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探望
没过几天，周夫人就差了贴身的吴妈妈带来两个妈妈。
秦绛将林妈妈请进内室说话，林妈妈看见她躺在床上，十分诧异。
秦绛见了就苦笑，道:“那天回来的时候马不小心惊了。”
吴妈妈大惊失色，“这样大的事，表小姐怎么也没和夫人说呢？大夫怎么说？”
“其实没什么事，不过是磕青了几块。又不是什么大事，告诉舅母平白让她担心。”秦绛轻描淡写的说。
吴妈妈一直跟在周夫人身边，在她看来秦绛和魏国公府的少爷、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她听秦绛这样说，就一脸不赞同，道:“这种事哪里能马虎……”
秦绛笑着听她絮絮叨叨，心里却暖暖的。她母亲离开的早，周夫人就像是她的母亲一样。吴妈妈在秦绛的眼里，如同长辈一样。
吴妈妈说了好半天，见秦绛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这才打住了话题，想起了自己来永昌侯府的目的。
“表小姐要的人我带来了，表小姐看看吧。”
秦绛听了就点点头，吩咐玉桂，道:“把人请进来。”周夫人找来的人，秦绛自然没有什么信不过的，不过是个过场而已。
玉桂自然也懂，十分客气的将两个妈妈请进来。
秦绛就见两个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妇人进来。吴妈妈指着身形微胖的道:“这是胡妈妈”，又指着旁边身材高挑的道:“这是刘妈妈”。
秦绛笑着颔首，一人赏了两支簪子，道:“两位妈妈是舅母荐来的，这些事情自然不用我多说。这段时间还要有劳两位妈妈费心，等三姨娘生产过后，自有重赏。”
胡妈妈和刘妈妈曲膝应喏。
秦绛就指了玉桂带两位妈妈去三姨娘那里熟悉环境，又叫玉梅去找四姨娘，拨了两个小丫鬟跟去服侍。
待玉桂屋里服侍的人都出去了，吴妈妈才小声问道:“表小姐怎么让四姨娘管家？”
秦绛知道吴妈妈就像是周夫人的耳朵和眼睛一样，斟酌了一下道:“妈妈也看到我现在的情形了，就是想管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不如让四姨娘管家，我只看着她一个人就好。况且还有二姨娘在旁边帮忙，不过就这么几天时间，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
吴妈妈想了想，觉得秦绛说的倒也没错，也就不在这件事上纠结。仔仔细细问了秦绛的身体后，就告退了，“夫人还在家里等着我回话呢，早点回去夫人也早点放心。”
秦绛就吩咐绘春和绘夏去送吴妈妈出门。
结果第二天，秦绛刚吃过早饭，周夫人就带着周容窈过来了。
秦绛不由诧异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等周夫人说话，周容窈就先开口道:“你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要不是林妈妈来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又喊着身边的丫鬟，道:“快把给表小姐带的药材拿下去。”
几个小丫鬟应喏，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的药材去了耳房。
秦绛这才闹明白，原来是为了自己而来。秦绛对周夫人的兴师动众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这不是想着没什么事，告诉了舅母、表姐，还平白让你们担心。”秦绛笑着挽了周夫人的手臂，和周容窈一左一右簇拥着周夫人进了内室。
“你不告诉我们才更让人担心呢。”周容窈听了，就满脸不悦的道。
周夫人听了直点头，道:“你表姐说的是。这样的事不和我说，我从别人处知道了才更担心。”
秦绛听了，有点不好意思，道:“原是不想让舅母担心的，现在倒是适得其反了。”
周容窈听了就插嘴道:“这下知道错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秦绛连忙摇手，道:“不敢了，不敢了！”
周夫人和周容窈看着就笑起来。秦绛则是偷偷舒了一口气。请周夫人和周容窈坐下，让小丫鬟给周夫人上了大红袍，给周容窈上的则是菊花茶。
周夫人看了，不禁在心里感叹秦绛的细心。尤其是旁边坐着小孩子似的周容窈，秦绛的懂事细心就显得更加明显了。
秦绛则开始和周夫人说起家里的事来，“我这几天不太方便，家里的事情暂时就由四姨娘和二姨娘打理……”
周夫人就点点头，这些她昨天都听林妈妈说过了。
“左右不过是几天的事，待过几天我身体好了，再把家事接过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不要到时候砸了自己的脚就好。”周夫人提醒了秦绛两句，也没有多说。这个外甥女向来聪慧，从不需要人担心。
