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晴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身边的人已经不再了，但伸手摸一下隔壁的位置，幸好还是有温度的，也就是说他有回来睡觉。
她双手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还模糊的眼睛，拿过拐杖，慢慢地走到客厅，当看到厨房里面忙乎的背影，程雨晴松了一口气。
昨天，赶走了杨林，她就一直在窝在被子里面等待着宇文望的回来，但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了，宇文望还是没有回来，她的心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一样。
她拿起电话，好几次想要给宇文望去电，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抱着唯一陪着自己的小歪，一边哭一边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睡着了，而宇文望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望哥哥……”程雨晴把手上的拐杖扔下，情不自禁地从背后抱着宇文望，头靠在了宇文望的背上。
宇文望握着在自己小腹交叉的手，稍稍用力，让程雨晴转到了他的身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程雨晴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使劲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双手紧紧地圈着他的腰，似乎这样才可以让她相信，他回来了！
“傻丫头，怎么了？”宇文望察觉到今天的程雨晴很不一样，什么都不说，只顾紧紧地抱着自己。
程雨晴摇摇头，埋在宇文望怀里闷闷地说：“没事，我只想好好抱抱你！”
宇文望笑了，把程雨晴抱起来，抱到了沙发上坐下，才用手轻轻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傻丫头！”
程雨晴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又看了一眼外面还没亮的天，“望哥哥，你今天这么早就起来做早餐？”
宇文望点点头，“是啊，我等一下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儿！”
又是回公司！
程雨晴紧了紧在宇文望腰侧的手，双眸看着远处，但实在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晴晴！”宇文望低头附在程雨晴的耳边柔声说道：“今天公司要开部门会议，我早已跟小太阳说了，他今天会过来！”
“那就是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回来了？”程雨晴整个脑子里只有这句话，而她没有忍住说出口了。
宇文望点点头，“我可能要到下午五六点才可以回来，所以我叫了小太阳过来！”
程雨晴抬头，看着宇文望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温柔的脸，嘴巴张张合合和，但最后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她索性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闭着眼睛窝在宇文望的怀里睡觉去了。
待她再次醒来，正如她所料的，宇文望已经不在了，而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正在办公的程宇阳。
“哥，今天麻烦你了！”程雨晴情绪低落地说道。
听到声音，程宇阳的抬头，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了程雨晴的身上，立马站起来，把程雨晴扶到了沙发上，“怎么起来了不吭声？让我进去抱你嘛！”
“不用了，我不是瘫痪了！一条腿废了，另外一条腿还是要好好锻炼一下的！”
程宇阳感觉程雨晴的情绪不太对劲，说出口的话都是酸涩的，甚至带着自嘲。
“晴晴，你怎么了？不开心吗？”程宇阳关切地问道。
程雨晴嘴角扯了扯，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有这么多人照顾我，我怎么会不开心！”
“洗涮过了吗？我端早餐出来给你吃！”程宇阳总觉得程雨晴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但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和她沟通，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程雨晴靠着手力把自己撑起来。
看着程雨晴逞强，程宇阳皱着眉头，按着她的肩膀，“我来就可以了，你好好坐着！”
程雨晴腋下夹住拐杖，一手挥开了程宇阳的手，“哥，我说可以就可以！”
说完，她就往厨房里面去了，而且速度极快，比她平时的快多了，前一步都没有站稳就急着走下一步了，看得程宇阳心惊肉跳的。
程宇阳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的身旁，横着把她抱起来，阻止了她这个危险的动作。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程雨晴挥动着健康的手脚，挣扎着。
