公瑾相交,如饮这碗热酒。”
黄盖起身猛摔酒碗,霎时二百只酒碗同时迸裂!
110.乌林 曹操大帐夜 内
红烛冉冉,曹植在灯下对着绢帛上的词章呆呆出神。
曹操领着乐府令进来,对曹植说:“植儿,冬至已到,再过一天,我就要带着滚滚雄师挥槊过江了。可谓万事齐备,只欠你写的魏颂了。你想想,届时百舸争流、万帆遮江,没有颂乐诗章如何与配天地?”
乐府令对曹植揖礼,说:“三百乐工都在恭候少公的颂词呐。再不排演,就要辜负了丞相的万世宏图了。”
曹植:父亲,我左右寻思反复推敲,终归难免重蹈以往颂歌的陈语旧调。与其老调重弹,不若干脆标新主异,就用父亲的“龟虽寿”词句,一则意境壮阔悲烈配山河气概,二则乐工们也熟悉词句,即刻就能排演了。
曹操:那不是魏颂,是曹操颂了。
曹植:曹操颂有何不妥,不破不立,正好开一朝新国颂歌之典,立一代文风词章之范。
曹操:颂是颂天之德,不会有夺天之嫌么。
曹植:天是因循而替的,父亲不就是天么。
曹操:(激赏)植儿,你不愧是我生的儿子,你也会成为天的。(以拳击掌,对乐府令下命)那就让曹操颂声震大江响彻天地吧。
111.乌林 曹军大营夜 外
颂歌排演的前奏嗡然而起。
112.赤壁 周瑜军帐夜 内
周瑜与诸葛亮苦苦等待着风息。
诸葛亮古井无波,周瑜双拳支额如视虚空。
乐声如风隐隐而来,诸葛亮警然一觉。
校尉进帐,禀报:“都督,东风已起!”
周瑜诸葛亮霍然而起。
周瑜:传令黄盖,准备出发。
113.乌林 曹军大营夜 外
于禁的巡逻队在水寨外来回穿梭,监视着江面的情况。
乐声大作,“魏颂”已进入乐声对位练排阶段。
114.赤壁 周瑜军帐夜 内
乐声时隐时现。
校尉进帐禀报:“都督,风向标渐缓,风势减弱。”
周瑜目光炯炯如坐针毡。
诸葛亮:一个时辰内风势不起,天就亮了。
周瑜:那是天的事。
诸葛亮:如若明天东风仍不与周郎便,我们的攻击就只有气势而无结果了。
周瑜:结果归天,气势归我。
诸葛亮:很好。我们到夏口若再战败呢?
周瑜:无非天亡东吴。
诸葛亮:如果天亡东吴,你当何以自处呢?
周瑜:东吴要亡就得亡得正气!我将退往柴桑战,在卢陵战,在豫章战,在丹阳战,在吴郡战,在会稽战,在百越战,在东吴的每一寸土地上战,直至最后一个人倒下去。让曹操来统治一个无人可存无烟可炊无米可食无物可得,一个僵尸遍野狼哭鬼嚎的东吴天就算是得了道了!
诸葛亮肃然无语。
校尉进帐禀报:“都督,风向标不再动响,江风完全停止。”
周瑜:命黄盖撤回原地!叫他回大营歇息。
115.大江晨 外
红日喷薄而出,大江遍映朝晖。
颂歌的歌曲响彻江面。
116.赤壁 联军大帐日 内
午日高悬,歌乐余音袅袅。
周瑜诸葛亮相坐无语。
一军尉来报:“都督,黄将军坚不回营,说已与都督诀别过了。”
俩人寂然无语。
117.江边苇丛黄昏 外
大江落日,霞光尽染。
黄盖率领的攻击队船只悄然隐蔽。
攻击队沉默无语纹丝不动,如似排排身披金光的塑俑。
118.乌林 曹军大营夜 外
月明星稀,大江寂静。
曹军骑兵排列有序依次登船。
兵械砰然作响,马蹄嗑板声碎。
119.赤壁 联军大帐夜 内
蜡烛忽然燃灭。
亲兵复燃烛火,周瑜与诸葛亮坐姿如同白昼动亦为动。
进帐校尉语气不祥:“无风可起。”
120.乌林 曹军大营夜内 外
骑兵将战马缰绳拴死在梁木上以防颤脱。
曹军将士进仓列排而坐,层层排排甲杖鲜明,报数号骤然而起响彻水寨。
骑兵们将舱门放下横木闭锁。
121.联军大帐夜 内 外
军尉急报:仍旧无风!已是酉刻天即将明!
周瑜停了半刻,淡然下令:“命令黄盖出击。”
军尉飞身离去,诸葛亮霍然起身!
周瑜按下诸葛亮,说:“战时已定,战法已定,天意不善纵使无风,也坚决进攻。”
诸葛亮哑然,周瑜坦然如常。
周瑜:大战在即生死莫测,现在,只需与君奏完“广陵散”,彼此之间,就无憾可留了。
122.江边苇丛夜 外
黄盖攻击队悄然出动。
123.赤壁大江夜 外
“广陵散”筝声砰然而起。
124.赤壁 联军大帐夜 内
周瑜全神贯注于筝,身外已无知觉。
125.大江夜 外
黄盖的攻击队如群鱼溯流排列而上。
126.乌林 曹军水寨夜 外
毛阶率领的巡逻船队穿梭于水寨外面担任警戒。
一时灯火通明照彻江面水寨。
127.赤壁 联军大帐夜 内
筝声节奏轻微起来,军尉急进欲报被诸葛亮拦住,两人悄然出帐。
帐外风向标起转,诸葛亮竟然昂首观天。
轻云遮月,暗云涌积而来。
128.长江水面夜 外
曹军巡舸驶向毛阶船只,巡士急急向他汇报:“禀报大人,东吴船队已到江心,上面遍插青龙牙旗。”
毛阶:回报丞相黄盖来降,我即去拦截搜查。
毛阶率领装备精良的船队出发。
129.赤壁 联军大帐夜内 外
乌云敝月,暗云滚动。
筝声节奏急切起来。
诸葛亮衣衫飘动急步进帐,只见周瑜手指上下拨舞如似翻搅云层。
130.曹军楼船夜 外
乐队服饰典丽排出场面。
兵士将战旗尽展遍插船舷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