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人马若真殊死一搏,声势威力可想而知。王黎的亲兵向留仓关下张望过去,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禁想到杀人盈野、血流成河地狱般的景象,也不禁咋舌,因道:“大将军这仗怎么打?”
“聂壁欲做困兽之斗,怎会有什么别的法子,只能以人命来填。不过如此最好,省得他移兵甬城滋扰甬城百姓。”
“原是如此。”
虽然此战已知必胜,但终是要舍掉一万五千大好男儿的性命,王黎再如何胸襟宽广,心中也难免觉得沉重,似被一块巨石压着,令他喘不过气。他不禁抬手揉捏着额头,重重的吁叹一声。而另一方面,他对于纪言也有所忧心,因而又回望向纪言。
方才王黎探查纪言脉搏,已知他内息鼓荡如潮,周天运转比平常步武境界快了三四倍有余,如此情况,纵然不至于性命垂危,但恐怕经脉会因此衰竭。他为纪言渡入元力护持,究竟能起到几分作用也并不敢确定,毕竟纪言修行的是化道境武者关常衡所遗留的武功《太苍经》,他自觉力不从心。
关常衡先生悲悯天下,欲留福泽荫蔽后世,王黎极为钦服。可若连纪言这个迄今为止唯一能修行《太苍经》的人,他都护持不住,此生难免抱愧。又想到曾因《太苍经》已经死掉一个李用,眉宇因而愈发紧蹙。
“也不知他究竟如何?”王黎看着纪言清瘦面容,微微眯起眼睛,“应该能渡过这一关吧。”
亲兵也望向纪言,他并不知其中缘故,面上疑惑道:“这纪言倒是也怪了,怎么临着打仗时候才修行武功,若聂壁那边一时放起弓箭,不伤了性命?大将军,用不用我将他叫起来?”
“不必了。”
亲兵低声自语道:“也不知道这纪言练的什么武功,还教大将军替他操心。”
两人说话时候,董无佘已经接到王黎将令,领兵出了留仓关城门。
这董无佘因当上先锋官了了夙愿,自然想拿首功,出留仓关城门也不答话,便催马向前举铜锤去砸拓跋武赫。他已是步武九重境界又兼天生神力,一锤落下足有三千斤的力道,料想拓跋武赫决然不能抵挡,故此铜锤起时,脸上已闪过一抹冷笑。
只听“当”的一声嗡响,拓跋武赫竟然以狼牙棒架住了铜锤,只是胯下战马难以承受这份巨力,登时跪卧了下去。
“好匹夫!力气倒是不小。”拓跋武赫从战马上下来,抹了一把络腮胡,转动脖颈笑着,“你这匹夫倒是与我力气相当,勉强可以做个对手,你难道就是闻确么?”
董无佘握握略微发麻的手,看着拓跋武赫,暗忖这西戎人虽然张狂但武功却着实不错,其力气也与自己相当,恐怕胜负难料,略皱了下眉头,也从马上下来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这玩意儿何用劳动闻确将军,料是我董无佘你也难胜一招。”
“原来你叫做董无佘,这名字我却没听说过,必是个无名小辈!哈哈哈,爷爷我看你力气不小,模样像条汉子,饶你去罢,速去叫闻确来与我决一死战。”
董无佘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像你这种西戎人今早攻城时我都不知杀了多少。”
“既然你要寻死,爷爷我就成全你!等宰了你,我再寻闻确。”
两人都弃了马,该作步战,只见铜锤与狼牙棒迅速交错,一时间斗的飞沙走石、风起尘落,竟连两人身影都看的不十分分明,唯独听见兵器相互碰撞的嗡响声,至于胜负恐怕还要在一二百招之后。
亲兵向城下望着,道:“这西戎人的武功竟这么高!”
王黎略微点头。从方才拓跋武赫掷矛杀死周示,他已经看出拓跋武赫的武功不弱,但却也不担心,因为以拓跋武赫武功境界及路数来看,顶多与董无佘旗鼓相当,甚至略微不如,若不出意外应该胜不得董无佘。
“大将军,董先锋官能不能胜?”
王黎默然不语,又看了纪言一眼。
经六声开阳鼎鸣催动,纪言的内息流转足足比平常快了四倍有余,若非王黎以元力护持,定然已经经脉衰竭。这时他依旧安坐不动,面色静如止水,专心于梳理内息。
约是又一盏茶功夫,纪言经脉中内息圆润通达、流转不绝,又渐渐汇集于足底一处,冲逆上行,欲自足底转往头上百会穴。上回内息逆行之事他仍然记忆犹新,知道其中煎熬不亚于在烈火地狱走一遭,而这次恐怕是要平白在体内辟出一条经脉,痛苦自然更胜,因而不由打了个寒颤,紧咬住牙关。
而片刻后,已经感觉到足底似有一把火锥,缓慢的往上钻行,但所带来的痛苦倒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怎么这回反倒不痛?”
纪言略微诧异,但转瞬便想到其中缘故,认为应该是方才王黎以元力所化成的蓝色丝线护持着他,才令他免遭彻骨疼痛,心下不由得对王黎更多出一份谢意。
只是,王黎能有如此神通手段,而且见梅落尘那惊鸿一剑与厉花房晋升开阳境界时脸上神情都很平淡,显然是武功极高,这令纪言越发好奇他究竟到了哪个境界?能动用元力,开阳境自不必说,会是开阳境几重……
纪言心中迅速闪过这些许念头,同时内息已经行到膝盖以上,似乎将灵冲脉辟开四分之一长了。他知膝盖以上大穴节点诸多,不容闪失,故而暂时搁下心中杂念,专心一志于灵冲脉的开辟。
随着内息逐渐上行,纪言身上的皮肤逐渐松弛下来,面色也逐渐转为蜡黄色,看起来仿佛是突然患上重病一般,而在武学一道,如此情形显然武功散去的情形,但他此时沉浸于内里,倒还浑然不觉。
“大将军,您看纪言?”王黎亲兵察觉到了纪言的变化。
王黎的余光一直都未离开纪言,不消亲兵提醒,也知道纪言有异。但是他也曾仔细参研过《太苍经》,见此时纪言状貌与上面所云开辟三冲地脉的特征颇为相似,认为应该是在突破境界,一时间不会出什么差错,故而心怀略宽,淡然道:“无妨!他应该很快就能醒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