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这一次，终于是自己躺进医院了。
李佳妮在浑身酸痛中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熟悉的地方……
唉，这一起身的动作便连带着浑身筋骨牵扯出的剧痛，李佳妮轻嘘了一声，跌回床上，动弹不得了。
记忆开始链接，她记起了自己此刻状态的前因后果，然后估摸着，此刻，自己大概被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一样。
“……”某人心里一声遭，这身行头，想掩饰也不可能了。
完了，这要是让李小白他们知道……
到底，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你醒啦？谢天谢地，不然，有人要后悔死了。”一个声音从门外头带进来，李佳妮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待那人走到她此刻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时，李佳妮挺是讶异。
的确，陈乐飞怎么会出现在这？
“感觉怎么样？幸好都是皮肉伤，不过还是得再仔细观察一下才能放心，”陈乐飞自顾自地说，看着李佳妮全身缠着纱布的模样，有些触目惊心，“唉，你竟然会将自己搞成这样。”那平日爽朗的笑容微微隐没，不难瞧去他与平时的不同，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你怎么会在这？”李佳妮扯开嗓子问，幸好，说话还是可以的。
“通过警察，”在这点上，陈乐飞显然只想带过，紧接着他倒是有些赞赏道，“你挺行的嘛，还知道开着手机，让警察通过定位找到你。”而且，还将六个大个子打得鼻青脸肿，就差没倒下而已，陈乐飞想想，看着床上这瘦不拉几的女生的眼神更加钦佩，厉害。
然后警察迟迟没来，她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李佳妮无比郁闷地想，倒没有去注意，陈乐飞说的“通过警察”是什么意思。
“那她呢？”李佳妮还记得，在完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是胡珊珊冲进人群，用身子护住她，虽然，她不是很明白胡珊珊为什么这么做。
陈乐飞一脸败给李佳妮的夸张表情，“你还有心情管她，”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放心，她在你隔壁间，状况比你好多了。”
“哦。”李佳妮只是一应，便不再多问。
两人一时间没了话搭。
陈乐飞对于李佳妮而言，只是加上这一次，见面不过三次的不陌生的人罢了。
陈乐飞站在床边，整个人不似往日轻松，他显然是带着一些烦恼了他的心事来的。
在几番揣度之后，他感到，到底还是有必要跟李佳妮说一下，毕竟……能阻止他的人也只有她了。
“佳妮，有些事，虽然不应该让你知道，这可能会打乱你的生活，但，”陈乐飞沉着声，凝重道，“我觉得你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什么事？”李佳妮问。
陈乐飞踌躇着，方开口：“是关于你哥……”
才刚启口的话生生被扼杀在一阵滔天的动静中，只见那门突然被挤开的一般，从外头一下子涌进许多人，李小白，马彤彤，马纪云，竟然还有马纪云怀里抱的小海？
伊小朵和周小新也来了，每个人都是神色仓皇。
这堪比超市营业大妈涌进的场面直接吓傻陈乐飞，不一会儿他便被挤到边边去。
“小佳？！小佳，怎么会这样？！”
“姐姐怎住院了？”
“幸好有警察通知，小佳你怎么伤成这样！”
“老大……你……”
“老大，跟我说，到底是谁，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哇~~”还有乱入的啼哭声。
整个病房登时跟炸开锅的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围在床边既挡了李佳妮的光线，还跟她抢空气。李佳妮本来就难受，一下子脑袋嗡嗡如有飞船连发导弹，头都大了。
“什么情况，大惊小怪。”皱起眉头道。
“这还不大？你到底要伤成怎样才大呀！”
“哇~我不要姐姐这样~”
“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伤到里头？”
“老大~”
“竟然把我老大伤成这样，实在是太可恶了！”
唉，人还没死呢。不过估计这话再出，李佳妮又得遭受一场口水阵仗。
被挤到边边去的陈乐飞刚开始还目瞪口呆地面对着这热闹的场面，转而，他扯出一抹不知是喜是忧的笑，转身离开病房。
“你比阿诚幸福多了，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不行，再这样下去屋顶还不被掀了。
李佳妮终于火气一来，大了声音：“你们够了！”唉，她的头痛。
所以才不想让他们知道啊。
66
睡眠很浅，只是稍稍的一个挪动，基本上就能疼醒李佳妮。
这一夜，她注定是要这般循环反复几次了。
