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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其实孙开平并不是没有回来过,刚走了一年,他就回来了。孙开平回来了。一回来,他就来到红房子,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嚷着要喝喜酒。我们一块喝酒。喝酒时,他让我们去南方发展。说那里是另一个世界。说得我都动心了,可纪明坚决不去。孙开平让他再好好想想,临走时,孙开平又来了。那天中午,我们又一块喝了酒。那酒喝得一点儿也不痛快。因为,纪明说孙开平让我们去南方,是别有用心。纪明知知道孙开平也喜欢我,有点小心眼,觉得孙开平让我们去南方,主要是想着能经常见到我。当然,纪明舍不得这片胡杨林,也是个原因。话不投机,结果,酒喝了一半就散场了。孙开平到汽车站坐车,纪明去了胡杨林。而这一去,纪明就没有再回来。孙开平也是一直没有回来。纪明没有回来,是因为死了。孙开平没有回来,是因为什么呢。这好象也成了个谜。

红房子门口,老关的大油罐车停下来了。老关从车上下来。老关又卸下了一桶汽油,给青树的吉普车用。许小桃看到老关来了。许小桃问老关,泳衣带来了没有?老关说,我们许经理的指示,我敢不照办吗?老关拿出装在塑料袋里的泳衣给许小桃。许小桃问老关吃饭了没有,老关说留着肚子就是要吃这里的大盘鸡。许小桃让马东军去给老关做坐大盘鸡。大盘鸡端了上来,问老关喝不喝酒。老关说,许小桃就给老关拿了一瓶子伊犁大曲。老关让许小桃陪着他喝几杯。许小桃收了老关送的泳衣,不能不陪老关喝几杯。其实心里边,却想着能赶紧回到屋子里,试穿一下新泳衣看有多好看。正好这时青树从门外走进来,许小桃马上让青树来陪老关,说她还有别的事,拿着泳衣就离开了。看到青树,正在咧着嘴笑的老关马上不笑了。青树说,老关,来了?老关象没有听到一样,理也不理。青树不好多说什么,就走进了自已的屋子。

这样场面,实在让我心里不太好受。好在老关不是天天在这里出现。他的车七八天才路过一次。不会太影响到我的心情。

青树正在洗衣服,许小桃走进来,把穿在身上的长裙一脱,让青树让看她的泳衣。说是关大哥捎来的,问青树好看不好看。青树看了一眼,说好看。接着又说,又不会游水,要它干吗?许小桃说,我打算要学游泳了。青树说,跟谁学?我可没时间教你。许小桃说,知道你不会教我,我找了另一个老师。青树说,谁?许小桃说,马军东,他游水游得可好了。青树说,游泳可以,可别耽误了生意。许小桃说,这你放心好了。青树想起了什么,问许小桃,老关走了?许小桃说,走了。青树说,喝了多少酒,你就让他走了,开车是很危险的。许小桃说,他说他没事,他说不喝酒,开车开不好。青树说,不过,他的酒量还行。许小桃说,他留了一桶汽油给你。青树说,他真生我气了,见了我理也不理。

许小桃说,老关不是真生你气。他要是真生气了,不是理你不理你的事,他会连红房子的门都不进的。许小桃说,我觉得关大哥这个人,真的不错。他很在乎你的。要不,你就嫁给他算了,反正他也离婚了。青树说,嫁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许小桃说,我看很容易。青树说,到你要嫁人时,就明白了。

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有点象个孩子。动不动就生气了,不高兴了。哄孩子,是女人的天性。我知道,怎么样去做,才会不让老关不生气。其实,生了气的老关一次次出现在红房子,就想让我象哄孩子一样去哄哄他。我是不是真的该去哄哄他呢。我不知道。再说了,老关的生气,可不是用几句好听话哄哄,就能哄好的。

孙开平开的越野车,马上就要开进了沙漠了。袁丽说,老范说他的工程队,十天后就可以开进塔里木了。孙开平说,十天太长了,七天必须进入工地。袁丽说,我明白了。孙开平说,干好这个五百万的工程,接下来就会有上千万的工程。袁丽说,看来,我们来新疆来对了。孙开平说,这叫抓住机遇。袁丽说,你可真够英明。孙开平说,不是我英明,是国家英明,是党中央英明。西部地域辽阔,埋藏的宝贝的太多了。随便挖一挖,就够几代人用的了。听说,这塔克拉玛干沙漠下面的石油,象海一样。跟着石油走,财源滚滚流啊。

