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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哭泣的坟茔

傍晚,天边淡黄淡黄的,没有云彩,没有大雁扑腾。那淡淡的光辉洒在山岗上、田野间,洒在关山弯那一堆堆坟基上。鬼火绿萤的灰黑幽灵从关山弯那边呀呀嘶喊地黑黑压来,那一堆堆幽魂嘶呀得若隐若现——

一条弯弯的石板路,像一条匍匐前进的蛇直伸向关山弯,被关山弯张着的大嘴吞噬着。

田专干捏着一把冷汗,直盯着那一堆堆幽灵咚咚的跑。阿根那媳妇肚儿鼓起来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是村支部书记老蔡叫他去探虚实的。今年乡政府有规定,村子里不准有一个超生的,管计生的苟乡长在计生会上反复地讲过。趁天还未有黑尽,方便过关山弯,田专干是这样打算的。

关山弯在村子里,充满着神秘,充满着恐惧,也充满着幽灵,充满着传奇,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在村子里弥漫着。关山弯里,闹过不少鬼故事,死过不少人。祖祖辈辈都这样传说着。

这村子是柳树村,因柳树多而得名,遍村的溪水边,沟壑中都长满了绿油油的柳树。加之有一匹大山,山上不太长草木,庄稼收成也不是很好。山里道路崎岖,陡峭难行。四处荒凉,春夏秋冬满山坡的树林阴森可怕,人在里面行走,满脑子里空荡荡的,只留下大山死一般的沉寂。

自从一条公路从山下边经过之后,村子的大部分人家都从山上搬了下来。只有阿根一家迟迟不肯搬出。

去阿根家,这是条独路,田专干一边小跑,一边前后左右环视那一堆堆坟基。每一堆就宛若阴间里的关口,每一道关口就有一个惹隐惹现的鬼把持着,牛头马面似的,张牙舞爪般吐着长长的带血的舌头……他的心情愈来愈紧张,心脏愈跳愈烈。汗水也不知何时从脸颊边直往下淌。紧接着开始喘着粗气。他似乎觉得自己是在阴间里跑,似乎有一群野鬼在身后咆哮般地追赶。突然,从一堆坟基边传来一串沙哑的怪叫:“哇哇哇……”田专干吓得腿一软瘫痪在地上,他不是不知道,去年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媳妇去躲生,在关山弯同未见天日的儿子一起被鬼撕裂五脏六肺惨死在那里,他还记得那满身血淋淋的样子。那媳妇就埋葬在关山弯的。田专干心想,自己的灾难之日也到了,他闭目等死,等厉鬼用凶恶的魔爪撕裂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瑟瑟的风吹来,掀动着路旁边树木的叶子,发出咋咋嗦嗦的声响。田专干一下子就醒了,他不知身处阴间还是阳间爬起来就跑,由于慌忙,失魂落魄地的跑,还未站稳,一脚踢着一块石头绊倒在路另一旁边的沟里,一只鞋正好掉在石板路上。他赤着一只脚,爬起来又跑。

“笃笃笃……”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不,是拍打门的声音。接着传来,“阿阿……阿根,快快开门”田专干魂飞魄散地呼喊着。这喊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更不知跑了多远,转了几个弯,爬了几道坡。他只记得关山弯离阿根家最近,这喊声首先是阿根家的人听得见,他是这样断定的,也是这样呼喊的……

阿根家实际上离关山弯也有一里多路,也是村里最远的一户人家。阿根的邻居早都迁到山下的公路边去了,只他家没有走。都怪阿根爹旧脑筋,说那儿风水好,过去出过几家大地主,那条穿关山弯的大石板路,就是那时的地主老爷出钱修的。那石板路至今保存完好,现在还依稀可见过去那宽阔的气派。