好不容易再次睡着，梦里却隐隐传来压抑的低泣，有一声没一声的，搅得人心烦，想背过身摆脱那声音，紧接着……李佳妮又被疼醒了。
“……”唉，到底让不让她睡了。
充满哀怨地睁开其实很是惺忪的眼睛，李佳妮看着眼前的灰暗。
半晌，她才注意到那梦里的声音竟然还在，眼珠子朝那低沉的声源瞧去时，全身一震，紧接着便是倒抽一口凉气。
痛~
大晚上的谁坐在床边吓人啊？！
那黑影察觉到动静，立刻停止哭泣，瞬间，病房里无声无息。
李佳妮待那疼痛缓冲了过去后，才不悦道：“你没事吧，大半夜不睡觉。”抱歉，失眠火气大。
显然，李佳妮已经认出那团黑影是谁。
没错，正是据说住在她隔壁病房的胡珊珊。好样的，她果然伤得比较轻。
胡珊珊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才想干脆一二三木头人，可惜，这招显然一点用处也没有。
半晌，她才硬着口吻没好气道：“来看你死了没有。”即便那哭腔根本掩饰不了。
果然还是那个胡珊珊，李佳妮应该要谅解的，“看到了，回去睡吧。”天知道她多想有个人再次打晕她，让她一睡到天明。
可显然，胡珊珊还是不肯放过她，口气生生的就是质问：“你为什么救我？明明我们……”
“别想太多，我只是想救人，而人刚好是你而已。”李佳妮实话实说。
其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了，明明，自己应该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啊？
而最近这几年的经历证明，她似乎有些偏离自己对自己的认知。
那黑影顿了顿，立刻追问：“那你当时已经知道是我，完全可以不用折回来的。”
“我已经说了，我在救人，只是恰巧那个人是你而已，”李佳妮耐着性，她估计如果没有说服好这个胡珊珊，自己是没有办法再入眠的了，“我不屑干半途而废的事。”
“而且，”黑暗中，李佳妮眸光一深，继续道，“不是给你机会跑，你怎么又折回来？”
胡珊珊别过脸，一声冷哼：“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李佳妮倒不介意，扯着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救嘛。”
至少经历这件事后，李佳妮发现她身上还有一些可取之处，比如，这丫头倒挺傲的。
“我……”胡珊珊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似一阵纠结后，才蚊声道，“以前真有那么不好？”
李佳妮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也不看你都得罪了多少人。”说不定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
那小身板一颤，应该是很受打击了，然后有些伤不起自尊地反驳道：“那你还救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小姐，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听得进去，那只是凑巧，我那时要在家里的话还管你死活不成？
李佳妮翻了个白眼，有点挑战耐性地道：“对你的讨厌，程度还太浅，不足以影响我，而且，说到底你并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的确，哪一次到最后不是胡珊珊被气得牙痒痒，果然道行尚浅。
胡珊珊轻蔑道：“哼，你倒挺宽容大量的。”
“错，”李佳妮呵呵两声，改正道，“是心胸狭窄，窄得只容得下在乎的，其他的没空搭理。”
“这世上竟然有你这么会扯的人。”胡珊珊的确是在感慨，毕竟，她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太一板一眼的生活很糟糕，不是吗？”李佳妮不置可否道，嘴上的那抹笑意，一下子更加深刻。
如果只是看那笑容，有谁能想到这笑容的主人此刻正全身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
胡珊珊在李佳妮面前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的，自认为优秀了李佳妮好几条街，以至于在看到旁人的不平等对待后，心里对李佳妮便产生了极不讲道理的怨愤……现在，当这些怨愤竟在迅速消散时，她终于认真地看去看李佳妮。
即便此刻的病房里，光是微弱的灰。
胡珊珊在清楚地看见那张笑得率性的脸时，心跳猛地加快……
黑暗，没有暗淡那抹笑容。
而身在黑暗中的她，脸颊竟烫了起来。
“喂？”李佳妮狐疑地叫了一声，这丫头发什么呆啊。
胡珊珊这才意识到失态，赶紧别开脸，胡乱整顿思绪。
她才拉不下脸承认，承认李佳妮的确很帅。
是由内而外的……
什么情况，李佳妮皱起眉头，才想着再不说话就赶人，胡珊珊倒是时间掐得好好地出声。
胡珊珊回过头，冲着李佳妮扯了嘴角，终于不再是高傲，不再是怨恨，而是淡淡的，已经释怀。
“你这个人，看着挺冷淡，其实挺阳光的。”可惜她意识得太晚。
李佳妮呵呵两声，算是应答。
