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洋根本没有听到那么多,只听清了最后一句“你又知道我趴着睡觉会冷了!”
就一下子被她的话堵住了。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对啊!他不该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这些的……可他忘记了,忘记了他不该知道的……可内心的骄傲却不允许他承认一个小丫头片子将他堵死了,早在理智控制之前,他就脱口而出:“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你!”
洛飒似乎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又急又冲地顶撞回去:“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每次数据库早课垫着衣服被冻得发抖!”
“我!”洛飒猛地停住了,他知道?他看见了……可她是去蹭课的,可是……难道,那些都不是梦境,那个熟悉又记不住的味道……每次都是他?真的……给她披了衣服吗?
想象中景洋对她温柔又在意的样子只是一晃而过,看清眼前这张脸之后,洛飒只觉得:不可能的!他景洋怎么可能会做,怎么会为洛飒做这种事,这根本就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忽略了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横冲直撞的怒气,洛飒自嘲地笑笑,喃喃自语:“不可能的。那是梦而已。”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就这么坐着,思绪万千。洛飒很快抛开了那些可笑的想法,重新一脸平静地看着景洋,等着最后的结局的揭晓。
景洋没有再避开,缓缓地说:“我走了。你要……我相信你可以的。”
终于还是这样,只是这一次,洛飒自己承认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出身,尽管没有非常非常非常的耀眼,却也是她百倍努力也无法平等的。比起三年前,现在的她,连拒绝那种帮助的信心都没有,洛飒发现,她没有很强,她,真的,真的,好普通,好弱小。他要回到他自己的城堡里了,而她自己,还在争夺,通往城堡的地图。
“我不会去的。”洛飒低着头说道。
景洋并不惊讶洛飒会这样回答:“你足够资格的!”
“什么资格?打工的资格?”洛飒软软地把手挂在椅背上,“一个实习的位置都要用三个这种级别的case申请,唉……”
“叹什么气啊?!”景洋有些恨她的自卑,“明明已经做成一个了,你不去争时间做,等哪个施舍一个工作给你吗?你……”
“我只是在呼吸!”洛飒瞪了他一眼。曾经她想过先到大牌的工作室先干两年,攒够人脉和资本就自己开一个,然后凭设计闯出名气来,可……太天真了!远远不够,远远复杂得多……做了这个项目她才知道,她大概只有做设计的份,打工的份。她根本看不明白其他,也不适合做其他。那么……她还要争取去他身边吗?她想自己会怀念这么几年熟悉又舒服的氛围的,但她更清楚,她不是上帝的宠儿,没有惊人的天赋让她瞬间超越时间,一切都还要依靠后天的勤奋、时间的打磨,一张白纸似的进去,大概是没有机会与他平起平坐地做那些事情的。等到真的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真的还会那样默契吗?还是会只觉时间的残忍呢……在他面前,她要如何自处?这是洛飒不想面对的难题。
“我不会去的。”洛飒抬头看着景洋,把话再说了一遍。
“拜托你勇敢一次好不好?!”景洋按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吼着把这句话说出来的。看着他有些充血的眼睛,洛飒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努力笑着看他。没有什么是平白无故就能超越的,资本、时间或是精力,总要作出牺牲。洛飒也有作出选择,但是,她还不能确定,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他在内。
“啊……”过了很久,也许并没有很久,景洋松开了洛飒,摊开双手双脚,仰躺着看远远的那轮圆月,长长地叹着。对他来说,洛飒代表着更多,她是唯一陪他走过最恣意妄为、自由自在的那段时间的朋友,也因为她,他任性地要求了这一切……
“四年?景洋,四年耽误太多了。”
……
“回来,就按你爸说的,跟着他学。”
……
“我可以给你时间,也可以给你自由。”
……
“三年!”
……
“你的能力!三年之后拿出一个像样的项目证明给我看。”
……
“我希望,你回来能是一个沉稳有担当的男人。”
……
三年为期,他自己决定要怎么学、怎么成长,而三年之后,他会拿着他第一个case,回去按他们安排的学做事,会背起责任。
他答应了,理由,只是他太想再要一段时间了。但是,再也接触不到这群人的时候,被要求着做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的时候,他要怎么证明,怎么说服自己,那并不是出错的一段回忆……他比她更早知道离别,却也更加抗拒。一天一天倒计,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能坦然,还是眷恋自由和……懒散地陪在你身边。
洛飒……
洛飒沉默地坐着陪他,勾勒脚边被月光照亮的地面的形状,却渐渐感觉他散发出的情绪不是伤感,却像是绝望。
沉默到最后,洛飒还是打破了那个默契。
“喂——”洛飒偏头斜觑着景洋,叫他,“做你自己吧!你故意不负责任、耍赖、到处调戏人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以后没有机会了……”景洋闷闷的,过了许久才答应,声音却恢复了正常,只是中气十足地低声陈述着,再没有悲戚,“我会一直在这里了。”景洋都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说。
“唔……所以?”洛飒故意逗他。
景洋有些恼恨地盯着洛飒看。
“你再也没机会……”洛飒依旧一副胆儿忒肥的样子,“……躲掉过年的相亲啦!”
“勇敢一点啦你!”洛飒拍了拍景洋的肩膀站了起来,“挥挥手过去就过去了!最后想记也记不住的,就没什么了!”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默默无语。并肩斜倚在电梯的一面,两人发觉脑袋空空的,连一幕感伤的回忆都不曾能够浮现。
“谢啦……”电梯打开前一瞬间,洛飒突然开口,“没有不告而别。”景洋下意识地抬头看她,觉得她笑得有些灿烂,“虽然,我已经不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