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菲儿沉吟许久,终烦恼地道:“此事待我和雪舞姐姐商议一下,实在不行,就劳烦雪舞姐姐将她接归相府,着意将养也成。”
两人说着话,赵菲儿自感不适,开了一剂药方为自个疗病,回头赵景洪因房中留有外眷,不便过来,派人请她过赵二柱房中叙谈。
赵菲儿在嬷嬷引领下,去往赵二柱房中,见房中并无他人,赵二柱满身酒气,跪在父亲面前受训,心里咯噔一下,却不知他有没有将自己私自出府之事捅出。
赵景洪见到赵菲儿,命赵二柱起身侍立,不悦抚须道:“你瞧你兄弟,你好不容易回府省亲,他借口去巡查防务,不在家陪着,跑出去溜达一圈,琢磨我们都歇息了,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府,饮酒作乐,莺歌燕舞,把个好端端的候府搞得乌烟瘴气。”说着说着,他又训斥赵二柱,“昔年幼时,老夫观你尚有几分纯朴,一朝显贵,你便开始胡作非为……”
赵菲儿一听父亲训斥,便知赵二柱是一力将她今儿闯祸之事承担下来,他既如此有心,她亦不好说破,遂陪着笑脸,过去站到赵景洪身后,替他拿捏按摩肩颈,盈盈浅笑低言细语劝说他:“父亲,兄长是有分寸的人,今儿适逢佳节,有人过府来和兄长饮酒作乐,亦属份中。父亲莫为些微小事,心生烦恼,反而对身子骨不利。”
赵二柱闷声回道:“父亲请听孩儿一言,来者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是陛下的嫡亲皇弟汝阳王爷。人家身为皇室血胤,礼贤下士折节而交,孩儿怎好不盛情款待?”
“对啊!”赵菲儿赶紧帮腔,劝说父亲,“父亲有所不知,汝阳王爷喜研医术,昔日曾送女儿一尊蜡人,用于教学。据他所言,父亲念念不忘昔年祖父所制的两尊针灸铜人,并未随太后娘娘入土陪葬,如今藏在洛阳王府呢!”
赵景洪闻言,惊喜而起,反手一把将赵菲儿拉到他面前:“女儿此言可真?”
赵菲儿颔首微笑,婉转低言:“此事系汝阳王亲口告诉女儿,千真万确!”
赵景洪扑通跪下地,对天叩首,涕泪横流喃喃而语:“父亲大人,您老以数十年心血精研的针灸铜人,竟还长存于世,遗泽后人。不孝子一生碌碌,辜负您老殷切教诲,余生既知针灸铜人下落,岂能不临摹下来,著书立说,传扬父亲大人平生绝学?您老在天有灵,请佑不孝子完成心愿!”
赵菲儿和赵二柱见父亲跪下,亦一起下跪,陪他叩首发誓要著书立说,弘扬医术。赵菲儿暗暗起愿,无论如何,定请汝阳王将针灸铜人借与父亲观摹。但她恐父亲过于激动,引发旧疾,待他起身,着意殷勤劝解,使他心情平复。赵二柱亦不敢再意气用事,安排下人开出家宴,小意陪着一家子饮酒作乐,同庆佳节。
金风送暗香,繁花绕幽阶。席列珍玉盘,佳肴开庭宴。歌声欺裂帛,舞姿共翩跹。上下笑颜开,喜贺佳节圆。
家人欢聚一堂,老有所奉,兄有所安,花开鼎盛,富贵满堂。赵菲儿心生安慰,收起难偿情仇怨,强忍身体不适,赔笑撑着饮酒作乐,席间赋诗一首:“笙歌满堂花满阶,欢声笑语天伦显。不羡神仙世外乐,只盼二老笑开颜。”
赵景洪感念女儿之孝,亦举箸敲杯吟诵道:“苦经风雨数度秋,本道此生万事休。临镜惊睹华发白,伤病碌碌泪空流。重担承肩儿女身,忍辱励志争上游。一朝显贵家门安,老怀尚有何怨尤?”
“父亲!”赵菲儿捧起酒杯,满眸泪光闪烁,哽咽而言,“此生唯憾,不能长陪父亲身边,朝夕问省,略表孝心,唯愿此心似明月,年年岁岁,清辉长伴慈父颜。”说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景洪浅啜一口美酒,勉强笑答:“女儿长随君侧,忠心侍主,亦同虔心尽孝!”
“是啊!”李氏举起酒杯,向赵菲儿慈祥笑言,“你兄长虽憨,对我们尚好,女儿无须担忧!”
赵菲儿亲自取了酒壶,为父母兄长添酒,最后斟满自己杯中酒,对李氏敬了酒,复对赵二柱举杯,笑道:“哥哥,家里上下,你操心不少,妹子无以为报,一杯薄酒,略表心意。”
赵二柱慌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醉意弥漫,眸中掩不住对她的爱恋,楞楞望着她,千言万语难以出口,痴了好一会儿,没头没脑说一句:“你放心!”
“兄长在,菲儿自然放心!”赵菲儿抿嘴一笑,颔首落座。
很快,宫卫长传入话,请赵菲儿起行,莫耽误回宫时辰。赵菲儿与家人洒泪而别,赵景洪叮嘱她几句,回房歇息。赵二柱牵来马,骑上一直跟着赵菲儿的队伍,送她直抵建章宫,眼望肩舆抬着她,进入巍巍宫阙,隐入暮色苍苍,怅然许久喃喃自语:“菲儿,你放心!无论风霜雪雨,春来秋去,哥哥会一直守护着你!”
他勒马掉头,却见一支队伍护着一辆豪华宫车,逶迤朝这边行来。他不知内中贵人是谁,但有了上次的教训,赶紧滚鞍下马,远远跪拜路侧,不敢抬头。
车马行过他身边,忽然停下,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随风传来:“咦!这不是赵校尉吗?小颜,唤他过来,本宫有话对他说。”
小颜过来,请赵二柱过到宫车前,车中传来女子柔美声音:“适才本宫归府省亲,听闻校尉大人勇猛过人,于两军混战中还救过窦帅性命,真是令本宫钦佩不已呀!”
“娘娘谬赞,臣深感汗颜!”赵二柱已猜出车中女子是谁,上次他拾得她的鲛绡,还放在袖中,欲寻机还她,但此时人多眼杂,他岂能拿出此物。
“本宫还听闻,赵校尉武艺超群,弓马娴熟,曾斗败军中许多猛士,成为大帅亲卫。如今赵校尉有意角逐太子少保一职,恰好本宫的二兄亦有意角逐此位,不知赵校尉的本事能否超越本宫之兄呢?”车中女子说毕,发出银铃般的格格娇笑,意甚娇憨。
“事在人为,臣但努力争取,不问结果如何。”赵二柱脸色一凝,稳重抱拳,行礼欲退,“娘娘若无他事,臣这便告退!”
“哎!”车中女子言犹未尽,想唤住他,却见他已掉头大步离去,心头作恼,跺足嘟嘴埋怨,“赵家的人,为何都这般自高自大,了不起得很么?改日本宫倒要和你一试高下,看谁本领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