两人这般，倒有一种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可紧接着，胡珊珊却陷入思绪道：“张家诚却不一样。”
笑容一顿，李佳妮还是第一次听胡珊珊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哥哥。
胡珊珊幽幽道：“他把他的冷酷，伪装得太好了。”
李佳妮这下可笑不出来了，即便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一听到有人说哥哥的不是，就会很反感。
所以，刚刚对胡珊珊才建立起的好感，一下子又透支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胡珊珊话里竟有些凄凉，“难道我的现状还不是凭证吗？”
“难道你不好奇，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落水狗一样？”
李佳妮烦躁道：“没兴趣。”
“呵，”胡珊珊不以为意地幽幽道，“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当心你哥哥。”
67
——当心你哥哥——
什么跟什么？
李佳妮严重怀疑胡珊珊根本就是故意的，让她一夜烦躁睡不好觉，导致此刻，大白天的，她除了身上的伤外，竟然还多顶了一对黑眼圈。
“小佳，昨天没睡好吗？”李小白正在一口一口地喂着小佳吃早餐，见女儿表情有些呆滞。
李佳妮闻言回神，果然是慢半拍地才咽下那一口粥回应：“睡得很好。”
她能有一次主动交代自己的不适是会死啊……李小白心里哀怨了句，但到底是了解这个女儿的脾气。
“呜……”李小白一个失神的当，李佳妮那一口粥含得不好，竟溢出一条汤汁。
李小白回神，赶紧抽来一张纸将那汤汁擦掉。
这一擦，自己的眼眶都红了，表情更加怨怼。
李佳妮见状，做出轻松的模样道：“不是要哭吧，医生都说只是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
李小白的表情顿时更加哀怨，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势态，“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还这么说得这么轻巧，想气死我是不是。”她明明幻想过无数小佳需要自己的情节，可没有这情况的，不应该是这种情况的啊。
“唉，又不是残疾了。”李佳妮说完，差点就要咬舌，唉，她果真是不会安慰人的。
这果然更加刺激李小白了，李小白立刻又是心疼又是气急道：“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李佳妮当然知道李小白动怒了。
可是她显然不会安抚人，“刚刚警察做笔录，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果然，她还是闭嘴的好。
李小白一顿，紧接着便是严厉地指控：“好啊你，救人也没有你这么救的吧！一个女孩子家抵六个大彪悍，你以为你是无敌铁金刚啊！”
大彪悍嘛，倒是说得夸张了，而且事实上，李佳妮也没想过和人直接对着干啊，她原定的计划不是那样，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啧，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脑子。
“就是无敌铁金刚，也会饿。”李佳妮道，呵呵地看了看李小白，又瞧瞧那碗粥，这算是在讨好吗？
李佳妮对李小白示弱，这可是很难得的场景。李佳妮心里再唉一声，自己平日里的威严何在了。
果然再气都比不过心疼啊，李小白恨恨道：“让你气的我。”再生气，都还是继续一口一口喂起女儿。
耳根子，果然能够清净一会儿了，李佳妮心里感慨了声，又吞下一口粥，便见李小白已经在那里一张脸跟泪人似的，只是嘟着嘴，像是在抗议。
粥，还在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着，李佳妮在空隙间似随意地道：“以后在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以个人安全为第一，好了吧。”
“还想有以后啊。”硬是忍着不哭出来的声音。
“好好好，没有以后，可以了吧。”李佳妮觉得自己就跟在哄小孩子一样。
李小白盯住女儿，“你说的。”
“……”她只是想哄哄李小白，至于以后的事，李佳妮怎么可能预见。
没有立刻作答果然不好，李小白一下子又气急败坏：“李佳妮！你说话不算话！”
“算话算话，”唉，先安抚好人再说吧，李佳妮立刻道，“我保证，我发誓！”唉，前提是安全能保住嘛，如果保不住，她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保其它的了。这当然是不能再说出来气李小白了。
再说了，谁自虐地喜欢遇上这种事啊。
得到女儿尚可以相信的保证，李小白情绪才稍稍平和。
“多吃一点。”
“你喂猪啊。”唉~
“谁让你早餐老是没吃完。”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