秦绛听了，就笑道:“我自然是有杀手锏，才敢让她们管家的。”
听秦绛这样说，旁边的周容窈又忍不住好奇道:“什么杀手锏？”
“祖母前两日来信说，八月十五之前就要回来了。”
周夫人就笑了，道:“怪不得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早就找好了退路了。”
秦绛嘻嘻一笑，转了话题，“容安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周容安是舅舅的长子，和南阳伯的嫡长女定了婚，婚期就在八月十六。
“就这一两天了。”周夫人说起长子，就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周容窈就悄悄朝着秦绛做鬼脸。
秦绛就周夫人和周容窈在秦府吃了午膳，之后才送走她们。
等周夫人她们一走，秦绛就叫玉桂找了两套小厮的衣裳，“咱们去悬壶医馆看看。”
那天她们救起的小乞丐就在悬壶医馆休养。两人手脚麻利的换好衣服，从侯府的后门熟门熟路的出去。
穿过侯府后面小小的夹巷就看到孙富架着马车等在那里。上了马车，直奔医馆而去。
悬壶医馆就在东直门大街的一个胡同了，也算是闹中取静。胡同里多是笔墨铺子，来往出入的都是读书人。
悬壶医馆门前长着棵合抱粗的槐树，配着青砖灰瓦，显得幽静雅致。进门的大厅布置成一间药铺，西面的一间房做了看诊的地方。里面不过两三个伙计和一个坐诊的老大夫，并没有看病的人。
秦绛进去，站在药柜前的一个伙计迎上来，恭恭敬敬的询问，“您是拿药还是看诊？”
旁边的玉桂就替她答道:“我们是孙二哥带来的，看个人。”
显然那小伙计是知道孙富的，听了就问道:“那孙二哥今天怎么没来？”
玉桂道:“孙二哥在外面停马车，一会儿就来。”
小伙计点点头，就道:“那你们先跟我来吧。他就住在后面。”说着跑去西间禀了坐诊的老大夫一句，就领着她们去了后院。
玉桂道了谢，和秦绛一起跟着伙计进去。后院和前面一样，都是青砖铺地，打扫的十分整洁。院子里种着两棵山楂树，挂满了果实。看得出主主人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路上她们知道了这个伙计名叫白芷，这家药铺的东家姓金，今天出去给人看诊了，只留下他和另一个叫当归的伙计看着药铺。
药铺里坐诊的老大夫是东家的父亲，祖上就是行医的。
那个小乞丐被安置在西面的小跨园里。伙计把她们送到门口就走了，道:“人就在里面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玉桂道了谢，塞了一块碎银子给他。
秦绛和玉桂一进门，就看见床上躺着个八九岁的男孩。见到秦绛她们进来，手里扯着被，缩在墙角，满脸戒备的盯着她们。
秦绛看了没有在意，就着玉桂搬来的椅子坐下，面色平静的看着小男孩。
两人对峙了许久，男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道:“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也能听出男孩有副好嗓子。
秦绛没有回答，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紧闭了嘴，一副你不说话我也不说的样子。过了半晌，也不见秦绛开口，他有些失望，小声道:“我没有名字。”表情有些落寞。
秦绛想了想，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有或没有也没什么关系。”
“那你呢？你叫什么？”男孩反问。
“秦绛。”她如实道，“秦是秦朝的秦，绛就是红色的意思。”
男孩听了，就好奇道:“那你认不认识字？”
秦绛点点头，男孩就露出羡慕的表情。
秦绛看在眼里，和男孩随意的扯着家常。却把男孩的来历弄的清清楚楚。
这男孩无父无母，从小跟着一个老乞丐长大。老乞丐死后，就一个流浪。那日偷东西，也是被逼无奈，此前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饭。
男孩说的毫不在意，秦绛却在他的眼角看到一丝水光。
秦绛心里点头，这和她派人查出的结果一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男孩这时候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浑身戒备，想了半天，才自嘲道:“自然是讨饭了，要不还能等着饿死吗？”
“你就不想识字，不想念书，不想有个名字吗？”
“想有什么用，想太多只会让自己饿肚子。”男孩想也没想道。
