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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我被刺眼的阳光晒醒,这是一种很不爽的感觉,仿佛瞬间有人扒开了我的眼皮一样,我唔一声,皱眉缩头伸手乱抓,我记得身上应该盖着一床薄被,可是怎么也抓不到,光线让我避无可避,只能艰难的睁开眼睛。

我张了张嘴,喉咙疼的难以出声,我想抗议秋甜对我的虐待,却发现目光直视着秋甜的绣鞋,那双绣鞋是她前几天才刚刚做好的,依旧簇新的颜色,鞋底都还没变成乌黑,绣鞋上有一对七彩鸳鸯,她那时还拿着绣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想要以二十钱的价格卖给我。

“嗯?”我捂着头,艰难的直了直脖子,眼神在此时才聚焦,秋甜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醒了?”

我翻个身,发出艰难的声音,我的腰咯吱咯吱乱响,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的腿还放在床上,我的腰在红木脚踏上,而我的头在秋甜绣鞋边的地板上。

“扶我起来。”我伸手,嘶哑着嗓子,秋甜真是个坏人,看到我睡成这样居然不说扶我一把,这个丫头的心越来越冷了,找机会我要好好教训她。

“你能不能偶尔洗完脸再去睡觉?或者把衣服脱了再睡,或者睡觉的时候不要从床上滚下来?”秋甜伸手将我从地上拎起来,叮当的声音随之传来,不用看我也能想到那是我的首饰,各种钗环一类,从我的头上,脖子上往下掉。

秋甜扔下摇摇晃晃的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首饰,一边捡一边骂:“作孽哦,好好的金凤钗,又让你压弯了,怎么不插到你头里面去?”每次她发现我不卸妆就睡觉然后压坏了首饰的时候就会发一声这样的诅咒,我冷笑,哪儿那么容易就被金钗插进头里?

昨天我喝多了,我认为这是我不卸妆就睡觉的正当理由,因为我睡觉之前已经连胆水都吐出来了,满嘴苦的令人厌烦,至于是什么时辰才送走了那群客人,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坐在梳妆台前,定睛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发型,叹了口气,这个发型看来必须拆开重新梳理了。我一贯是能省则省的,当然我的省是省力,因此客人们总是称赞我:“文茵姑娘望之便有西子春睡之风。”他们以为我刻意将发髻梳的那样慵懒,没想过我是睡了一觉懒得梳头。

秋甜是我的丫鬟,或者说,她是个丫鬟,当我需要端起身份假装自己是个有身份的姑娘时,她可以客串我的贴身丫鬟,当然了,任何姑娘想要她客串的时候她都会客串。在藏欢阁里,只有丫鬟,没有贴身丫鬟,我们这些姑娘基本是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虽然我们经常骄矜的翘起小指:“这种事情,怎么是我能做的。”

当我磨磨蹭蹭梳了头,被秋甜骂骂咧咧的换了昨天吐脏的衣服,打开门准备叫早饭进来吃的时候,莲心正坐在凭栏边吃早饭,看见她我就凑了上去,吩咐把我的那一份端来一起吃。

藏欢阁是一栋三层的建筑,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姑娘分三六九等,一楼的三人合住,二楼两人合住一个套间,三楼的则是一人一间。除了姑娘,藏欢阁还有个极大的地窖和一个极大的后花园,地窖里是各色赌局,日散千金不过是小意思,曾经有人在地窖里一夜就输掉了全家性命,后花园就更有名了,有流觞曲水、温泉精舍、梅林竹圃、戏台楼阁,总之,藏欢阁是个雅俗共赏的好地方,只要有银子,无论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我和莲心一样,都住在三楼,享受着丫鬟照料,除了每个月核对进账银子的时候心里颤抖一下以外,其余的时候醉生梦死、烟视媚行。莲心正在喝一碗酒酿圆子,看看我的妆扮,恨铁不成钢似的叹口气:“我如果这样出去见人,还不如一头撞死。”

莲心无论何时何地都不笑,她很美,冷美人就是她的风格,客人当做她是做作出来吸引目光,我知道她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冷淡的,她的心早就没了热情,剩下的只有攒银子、赎身、买田宅这三件事。其实有很多人问过我和莲心这样的女人:“你们出卖自己活着,没有尊严没有廉耻,为什么不自杀全名节?”这个问题很白痴也很好回答:我们想活着。

我不像莲心被人卖进来,我出生在这里,我娘难产死了,死之前是个名震京城的名妓,我对娘没有任何印象,直到五岁那年前一任妈妈死之前偷偷交给我一个卷轴,说是可能是我爹的那个男人曾经给我娘画的画像,那时我才知道我娘的容貌。琴姨接任老鸨儿之后,曾经对我严加管教,用细竹条抽我逼着我学琴棋书画各色才艺,琴姨是很疼我的,她打别的姐儿都是用竹板,打的血肉横飞,打我却下不了死手,我一哭一叫她就心软,她一停我就偷懒,最后也不知道我俩到底谁辜负了谁,总之我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倒是练就两门绝学,一为品酒,二为赌博,至于怎么学会的,看看藏欢阁巨大的酒窖和赌场就不用多说了。

早饭吃到一半,其实说起来这会百姓家里午饭都吃完了。大门突然开了,藏欢阁的规矩,大门白天开,不是出殡就是进人,今天是个好日子,新帝即位刚刚三个月,抄了一群大臣的家,男的斩首充军流放,女的官卖,琴姨刚刚从官卖现场采购回来。

伴随大门开了,街上的喧闹声和女人的哭声涌进来,簇拥着琴姨妖娆的出现在一楼,我从凭栏探头出去,琴姨拿绢子擦汗,一边擦一边娇滴滴的吩咐:“让她们站好,关门,热死了,酸梅汤!”