程宇阳把程雨晴放到了沙发上，站在沙发前，双手交叉在胸前，睨视着她，“程雨晴，你是什么一回事？你这完全是自残的行为，再跌倒了怎么办？”
程雨晴嘴角勾起了讥诮的弯度，耸耸肩膀，“跌倒了就跌倒了，反正也就是外表的问题，无论如何，我这只腿都已经废了！”
程雨晴使劲地捶了捶自己的右腿，“一只废的腿，一个废的人，何必关注这么多呢？”
她仰起头，直视着程宇阳，“哥，你现在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而以后呢？你会一直照顾我吗？你将来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我只会成为你的包袱，你或是嫂子只会慢慢厌倦我。”
“如果最后都是要我自己照顾自己，那干嘛不让我现在就开始习惯这种生活呢？何必给我造成这些假象，把我捧到了天上？哥，跌到地上很痛，如果被捧得越高，跌得就更痛，我宁愿现在就接受现实。”
程雨晴一句句的，打在了程宇阳的心上。他坐到程雨晴的身旁，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温和地说道：“傻丫头，哥永远都不会厌烦你的！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何况你的脚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废了呢？”
程雨晴自嘲地笑了笑，“哥，你现在还想骗我吗？那天方医生跟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就算听不到，将来我的脚一踏到地板上，我总会感觉到的。废了就废了吧，那又怎样，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那天复位完，程雨晴浑身都虚脱了，但她依然没有错过方医生脸上闪过的犹豫，那一刻，她知道她的腿出问题了。所以在方医生和宇文望出去后，她也跟着单腿跳到了门边，把方医生的话听了，再跳回床上。
“乱说！”程宇阳抱着程雨晴的头，“晴晴，不要这样，现在医学这么先进，或许几年后就会有办法只好你的腿呢？你的腿现在还是好好地在你身上，不是吗？方医生所说的都是推论，实际情况谁都不知道！”
程雨晴从程宇阳的怀里钻出来，用手背用力地把脸上的泪水拭擦掉，很认真地看着他，“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就像你说的，起码我的腿现在好好地在我身上，不像人家那些要截肢的。在外面看来，我起码可以骗一下人！”
“晴晴，你究竟怎样了？”程宇阳紧蹙着眉头，程雨晴今天实在不对劲，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腿出了问题，但以她的性格，不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程雨晴给他的感觉是，她像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多活一天都是不应该的。
只能说兄妹心连心，程宇阳真的猜中了八八九九，甚至连程雨晴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她的潜意识中有着这样一个念头。
程雨晴摇摇头，“没事，能有什么事嘛？被困到黑屋子我死不到，被绑架我也死不掉，现在就是废一条腿，算什么！”
“晴晴，别把世界看得太黑，好吗？你才18岁而已，你的路还很长，你有很高的画画天分，不是连朱颖公司的专业人员都认可你吗？何况你的腿也不算真正地废了，只是不能走得太久而已！”
程雨晴抬眸，吸了吸唇，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哥，你说得简单，因为我是你的妹妹，你没得选择。如果给你选择，你会选择这样的妻子吗？”
不等程宇阳回答，程雨晴就自己率先地回答道：“应该是不会吧！一个不能帮助到你，反而要让你照顾的妻子。”
“不能走远？不能走远的定义是什么？我不能从这里走到门口呢？还是说不能从这里走到一楼？哥，难道你还听不出方医生话里的意思吗？我的腿现在只是一个漂亮的装饰品，让外人看不出我有缺陷而已！”
程宇阳在商场驰聘多年，这些话里面的含义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是他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用来打击程雨晴罢了。
程雨晴一笑，看到程宇阳脸上犹豫之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怪不得宇文望会慢慢地疏离她了。“哥，谎言可以掩盖事实一时，但不能掩盖一辈子的！待这块厚重的石膏拆开时，一切事实都会没有遮掩地展现在面前，那倒不如现在就知道。”
程雨晴低下头，咬了咬下唇，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眼中多了一抹坚强，“哥，我已经决定了，等我这腿好了，就真正地出国去，对于这方面的缺陷，外国人的接受能力总是比国人强的！”
“晴晴……”程宇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雨晴，感觉她这个决定太草率了。
“哥，我是认真的！我不可能永远要你们照顾，不可能成为你的包袱的，那不如让我早点走出温室，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