秦绛就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车递给男孩，轻声问道:“你可愿意跟着我？”
男孩有些怔愣，没有明白秦绛的意思。
秦绛就有问了一遍，道:“你可愿意跟着我，以后做我的弟弟？”27092
第十章姐弟
“做了你弟弟，我就可以读书识字吗？”男孩问道。
秦绛点点头。
“那我可以习武吗？就像永昌侯那样做个大将军吗？”
秦绛听了，就笑道:“习武倒是可以，只是能不能成为一个大将军，那要看你自己，我可不能保证。”
男孩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红着脸道:“只要让我习武，我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
秦绛点头，她不想打击一个孩子的自信心。
“那你是愿意做我弟弟了？”
男孩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秦绛就吩咐玉桂找纸笔来，“去向伙计借笔墨纸砚过来。”
玉桂应是，不多时就捧了文房四宝回来。秦绛拿起笔，在宣纸上端端正正写了两个大字递给男孩，道:“秦钰，怎么样？钰乃玉石不可轩，希望你以后能做一个器宇轩昂的大将军。”
秦钰就美滋滋的捧着那张纸，不停的念:“秦钰、秦钰……”越念越觉得好听。
秦绛和玉桂看着忍俊不禁。秦绛轻声咳了一下，道:“别光顾着高兴，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秦钰愣住了，玉桂就提醒道:“还没叫长姐呢！”
秦钰这才明白过来，欢欢喜喜的叫了句长姐。秦绛就把走时带在身上的一块步步高升的玉牌摘下来，给秦钰挂在脖子上，笑道:“这算是长姐给你的见面礼。”
秦钰摸着玉牌，自言自语道:“等郑大哥来了，我要给他看看，我有长姐了。”
秦绛眉毛一挑，道:“郑大哥是什么人？”
秦钰就笑道:“就是那天和孙二哥一起送我来医馆的人啊，还有白石哥。”
原来他姓郑啊！秦绛在心里道。
秦钰话音一落，就有人从外面进来，秦钰看着眼睛一亮，大声喊到:“郑大哥！”声音里有不容错识的高兴。
秦绛心里暗念，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郑宜宸笑着道:“看来你又好了不少啊！”
秦钰就指着秦绛道:“我长姐！”
郑宜宸不由奇怪，他何时又多出一个长姐？眼睛看过去，却一下子愣住，这不是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吗？
秦绛起身，道:“钰哥儿这些日子有劳郑公子照料了。”
“钰哥儿？”
秦钰就在旁边道:“长姐给我起的名字，现在我叫秦钰了！”说着还把手里的宣纸递给郑宜宸，道:“这就是我的名字。”
郑宜宸不由在心里叹气。他当初救秦钰的时候，固然有路见不平的冲动。可后来见秦钰聪明伶俐，也起了心想将他为自己所用，这才时不时来看望秦钰。
谁知道打这种主意的不止他一个人，这下被人抢了先。不过秦钰认了秦绛为长姐，确实要比跟着自己为好，起码秦绛能为他谋个前程。他虽然有点可惜，却也真心为秦钰高兴。
“秦钰，确实是个好名字。”郑宜宸收敛心思，笑着说到。
秦绛在旁边将郑宜宸眼里一闪而过的可惜看到清清楚楚，心里头不由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若再晚一点，秦钰还说不定是谁的弟弟了。
秦绛这样想着，就心情大好，道:“郑公子既然来了，少不了要麻烦您为我们姐弟做个见证。”
郑宜宸没有推辞，道:“如此荣幸之至。”
过了两天，秦钰身体康复了，秦绛特意接他出来。
秦钰换上秦绛给他带来的衣服，收拾利索，也是个小小的美男子。秦绛看了，心里更高兴，觉得自己捡到宝贝了。
秦绛笑着揽着他，去前面的药铺向掌柜道谢，“钰哥儿这些日子多谢掌柜照顾。”说着玉桂递上封好的谢礼。
金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十分儒雅。他闻言并没有拒绝，吩咐伙计接了谢礼，“医者父母心，不过是我还做的，公子不必多礼。”
秦绛为了方便，每次来医馆的时候都是着男装。又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雌雄难辨。
秦绛见他收了谢礼，道:“掌柜的说的是，这是为医者的本分，却也不值得说什么，是我想岔了。”
金掌柜闻言就道:“这是自然。”
秦绛放下心，带着秦钰出了医馆，却没有看到金掌柜若有所思的表情。
秦绛带着秦钰去了西四胡同，她在那里有一座小小的二进的宅子。玉桂走到门口，轻轻的叩了几下门。里面就有妇人应答:“是谁啊？”
玉桂就道:“桂祥嫂，少爷来了。”
就听见桂祥嫂加快了脚步，道:“这就来！这就来！”开门将秦绛迎进来。
“少爷可有一阵子没来了。”桂祥嫂边引着她们绕过影壁，进了正厅。话是这样说着，眼睛却在秦钰身上扫了一圈。
