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星星,盼月亮,丁科长终于等到了说话机会。他那两瓣既勤快且麻利的薄嘴唇,长时间不运动,委实难受。可是,有王总在此坐镇,嘴再痒痒,也得忍着。就像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一样,显不出他这个小鬼来。······当王总做过重要讲话之后,他便没了这个顾虑。嘴的功能,也该派上用场了。见姚旭那一番表演,他心里不禁偷笑:行啊,小子!初出茅庐便如此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拍苏楠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小嘴也运动得挺利索。
于是他放下筷子,笑道:“姚采购,你说苏科长实在,言外之意是,你就不是那么实在啦。是吧?哈哈······”
经过几次接触,与姚旭业已熟识,所以,丁科长便这样直言不讳开起玩笑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苏科长的手下,实在不实在,你说呢?”
“呵,伶牙俐齿,说得妙!”丁科长被姚旭的回马枪杀得险些出不来气,“实在人好啊。这社会,鬼多人少,哪个不喜欢实在的人!实在是一种美德。人与人之间,企业与企业,都需要这种美德。小信诚则大信立。实在人是企业的财富,也是企业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难怪周总慧眼识珠,派二位前来洽谈签约。”
经丁科长这么一美化,苏楠的心里虽然少了些许怨气,但脸上却多了一抹焦虑。
“唉。”她长叹一声,沮丧道,“周总交给的采购任务,比泰山重,比上天难哇!”
“笑话!我们货源充足,物美价廉,有何之难!”一位股东接话,嗓门颇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鄙公司连年亏损,行将倒闭,只能用最廉价的原料勉强度日。这不,这次采购炭黑,就派出三拨人马。山东一拨,河北一拨,我们俩这拨来贵省。给那两拨定的任务是,每吨价位最高不能超过四千九百元。基于咱们以前有合作基础,可以放宽到五千元。一星期后,三拨人马会集公司,回报性价比,然后再作定夺。”
什么?三拨人马?公司何时派过三拨人马?又何谈两种价格?这个姚旭,真是信口雌黄,满嘴放炮,也不知用意何在。苏楠不解,瞟了他一眼。
这些股东和董事,并没有心思去怀疑什么三拨人马,而是对他报出的价格伤到了筋骨,都大为不满,并嗤之以鼻。顿时,饭桌上一片哗然:“哈哈,姚采购,你玩单口相声哩吧。”,“这可是天方夜谭啊!”,“这价位,可是几年前的事啊。怎的,贵公司这几年关门啦,不知道行情?”,“异想天开。”,“晋新不是捡便宜的地方。”······
仅仅一个数字,就大大伤害了晋新人的自尊。玩笑声,责疑声,及不太友好的讥刺声,蜂拥而来,袭面而来,使得姚旭猝不及防。
“各位,鄙人年少无知,嘴笨舌拙,言辞欠佳,请多多包涵。不过,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纵观全国,炭黑行业惨淡,试想,你们炭黑企业不景气,便证明我们用炭黑的轮胎企业也不景气。如果,你们不让步,我们都没有出路。······”
一位董事截断姚旭的话:“让步?怎的,让我们赔着卖?这可能嘛!”
“这正是我要阐述的重点。我和苏科长已经来贵地五六天了。先来到咱们公司,与丁科长磋商了一番,丁科长一口否决。无奈,我们只有另寻他路。这几天,我俩去咱们省各地转了转,发现,好多炭黑企业停产的停产,倒闭的倒闭,勉强生产着的,也是奄奄一息。经过与几个企业负责人面谈,他们都很积极,有合作的意愿。”
姚旭啊姚旭,耍小聪明不是?这几天窝在宾馆大门未出,何时去外地转悠了?无非是在网上查看了一下炭黑行业的情况。别忘了老祖宗丢下的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更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坏了大事。苏楠心急,急得两眼冒火手心出汗。她真想拿来一把锁,锁住姚旭的嘴,禁止它做自由运动。
“有这等好事,你们还来这里作甚?”一位董事毫不客气地看着姚旭,“明摆着是在诈人。”
“就你们那价位?别蒙人了!”丁科长皱了皱眉,十分纳闷。他真没想到,几天不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敢情去外地了?
瞧瞧,麻烦事来了吧。看着姚旭。苏楠焦操不安。
姚旭坦然自若,微微一笑:“丁科长,恕小弟直言,这话说得有点小儿科喽。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绝对。这几个企业,有他们的难处,停产不是,不停产也不是。继续生产吧,炭黑积压在那儿,又没钱购煤焦油,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贷款,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了,工人还三天两头的找事。干着,是赔钱。可是,停产不干,更是赔钱。因为,一旦停产,并不是十天半月的事,还不知道停到猴年马月,有的设备就不能停运,这个,诸位比我清楚,等到再开工,设备改造费,维修费,原料费,等等,却不是几十万能办得了的事。更重要的是,到时候,工人还能召集起来吗?招一些没技术的怎么办?”
这般一问,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觑,饭桌上,死一般静寂。正吃的人也停将下来,没了食欲。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刚才问话的那位董事:“至于我俩为何又返回来,原因有两个:一,他们的产量少,我们得从两家进货,这样有点麻烦;二,我们有合作基础,贵公司的炭黑,性能、质量什么的,我们均比较了解,不必再做任何检测。基于这点,给你们的价位才高于其它公司。所以,权衡再三,我俩觉得有必要回来一下,见见各位,看看还有没有转机的可能。这样做,并不是说我们走投无路,而是体现了我们的诚意,有与贵公司长期合作下去的愿望。望各位尊者深思熟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