“是谁呀?”阿根正搂着怀着大肚子的媳妇牡丹裹在被窝里,突然被喊叫声、敲门声惊了一大跳。心想老子才把大女儿春二女儿柳安排好睡觉,刚钻进媳妇的被窝里,又是哪个龟儿子敲门了。他又惊又气又叹又怨又无奈。“我,……我是田大炮(田专干的绰号)”阿根搁下媳妇,从床里爬出来。他预感事情的不妙。这么晚了,有人敲门,一定是过关山弯,遇见鬼吓落了胆,才逃遁他家来躲魂的。这已经不是一两回了,每次都是阿根救了他们。阿根三耙五耙的将衣裳裤子套在身上,又踏着鞋子,匆忙上前开门。门一开,只见一个黑影猛扑进来,重重地压在阿根肩上,双手紧紧抓住阿根,嘴唇直打啰嗦,身子直颤抖。“怎么了?你醒醒——”阿根一边问一边摇着。没有回答,只见那发抖的躯体在变硬,像根木头。阿根急中生智,慌忙将那根木头移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即用手指掐木头的人中,然后转身找来一黑糊糊的东西往木头的嘴里灌……

木头没有醒,那腿还不时抽搐着。阿根急得搔首抓耳,手脚没有地方搁,口中叨唠到:“这了得,田大炮死在我家,我是黄泥巴掉到裤衩里,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不,我得马上去找大炮的儿子来,说清楚”。于是阿根马上叫醒床上的牡丹,牡丹在迷迷糊糊中,不知所措。“大炮要死在我们家里了,我得马上去叫大炮那儿子来,你先起来守着。”“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要过关山弯啦”牡丹一边在回答,一边在穿衣,有身孕的妇女动手显得有些迟钝。“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阿根边回答牡丹边开门。“不,不,不,阿根你回来”牡丹忽然命令似地叫住了阿根,她想起了关山弯那阴森可怖的鬼地方,几乎是年年都有人死在那里。

阿根窘乎乎的,痴痴呆呆地充满矛盾地望着漆黑的夜空,风飒飒的,夹着几丝寒意几分恐惧,他啰嗦了一下,打了个寒碜。

夜色浓浓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沉寂的大山静静地矗立着。似乎在见证着一幕又一幕人间悲欢离合的惨剧。

牡丹紧紧地抱住阿根的一只胳膊肘儿,真怕他被死神夺走似的,死死搂着不放。“****娘的,跑到我家里来死,”阿根愤怒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边骂又一边唠叨着。“哎哟,哎哟……“牡丹瞬间觉得肚子有点痛,急忙放开阿根的手,抚摸着地那挺起如大大的弓字的肚子。“怎么得了,哪里不舒服?”阿根停止了骂声,慌忙扶起牡丹,“走,里屋去” 阿根搀扶着牡丹进了内屋。这真是福不双致,祸不单行。

“阿……,不好”阿根恍然大悟,不竟失声叫道。田大炮是村里计生干部,牡丹怀上的是第三胎,早就该去作人流了,只是这儿偏辟,没有人来,也无人知道罢了。这下子,阿根一下子全明白了。“今晚,田大炮,就是来我家摸情况的,我得马上去躲躲”牡丹几乎是同时与阿根悟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快,不等那木头醒来就得走人,不然就来不及了”阿根也赶紧催促牡丹。

“到哪儿去呢?”阿根没有主意地问。

“后面,山洞”牡丹不假思索地边回答边收拾东西。

“不,里面潮湿,会影响身体对孩子不好”阿根阻挠着说,“躲柳的时候,牡丹在里面,湿气大,而且是还得了一场大病,柳现在还有残迹。”

“去哪儿?”牡丹六神无主地瞅着焦急的阿根,“去四仙娘婆家吧”阿根疑虑之中还是拿定了主意。可要过关山弯啦,牡丹心悸得目瞪口呆。只有四仙婆家才躲得住,她是巫婆,会阴阳法术,懂得接生,且村干部都怕她,畏惧她,有求于她。阿根从全面进行利弊分析取舍,才确定了四仙娘婆家。阿根还拜过她为干妈,是仙娘婆中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个。

