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还未散去,蓝色的身影已经欺身过来,金甲卫士看得清楚,同样是剑神卡赞的招式——猛龙断空斩,使用者以极快的步伐移动身体并进行多次斩击。据说卡赞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只在这一招中。
金甲卫士只觉得这招是万万挡不下来,转身就想往外跑,却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台阶处,这一时不察……还来不及懊恼,就感觉剑意已经指向了后脊,一股透心凉,慌乱中只来得及翻身将手中的巨剑平推出去,已是自知必死的困兽之斗。
他想起了自己年迈的老母,不知自己这一去她又怎么在这世上混得一口饭吃,形单影只,孤苦可怜。哎!自己怎么这么一根筋,当时上面来传令时,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他却还以为这是一个为上分忧,平步青云的好机会,脑子一热就自告奋勇了,真是恨自己太傻。转念又想起自己领兵出行时同僚们的眼神,似是敬佩,似是嘲弄,又似是鄙视,现在却恍然大悟,原来都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于是愈加恨自己傻。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没感到疼,只是手上还是沉甸甸的。原来死了竟是这样一种感觉吗。周围好黑啊,好像又有点火光,还有人在笑,是那引路的鬼差来接我了吗?等下,笑?金甲卫士猛地睁开眼睛,再等下,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上的?
眼前还是将军府的院子,自己的巨剑虽然已经被外力压得弯曲,但到底是挡住了这一击。怎么可能,难道自己的功力最近竟然突飞猛进得这么厉害,连卡赞的剑都给挡下了。又继续往上看,是一张少年的面孔,两只眼睛晶亮亮的,映着火光,盛满了怒气。怎么,卡赞竟然变这么年轻了,都能管他老婆叫妈……
金甲卫士突然反应了过来,双手一使劲将少年推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侧眼看去,两侧的士兵都在捂嘴偷笑。“笑什么笑!”想起自己刚刚的窘态,只感觉怒从心头起,全身上下都跟点着了似的。
“你这小鬼,竟然胆敢偷袭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抗命不成!”
蓝衣的少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举起了自己的剑指向卫士,眼神里尽是不屑和挑衅。
“好,这是你找死,可别怪我下手无情。”卫士双手将巨剑举过头顶,作劈山式,大吼着冲上前去,要与少年分出个生死。
眼看着就要冲到少年面前,肋下又是觉出一股凉意,赶紧朝地上一滚,却是被逼了回去。他满脸的胡子炸开了,像是出山的老虎,大吼着爬起身来:“又是哪个王八蛋!三番五次偷袭于我,真当我是泥捏的吗,看我不把你大……”抬眼看到了出剑的人,竟说不下去了。
少女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美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你要把我大什么啊?大人!”她仔细地观察着手里的剑,像是在找寻一粒细小的灰尘。
“大……大……大加赞赏,对对,就是大加赞赏,公主的美丽真是值得大加赞赏一番。”得,老虎一秒变成了家猫,脸上的胡子都软塌塌的趴了下去,像被人捋顺了。
“哦,原来我叫公主啊,我还以为我叫那个,那个什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少年,少年禁不住笑起来,“对了,王八蛋,这个词宫里的老师还真没教过,我得回去问问父皇是什么意思,是了,我还得问问父皇,如果我叫王八蛋,他应该叫什么……”
金甲卫士铠甲下的衣服已经被汗湿了,他现在感觉眼前这个穿着黑裙子的少女就是一只没长出翅膀的恶魔,脸上却还陪着笑:“公主,您看,您误会了不是,我怎么能是叫您呢,您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啊。”
“那你是叫谁啊,丹尼我认识,凯瑟琳夫人我认识,莉兹夫人我也认识。”苏珊把手指向将军府的人,“这里的人我都认识,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你到底叫的是谁啊?我亲耳听到的,可不能是我听错了吧。”她露出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虚心求教。
金甲卫士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左右看了看,随手抓过一名正在偷笑的士兵,像是通过仔细钻研终于解出一道绝世难题,显得很兴奋:“是他,公主,我叫的是他,嘿嘿,这个家伙就叫王八蛋,他爸就叫王八,您看,这误会闹的。”说完,也不管士兵脸上的哭丧模样,随手把他丢在了一旁。
“哦,原来是他,真是别致的名字,我记住了。”苏珊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过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事不甚明白,您今天带着王八蛋到我师父家里来干嘛来了?”
卫士怔住了,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智商已经明显不够用了。总不能说没事来逛逛吧,但要说自己来抓人……虽说自己手上拿着的据说是皇上亲口下的令,可毕竟眼前这位姑奶奶也是皇上最宠的女儿。他们父女俩闹点小矛盾倒是无伤大雅,自己位卑言轻的,万一处理错了岂不是白白断送了大好的前程,一个不小心,可能连身家性命都丢了……
“好,大人不知道,我来替大人回答吧,您今天只是出营巡逻,路过将军府,感念卡赞将军为国尽忠,想进来瞻仰一下他的府邸,如此可好。”苏珊已经走到了凯瑟琳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甜甜地笑着。
卫士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公……公主,这有所不妥吧,这可是皇令,我……”
“你什么你,父皇那边自有我去说明情况,你又在怕些什么?”噌的拔出剑,“你以为我学剑只是为了好玩的吗?”
卫士的手缓慢抬起,又最终放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几次,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将手一挥,“撤……撤退!”
黑甲的士兵潮水般退出了将军府的大门,金甲卫士向公主行了个礼,也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回营。”
“公主?”
“看着你们确确实实,安安全全的回去,我才能安心啊。”苏珊将剑插回到剑鞘中,迈步上前,却被丹尼扯住了胳膊,她回头看着少年,少年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紧绷着的脸上挂满的却是温柔,她感觉心里的某一处熔化了,一股热流从那里流向了全身,“就一会儿,有话回来你要慢慢对我说……”转身走到府门口,看到金甲卫士还站在那里,“还不快点,要我背你吗!”
“走走走,这就走,公主您请……”
散开的火把又聚成了火龙,只不过这次的有点灰头土脸了。
火龙灰溜溜地出了城,“是谁去给你们传令到将军府抓人的?”苏珊骑着金甲卫士的马,而他却只能在旁边陪着走,还说是为了让他锻炼身体。
“不敢欺骗公主,是巴赫师范亲自来传的令。”巴赫被称为帝国仅次于卡赞的剑客,现在在宫里担任剑法师范和侍卫总长,苏珊在没跟随卡赞学习前在剑法上也受过他的教导。
“巴赫老师是吗……那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
“哦,巴赫师范带一部分人去奥兹玛的法师府了。”
“什么?他去奥兹玛老师那里干嘛了?”
“呃……命令里说……呃……奥兹玛也跟着卡赞造反了……巴赫师范还说会……”
“混蛋!为什么不早说!”苏珊拨转马头,用鞭子狠狠抽了一记,马吃痛,嘶鸣一声,踏起一层雪沫,飞驰而去。
“会……去将军府跟我们汇合……”他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我一到将军府就说了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看天。
看来这雪又要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