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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朱砂命痣

太阳开始落山了,夕阳似一团烧的滚烫的铁球,蹦蹦跳跳的躲在山的那头,弥留下光给山镀了一层金边,远山腰上孤零零的有一户人家,没点灯,但是开了灶火,糯香的炊烟飘向天际,归入云里,形成厚厚的一团。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风卷残云,镀边的乌云像南飞的乌凤凰,重叠成巨浪,翻涌而至,太阳彻底不见了踪影,天直直的暗下来,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松树丛已经混作一团,一整座山混作一团深深浅浅的影子,摇摇晃晃,沙沙作响。

山顶上仿佛有人穿着袍子,悠扬的唱着歌,歌声沙哑急促,温婉凄凉,催人泪下,仿佛是在呼唤,仿佛是在劝慰,甚至让人觉得他操控着世间的光亮与黑暗,旁观着人情的温暖与悲凉。

路上行人没了太阳光的照射,暗黑着脸,看不清模样,分明有清晰的五官,可是又分不清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只是都阴着脸,无论哭笑愤怒,表情都僵在脸上。

“给点儿钱吧,给点儿钱吧。”路边上一个老婆子满脸的皱纹,身上搭着破旧的几块布,根本连衣服也称不上,灌风的破布让老婆子频频的咳嗽,路过的人都只冷眼看看这老婆子,捂着鼻子绕道而过,生怕这臭熏熏的麻烦会碰到自己身上。老婆子讨了半响只讨了个嫌,凄凉万分,紧紧衣服,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咳得两眼直泛泪花,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算干净。

“哐当”两个铜板掉进铜碗里,老婆子迟缓的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汉子,五大三粗的模样,坚实的小腿附着像田蛙一般的肌肉,定是常常下地干活的青年汉,身上都是精壮的肌肉,常年在日光下劳作,皮肤烤成小麦色但健康的发亮。只见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棉布衣裳,衣裳许是穿了有些年头,颜色褪去,缝缝补补。再定睛看看这汉子的脸却长得秀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浓密的长发用巾帻高高束起。

“谢谢,谢谢小伙。”老婆子看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伙长得宽厚人也心善,老婆子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这两个铜板虽不顶用,可婆子看的明白,这汉子自家身上也没多少富裕。

“老人家,不必磕了,我身上也不多钱财,能给你的也只这两个铜板。”

老婆子好似没听见一般,不住的磕头。

边上的热闹的人纷纷看过来,劝了老婆子几句无果后有些尴尬的打算离开。

“小伙子,你这是要进城去?”老婆子发话了,嗓子眼里好像含了一颗钢珠,声音沙哑沧桑的很,让小伙着实惊了一惊。

“恩,我得进城。”

老婆子左顾右盼了一番,黑黢黢的双手吃力的攀着小伙子的手吃力的打算站起来,试图和小伙贴近些说话,但久坐无力只能佝偻着身体半蹲着,右手半掩着嘴,好像是要说什么神秘的事。

“小伙子,老婆子在这城门口见得多了,这城门有进无回,玄妙的很……”

只这一用劲,老婆子咳得更厉害,脸上青筋暴起,双手使劲的拍着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倒是比咳嗽声音更加凄厉。

小伙见状,顾不得老婆子身上脏乱,双手搀着她坐在墙根,让她省力一些,把气理顺。如今这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半百的老人还要在风口中行乞,瞧着老婆子的病态,双眼发黑,瞳孔浑浊,想必阳寿不多了,心中顿生怜悯之心。

“这城我必得进去,在下叙阳,若他日我还能无恙归来,我定再来看您。”说罢,挥挥衣袖,不顾老婆子喊叫咳嗽,就大步往城门走去。

城门上大大的用红釉镌刻了“无名城”三个字,叙阳从未听说过。城门是个圆弧的形状,看起来整个城都是圆形的,城门年久失修,墙角处尽是虫蚁腐驻的洞,外表看上去厚实的城墙,却被这些虫蚁吃成了蜂窝煤,外强中空。

叙阳无法感知自己的方位,他从未来过这里,只是他醒来就在这城门之前,冥冥之中有种力量督促着他往城里去。看着眼前颓然的景象,他对这座城没有希望,他对未来的旅途没有憧憬,他的心里只有沉甸甸的疲惫。

这是他的命,这座城就是他的归宿。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但山顶上穿黑袍的人却依旧在,似有若无的唱着嘤嘤的曲调,叙阳只觉得那山上的黑影望着自己,眼神灼热,看的他心底发慌。他紧了紧披风,带上帽子,低下头不看两边,像一把刀刃破着风向城门走去。

“站住!”发话的是一个着黑袍的人,站在他身后一个着白袍的人,二人容貌如出一辙,却都是极其丑陋,肤色一黑一白,面无表情,让人瘆的慌,。

此二人是无名城的执事,黑执事和白执事分别是遁地榜的第七和第八名,二人孪生兄弟,长得一黑一白,但是在武学上二人却是默契十足,二人虽然只是单独排名第七第八,但是二人合力,事半功倍,进遁地榜前五不在话下。

无名城是一个崇尚武学修炼的都城,城中男子多以武会友,以招传话。每年八月十五适逢中秋月圆之夜,监江司会主持开展一次盛大的凌云会。

凌云会,凌云志者,以武相会。

届时凡是将招式已经熟稔于心者皆可自愿参加凌云会,此会历经几百年,年年举行,万人空巷,空前热闹,从未冷场过。

凌云会的盛况一方面是因着无名城崇尚武学,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个传说。

相传江南堰的西面有一口阴井,那井通往地下另外一个世界,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无人得知,但是那个世界却有着极其可怕的东西,无名城内提起这可怕的东西便让人闻风丧胆,那东西便是蛭妖。