“不要怕,牡丹,不然我们的宝贝就完了”阿根无奈而又恳切地拉着牡丹的手,”上次四仙娘婆算好了的,牡丹怀的是儿子。

是呀,有了儿子,不会断了香火,家里就有了后续人;养狗防盗,养儿防老;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迟早是别人家的,阿根是这样认识的,整个村子里的人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认识的,而且是是根深蒂固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思想深处,流淌在山民的血液里,世世代代相传下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才有计划生育这一说,害得大家都不愉快。其实那田大炮、蔡书记、苟乡长,……哪一个人的脑壳里没有这种观念,只是这搞计划生育工作就像那几年搞政治运动一样,对国家的政策,对上级下达的任务,都得遵守执行,否则搞得家破人亡,鸡犬不宁。

“牡丹,过关山弯,若有异物出现,就咬破手指头,用血可以避邪,还有这红布绸子舞弄几下,就可以吓跑鬼的。”阿根鼓励牡丹去四仙娘家。这是村里人夜过关山弯普遍的做法,成功的不少。大炮的身子蠕动了一下,碰倒旁边装水的壶壶,发出砰砰的两下声响。牡丹来不得半点犹豫和踌躇。她手拿篾刀匆忙出门,忽又转身进屋,看了看睡得香甜的春和柳,思绪万千,走了几步,可他依依不舍地又回走几步,不竟潸然泪下。

“快,大炮要醒了”阿根催促她。

牡丹慌忙从床上抓起一根红布带子,套在左臂膊上,紧握着篾刀像出征的战士,又像指挥作战的大肚子将军。

牡丹把门嘎的一声,消失在夜海之中。阿根面对着阴煞煞的夜空,为她祷告,为她祝愿……可他脑海中始终抹不掉那一幕幕悲怆与凄凉,猿猴的啼哭,乌鸦哀鸣,阴森恐怖……阿根的心沉重如灌了铅。

牡丹凶多吉少,若不是那该死的田大炮,牡丹就不会去铤而走险,坏我的好事。阿根此时恨透了大炮,真想上前卡死他。阿根强忍着怒火关上了门。

大炮正大气小气的喘,肚皮起伏如母猪下崽。“大炮,你在做什 么?”阿根扶起大炮,拍了拍分身上的泥土道:“没有事吧?”

“哎呀,鬼,鬼,关山弯……”大炮睁大眼睛抽搐了几下,吃力地坐了起来。

“阿根,阿根,关山弯的鬼在叫,算我命大、八字大,要不然,早作替死鬼到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

一夜没眠的阿根,早早的就起来,打发大炮走后,就径直朝四仙娘家赶。阿根的心沉沉的,老是有什么不祥的东西在身边萦绕,他的心脏在抛锚。阿根加快了脚步。关山弯一眨眼就到了阿根的眼前,一条石板路,弯弯的像蛇蜿蜒的从关册弯的山坡中穿行。其实关山弯,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唯有四处是荒凉的坡坎,也是一个常埋葬人的地方,一堆又一堆的坟基分布在一个山岗上,像是阴间,阴人聚集的地方,全柳树村的人死后,都认为,这儿是风水宝地,是葬人的好地方,现加上有几个死在关山弯的人,把这关山弯搞得神出鬼没,阴森恐怖。

“啊——天啦 !”嚎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山谷,直冲云宵,回荡在整个关山弯,也回荡在整个柳树村。只见阿根双膝跪地,紧捏着拳头,猛击着胸膛,悲怆的面容,青紫的嘴唇,再加上荧荧嗡嗡的声响。只见牡丹卷曲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血漉漉的腹部,一手紧紧地抓着一把杂草和泥土,零乱的头发罩下的苍白的脸上凝着痛苦和绝望,上齿咬住的下唇还夹着一团血絮……四周的草坪上还零星地涂着一小块一小块殷红的血痕……

傍晚,天边淡淡的,灰蒙蒙的光辉洒在山岗上,田野间,洒在关山弯一座座坟基上。阴煞煞地涌来一丝丝带腥味的凄凉,鬼火绿萤的灰黑幕帐恣意的扑来,咿咿呀呀的唢呐声似响非响地在关山弯回荡着。

关山弯,又添上了一座新坟,那新置的坟头上白花翻飞,在风中孤零零的。只有牡丹的坟茔在风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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