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稻草虽然算不得什么凶器，但是边角位置的锋利程度，真是不亚于利刃。
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不徐不慢地冒着一颗颗豆大的血珠。
猩红刺目的血，便这么一滴滴的往稻草垛上滴着，直看得苏晴岚那叫一个心疼。
“还真是专拣软柿子捏呀，这小指头真嫩，要我那层皮，别说你这小小的稻草刮不破，便是拿刀子割都得使点劲才行！”苏晴岚自顾自的吐槽道，却没有注意到手下那枚环佩上，已经沾染了数枚血点，看起来就似点亮了牡丹花的花蕊一般，正散发着妖魅的光芒。
苏晴岚动作麻利地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口，重新将环佩挂回到了脖子上，这才从被窝里钻出了小脑袋瓜，深深吸了口并不算好闻的空气，闭目进入了梦乡。
……
次日，天还没亮。
苏晴岚就被急迫的生理需求折腾醒了，看着那全无隐私权的监房，经过一番心理暗示，终于似蜗牛爬一般的挪到了角落里的马桶前头站定。
马桶是那种最寻常的带盖恭桶。
只是看起来长久不曾刷洗，盖上凹陷的手拿位置，满是黑油油的污秽，打磨光滑的桶身，漆面也是斑驳不堪得瞧不出本来的颜色了，猛然一打开，那股子酸爽的味道，真真是让人泪流满面啦。
苏晴岚执行任务时，去过的地方不少，也曾去过一些落后的国家，见识过不少脏兮兮的地方，但是还真是没有用过这么脏的马桶，估计华夏国里最脏乱差的公用卫生间，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了。
“呕……”到底是超出了苏晴岚的心理承受范围，即使她已经很迅速的屏住呼吸，更是在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就挪开了眼神，但是那股子味道和那个黄褐色的颜色给恶心到了，顾不上重新盖好马桶盖子，双腿似安了弹簧般的跳到了一边，背对着监房，面朝木栅栏的蹲了下去，呕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还是忍不住那胃里泛起的层层恶心。
“到底还是个丫头，等你在这里待个几个月，便也就习惯了！”对面监房的老妪在苏晴岚刚刚发出呕吐声就坐起了身子，一副过来人的嘴脸，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的说道。
苏晴岚扯着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看着眼前被她呕出的胃液打湿的一层稻草，那股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又冒了出来，又听到旁边老妪那幸灾乐祸的动静，也顾不上尊老爱幼的美德，很是气恼的瞪了一眼那老妪。
这一刻，苏晴岚无比庆幸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不然那股子胃液腐蚀过的腐败味道，绝对会让她吐得死去活来。
想到这里，她露出了一抹苦笑，趁着呕吐感减弱的片刻，忙扯了一旁干净的稻草遮挡住了那些沾了胃酸溶液打湿的稻草，又闭着眼睛、屏息盖好了马桶盖子，这才浑身冒虚汗的回到了床上坐好。
“丫头，这老太婆也是为了你好，要不是刚才她插科打诨的说上一句，怕是你还要再吐上好一会儿呢！”昨夜负责值班的田大胖不知什么时候拎着一还算干净的马桶来到了监房外头，一边解着腰上的钥匙，一边轻声说道。
“您就是胖婶？”苏晴岚身上乏累的紧，抬眸看了眼监房外的妇人，倒是没有起身，挤出了一抹虚弱的笑容，怯生生的说道。
田大胖，本姓张，在家排行老幺，和那洪家娘子年岁差不多，嫁给了城里头的落魄秀才田晟做娘子，原是件不错的婚事，却不想那田晟少年进京赶考时受了寒凉，成了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好在田大胖是个乐天开朗的好性子，倒是也没有将这事太放在心上，却不想那男人是个短命的，不到三十就没了，而她也就从守活寡，变成了真的守寡了。
幸亏张家子嗣兴旺，田大胖的几个兄弟和嫂子、弟妹心疼她，平日里对她多有帮衬，又拿了几贯钱给她寻了个狱卒的差事，虽说在外名声不大好了，但是每月都有几钱银子的月钱，碰上个富贵人家的娘子犯了事，兴许还有些灰色收入，这日子是真好过了。
比起那些为了点脸面就饿肚子的傻人，田大胖倒是更遵从本心，只要自家日子好过，哪管旁人怎么说，左右她也不是在籍的狱卒，更没有子嗣需要她打算，这人也就心宽体胖的好像被吹了气似的胖了起来，便如那大牛市的股票般一路上扬的往上飙升着。
原本豆芽菜似的小媳妇，转眼就变成了膀大腰圆的胖婆娘，好在她不在乎，不然单论苏晴岚那一声胖婶，换了二一个女人都得和她翻脸。
田大胖很快就拎着恭桶走进了监房，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卷草纸，看着苏晴岚那吐得就剩半条命的德行，抬手拎过了洪家娘子之前送过来的茶壶，就着昨个儿用过的那粗瓷碗倒了盏冷茶，送到了苏晴岚手里。
“喝口水能舒服些！”见苏晴岚接过水，田大胖便自顾自的拎了那脏兮兮的恭桶去了外头，转身说道，“昨个儿，你洪婶子就让我给你换个恭桶，不过我正好喝了几杯酒就犯懒了，倒是连累你遭罪了，一会儿给你买肉包子赔罪！”
说完，她也不等苏晴岚回话，便一去不回头的往外走去。
那股子难闻的酸爽味道消失了，又喝了两口凉茶顺气，苏晴岚觉得她又活了过来，看着田大胖的背影，暗叹道：世上还是好人多。
有了半新不旧的干净恭桶，基本的生理需求得到解决，她还是蛮高兴的，也顾不上对面老妪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将薄被丢在了地上，扯着那当床用的稻草垛子，又从隔壁空着的监房里扯了些稻草凑数，一会儿工夫就起了一个草帘子的头。
“丑人多作怪！”左邻监房里的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借着那微弱的晨光，看着苏晴岚忙忙活活的动作，嘟哝了一句，转身就径自接着腰带去方便了。
我去……
苏晴岚这个时候充分的理解了一句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临近监房的恭桶都如她监房里之前摆着的那个恭桶那么难闻，而那味道顺着无遮无挡的木栅栏，真心是一点没浪费的都飘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