“桂祥呢？”秦绛打量了一眼，问道。
桂祥嫂就道:“他去米铺了。”说完吩咐小丫鬟月牙，道:“快去给少爷她们沏壶茶。”
秦绛在首位坐下，拉着秦钰坐在她身旁，对桂祥嫂道:“我今天来是你是有事要你做。”
桂祥嫂听了马上道:“少爷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秦绛看着她，指了身边的秦钰，道:“这是你们的二少爷，以后就住在这里。你们待他要像待我一样恭敬。”
桂祥嫂应喏，给秦钰行礼，道:“见过二少爷。”
秦钰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有点手足无措，想要去扶桂祥嫂起来。秦绛就笑着按了他坐下，语气漫不经心的道:“起来吧。”
“是。”桂祥嫂起身问道:“要不要奴婢现在就把家里的人都叫过来，让他们认认人？”
秦绛点点头，道:“亏你想的周全，去吧！”对她摆摆手。
见桂祥嫂下去，秦绛才转头对秦钰道:“如今你是少爷，你是主，她们是仆，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她们去做。在遇到有人给你行礼也不必慌张，想应的时候就应一声，不想应的时候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总之主子就要有主子的威严。听懂了吗？”
秦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秦绛就笑着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话音刚落，桂祥嫂就转回来，道:“家里的下人都到齐了。”
“让他们都进来吧！”
除了去了米铺的桂祥外，加上刚刚去沏茶的小丫鬟月牙，也不过就五六个人。
秦绛让他们各自介绍一遍自己，然后道:“从今往后，二少爷就要住在这里了。你们待他就要像待我一样，若让我知道了谁有一点不恭敬，绝不轻饶！”
地上的几人齐声应是。
秦绛就吩咐玉桂打赏众人，道:“这是二少爷赏你们的，下去好好做事吧！”话音落下，大家纷纷向秦钰道谢，然后鱼贯离开。
秦绛带着秦钰在宅子里四处转转，熟悉环境。把他带到第二进的正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东边做卧房，西边就做书房好了。”想到这里没有小厮，又道:“过两日我再让孙富给你送个小厮过来。”
秦钰点头，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法？”秦绛见了就问他。
秦钰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始读书？”
“等我安排好了自然会告诉你。”秦绛并没有直接告诉他时间。
秦钰听了有点失望，却没有在追问。
秦绛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回府之后，叫来外院的秦总管，道“给我找个机灵点儿的小厮，我有事安排。”
秦总管听了就问:“七八岁的可以吗？”
“如果能有七八岁的就在好不过了，不行的话大一点也可以，只是一定要机灵。”秦绛嘱咐道。
“大小姐什么时候要人？”
“你尽量吧，越快越好。”秦绛说完端了茶。
秦总管应是，退了下去。
秦绛想了想去了书房，给永昌侯写了一封信。将她遇到郑宜宸和秦钰的事情说了，想让父亲查一下郑宜宸的背景。她看得出郑宜宸有几手本领，若是能收入麾下，倒也不错。又将府里的近况大概说了一番，封好了信封，吩咐玉桂叫人送出去。
像她们这种靠军功起家的人家，都会搜罗一些人为自己所用。特别是一些孤儿，养大之后送入军中，到时候在军中成为的得力助手。这也是秦绛为什么会把秦钰送到西四胡同的原因。
只是并不是每个被收养的人最后都会成为左膀右臂，他们都是会经过暗中的挑选的。那些不适合的人，慢慢的自然会被淘汰。只有真正忠心、有能力的才会留到最后。
秦绛倚在迎枕上，只期望自己没有看错人。秦家她们这一辈尚没有嫡系男丁出生，子嗣单薄，少不得要借助着外人来扶持。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没有军功，只会渐渐没落。因此勋贵之家，都十分重视子嗣的培养，这关乎到家族的传承。这也是当初父亲为何会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原因。
秦绛这样想着，不免就想到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只盼着是个男孩，也好把这份家业传承下去，父亲的压力也小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