孙开平高兴得吹起了口哨。袁丽说,你好象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孙开平说,对了,你说对了。我是没有这么高兴过。袁丽说,是不是因为可以大挣一笔了。孙开平说,钱会让我高兴,但不会让我这么高兴。袁丽说,是不是遇到了让你喜欢的女人。孙开平说,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再喜欢别的女人呢?袁丽说,这话,我可不信。你早就给我说过,你是不会娶我的。一个男人不想娶这个女人,一定是还不够喜欢。不过,如果不是女人让你这么高兴,又会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呢。孙开平说,行了,行了,别猜了。你很聪明,可你是猜不出我为什么会这么高兴。袁丽说,是不是我还不够聪明。孙开平说,不是你不够聪明,是你还不能完全明白一个生你养你的地方,对你有多么的重要。你更不会知道,当你离开多年再重新归来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袁丽说,一定有不少的故事让你难以忘记。孙开平说,总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车子开到了沙漠公路上,袁丽头一看到沙漠,激动得不得了,不停地大呼小叫。不过,喊了一会,袁丽就喊了,不是不激动了,是沙漠里太热了,口渴了。渴了没事,车里带着矿泉水。问题不但是渴,还有些饿了。饿了,却没有吃的。上车时,袁丽说,带些吃的。孙开平说,不用带,留着肚了,去胡杨镇吃大盘鸡。走了快一天,还没有到胡杨镇,袁丽有些急了。问孙开平,咋还不到。孙开平说,快了。听孙开平说快了,袁丽不太信了,因为,孙开平已经说了好多次快了。不信孙开平说的,袁丽拿出了地图,自已看,看胡杨镇在什么地方。看了一阵子,没有看到。问孙开平,怎么在地图上找不到胡杨镇。孙开平说,老地图上没有,新地图上有。袁丽说,这地图是今年刚出版的。孙开平说,明年出的地图上准会有。这回孙开平说快了,真的没有说错。车子又开了不到一个小时,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可以看到了胡杨林和大沙漠之间的一排客栈。孙开平说,我们马上就有可以有饭吃了。孙开平放慢了车速,注意地看着路边的客栈。孙开平把车拐下了公路,在一排客栈前边走。袁丽说,你真要在这里吃呀。孙开平说,你不是很饿了吗?袁丽说,这些路边店,很不卫生的,我们还是到镇上去吃吧。孙开平说,原先这里只有一家店。那时,我常到这家店里来吃饭。袁丽说,你是大老板,不好再到这样的小店里吃饭了。

孙开平在一排客栈的头上,看到了那座红色的木头的房子。孙开平把车开过去。把车停在了红房子的门口。可孙开平没有下车。还坐在车上。按了二声喇叭。边按喇叭,边看着红房子的门。门开了,走出来的是许小桃。孙开平脸上有点失望的表情。许小桃走过来,走到孙开平的车跟前,问孙开平找谁?问孙开平是不是要吃饭。孙开平摇摇头。孙开平刚想开着车离开。看到从红房子里走出来的青树。孙开平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动了,整个人不动了,看着青树。他似乎有点不相信看到这个人真的是青树。青树问许小桃,谁呀?许小桃说,不认识。不吃饭,还乱摁喇叭,有病呀。

说着话,青树和许小桃转过身往屋子里走。看到孙开平还是一动不动,袁丽说,快走呀,到镇上找个好一点的饭馆去。孙开平好象没有听到袁丽说什么。这个时候,谁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孙开平一拉车门,走了出去。孙开平站在车子前。孙开平喊了一声,青树。青树转过了身。青树看到了孙开平。青树的表情好象不认识了是孙开平了。

一个七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管他过去和你是什么关系,你都没法不激动。而这个人过去和我确实有着不同一般人的关系,所以我的激动,又会比别人更多一些更大一些。

孙开平说,青树,七年了。青树说,是七年了。孙开平说,七年了,你还在这红木屋里啊。青树说,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孙开平说,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青树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回来。孙开平说,我一定会回来。青树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看到孙开平和青树说起话来没个完,好象不打算再回到车上来。袁丽不想一个人再坐在车上。她坐车上走下来,走到了孙开平身边站下了。孙开平只顾和青树说话,没有看到袁丽走过来。可是站在孙开平对面的青树看到了。青树说,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孙开平看到袁丽。孙开平赶紧说,她叫袁丽。我公司的。袁丽说,我是孙总的秘书。青树说,长得可水灵,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人。孙开平说,这是青树。袁丽说,青树好。孙开平说,我们是同学。袁丽说,一定是同桌的你。孙开平说,别说,我们真的同过桌。青树说,不过,你没有给我借过橡皮。孙开平说,是没有借过,想用了,拿过来就用。袁丽说,孙总,我们还是赶到镇上吃饭去吧。孙开平说,不,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吃。袁丽说,你真的要在这吃?青树说,辣子鸡太辣了,你们还是去镇上吃吧。孙开平说,不,就在这吃。七年来,我老想起你炒的大盘鸡。青树说,这话我可不信,吃过山珍海味,还会稀罕这大盘鸡。孙开平说,吃的东西,和别的东西不太一样,喜欢上了,会一辈子都喜欢。也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喜欢。青树说,只怕是你喜欢,这们姑娘不会喜欢。孙开平说,谁不喜欢吃好吃的,她吃了,也会一样喜欢。青树和孙开平说着话,走进红房子。袁丽紧跟在后边。

这个世界很大,许多消失后,就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真的没有想到,孙开平还会回来。这些年来,在这个地方,许多走出去的人,很少有再回来的,尤其是那些到了南方,在沿海发了财的人。只是,我还不确定,围绕着孙开平的出现,到底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不过,这不用太着急。重要的是孙开平回来了。在这个地方,没有谁象我一样把孙开平的回来当作一件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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