大门又关上,将女眷们的哭喊声关在门里,我粗略数了数,年纪未满十三的有四个,满十三未出阁的两个,妇人有三个。哭声响彻空荡荡的藏欢阁,三层楼稀稀拉拉开了几扇门,探出一张张好奇的脸,七巧儿的门也开了,我刚咬了半个煮鸡蛋,噎得直伸脖子,用姜茶顺气,莲心浅浅的叹口气:“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真的可以跳下去死了算了。”

七巧儿是花魁娘子,住在藏欢阁最大最豪华的房间里,从我七岁那年她就是花魁娘子了,直到如今已经快要十年过去,她不仅仅仍旧稳坐花魁娘子的位置,还成了京城的传奇。七巧儿很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她的美将她身上所有的缺陷都掩盖了,比如她额头的疤痕和跛足。我七岁那年她被卖进藏欢阁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比三楼的姑娘都大,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那时已经在西京大营做了七年的营妓,她曾经再一次醉酒的时候讲述她的经历,听者无不哭成泪人,唯独她像是个说书的人一样,绘声绘色的说完之后操琴弹起了夜深沉。如今她三十三岁了,美的像是一幅画,岁月早就在她身上凝固了。和同样遭受苦难心疼如死的莲心不同,七巧儿总是在笑,娇媚妖娆,眼神迷离,我知道她的心和莲心一样,早就冷冰冰的没了温度和同情。

“七巧儿,吃早饭了没?”我举筷子招呼她,我比她小很多,但是懒得姐姐妹妹叫唤,在这种地方,有姐妹又不是长面子的事情,她也不介意,因为论理我该喊她姨娘的。

她没理我,跛着脚走到了凭栏边,她身上穿着一件湖水绿的衫子,上面缀满了珍珠和银铃,一走便叮铃铃乱响,她靠在凭栏边看下去,眼神淡然却带着几分悲悯,我知道她和下面那些女人一样都是曾经官卖的女子,只是当年她比较惨,被卖去军营。

“别哭了。”琴姨喝完了酸梅汤,擦擦嘴看看下面滚了满地的女人,她看惯了,一出声小子们都拿着鞭子冲上去挨个给了几鞭子:“闭嘴闭嘴。”

女人们惨叫几声,都闭了嘴。琴姨扫视过去:“官卖女子自戕者,充军流放男丁便处死一人,家里死绝了或者想让家里父兄亲人丧命的现在就去柱子上撞死,否则待会别给我假惺惺寻死觅活。”

琴姨说完,又慢悠悠的端起一盏酸梅汤,小口小口的喝着,喝得非常慢,我喝完了一杯姜茶,又吃了半个鸡蛋加上两个酱肉包子,她还没喝完。女人们面面相觑,看着门口的红柱子犹豫,她们自幼被教育贞洁如命,如今却难以抉择。

“不死是不是?”琴姨仿佛最后通牒一样问了一遍,我清楚其实她这个问法是为了区别个性,如果真有寻死的,也会被小子救下来,然后琴姨便知道哪个是泼辣货了,再对症下药。

这一批女人没人寻死,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大约她们的父兄都还活着吧。

“你们三个,今晚收拾收拾,去二楼接客,其他的人先去换上丫鬟的衣服干活。”琴姨指着三个妇人,那三人顿时悲鸣起来,这是惯例,既然不是处子,就没有必要调教了。我看着那三人哭天抢地指爹骂娘的被拖走,轻轻叹口气:“二楼挺好的。”

我说的是实话,一楼太辛苦还攒不到多少银子,三楼能赚钱可是赎身费用太高,二楼是人去人来最频繁的一层,第一是因为光顾二楼的多为商贾,他们很容易就能买个姐儿回家作妾不必考虑世人诟病,第二是因为二楼的姐儿赎身银子不高且手里多少都能攒下银子。

七巧儿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官卖为奴才是挺好,这只能是活着。”她说话一贯如此缓慢,语调撩人的很。

“那你呢?”我一时好奇。

莲心踹了我一脚,她不踹我我也知道这句话问的不对,七巧儿却冷笑了一下:“我那是下地狱,在那烈焰鬼火里浴火重生,如凤凰涅槃。”

秋甜来收拾桌子,琴姨也上来了,看看我们三人,查了查手上的账本,我寒毛竖了一下,转念一想好像这个月的银子已经够数了,才放松了下来。

“今晚东海王有个游湖宴,文茵你和莲心去吧,妆扮隆重些。”最后这句是在嘱咐我。七巧儿是与我们不同的,她参加的宴饮,一般只有她自己去。琴姨去敲别人的房门,看来这个宴会不小,还有其他的姐儿要去,我起身伸个懒腰,回房间去更衣梳妆,既然琴姨说了要隆重点,看来不认真是不行了。

一进门,就看见浴桶正冒着热气,秋甜看着我:“洗澡吧。”我便明白,今晚是不能回来了,皱眉宽衣,每当我要陪客过夜的时候,秋甜才会对我稍稍假以辞色,她的眼神很怜悯,像是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客的时候七巧儿给我梳头的眼神一样,我闭上眼睛,沉进桶里,让水没过我的头,秋甜的叫骂声在耳边传来:“作死啊,一地的水,待会出来你给我舔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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