城内没有人都十分默契的不提蛭妖的名字,只称它是“可怕的东西”。

可是那个世界却有吸引人的东西。

几百年前,阴井的结界被破,“可怕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无名城内,大量的涌进,他们以人类为食,饮人血解渴,一时之间无名城血流成河,人人自危。不久后监江司司命丑镜手持悯生剑,带领城中一大批高手,与那“可怕的东西”大战了七天七夜,悯生剑是那“可怕的东西”的克星,那“可怕的东西”见剑便毫无招架之力,终于司命丑镜将那“可怕的东西”全部驱逐出城,并再度封印了阴井,并命孟氏一族世代为守井人,世世代代守在井边。

驱逐蛭妖的不久之后,有人发现,那些“可怕的东西”从那个世界带来的果子食用之后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而且可以功力倍增,吃一颗果子赛过十年的修炼。几百年来,有许许多多的热血男儿为了那些神奇的果子而要闯一闯阴井,都不得生还。因此后来要下井的勇士必先赢凌云会,渴望得到悯生剑。

悯生剑是有灵性的神器,非是认定的主人不可用。

因此司命丑镜定下规矩,只有凌云会上排名前三的武者才有机会试炼悯生剑,三天为期,若是悯生剑不认主人,那么便也无济于事。这几百年来,虽榜单一次一次的更换,但是悯生剑却只认过司命丑镜一人为主,再无后人。

叙阳也是冲着这悯生剑来的。

叙阳自小命数异常,儿时遇到高人曾断言他阴阳同体,若是没有奇遇便活不过二十。

而这无名城的悯生剑能斩乾坤,断阴阳,也许正是所谓的奇遇。

黑白执事盯着叙阳看了良久,隐隐的感觉到他的体内气流并不顺畅。

练功力之人讲究气与元,若是丝毫不会武功的,那么身上便是没有气也没有元,初学武功招式,只在形上练把式便是登初土级。招式熟稔于心,形神俱化,招式与人神想通,便有了气,此时便是破了初土登风级。若是再修为,气顺凝结,炼化成元,能上水级,火级,金级。

而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气流翻滚,却堵塞不顺,体内似有两股元气相互撞击,但奇怪的是此人身上却是没有任何武功气息,莫说功力层级,便是武功招式也未曾练过。

二人对叙阳观察许久,但仍是没有看透他的命数。

“入城必得点命痣,一经点痣便永世相随,你可愿意?”

若是没有得到悯生剑,便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点个痣又有何不可。叙阳没有多思,点头同意。

只见黑执事和白执事一左一后,一人左手沾朱砂,一人右手粘朱砂,二人做的招式完全相反,仿佛镜中之人一般,镜像起势,丹田凝气,将气聚成一点,通过指尖点将朱砂点在叙阳的眉间。

只听“咻”的一声,叙阳的眉心一阵刺痛,好似一把箭正中眉心,钻入头颅,顺着身体直下,钻到心房之中。

叙阳的赤痣与心脉已经相通,痣就是人的灯,传闻这痣与天上的星宿相通,每一颗痣就是一颗宿星,命运都在天上。

痣在命活,痣隐命散。

叙阳的眉心烧的厉害,伸手摸了摸,中间便有一颗朱砂痣,叙阳倒觉得好笑,这好像和书中的守宫砂一般,一个大男人竟要顶着这红点实在可笑。

黑执事见叙阳眉心见红,心中不禁又诧异了一番,这朱砂便是人的命数,会随着武学修为有形状和颜色的变化,武学造诣越高,痣的颜色便越浓郁,黑白执事眉心之中的痣便是黑色,他二人已然练就元神,且元神数量不少,能量极高,才会有红的发黑的痣相。

可叙阳眉心的痣却是见所未见的半红半黑,这二人从未见过这般命数,便是听也未曾听过。

“我可以走了吗?”叙阳等的着急,额头渗出微汗。

黑白执事二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言:“去边上领了茶喝便可进城。”

叙阳顺着白执事用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城门边上的一个小亭,亭子用茅草搭成,这大风天里摇摇欲坠,亭中坐着一位老婆子,老婆子佝偻着背,面目慈祥,满头银丝,动作缓慢的一杯一杯的舀着茶。

无名城入城有规矩,千百年来,只要是意愿进城,心中没有他念的,都可放入城中,而判别心思纯良与否便是靠朱砂痣,这朱砂纯度极高,只有与纯良的心血才可相通,若是血黑便会灼血,心内燃火,****而亡。

黑白执事虽然放叙阳进城,可二人目光灼灼,一路盯着叙阳。

“师兄,此人非常人,日后定成祸患。”二人虽为亲兄弟,却一直以师兄弟相称。

黑执事闻言,默不吭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可是视线却一直随着叙阳移动。

叙阳快步向亭中跑去,天色已晚,叙阳得赶紧进城安置下来,他赶紧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这茶,太苦。

苦的叙阳好像失去了味觉,但是苦后居然感觉丝丝清甜,浑身有一种轻松自然之感,叙阳擦了擦汗,轻轻舒了一口气。

“年轻人,莫要着急,走了这么许久的路,这里还不是结束,喝了这茶,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呢。”说话人正是亭中舀茶的老婆子,叙阳总觉得这话听着不简单,意味深重,好像有所指,但是却想不透。

这无名城,确是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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