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郎见她笑着喝下,双眸瞬时亮如灿星闪烁,捧着汤罐,拿汤匙舀了口,喂到她嘴边,殷切地笑:“再喝一口。”
沈惜墨微张了嘴喝下,才发觉汤已有些冷了。
萧元郎见她肯喝,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一连喂了几口后,汤罐见底,他使劲拿汤匙在里面扒了扒,沈惜墨笑着捂着肚子:“我喝饱了,再喝就不好克化了。”
萧元郎这才肯放下汤罐子,低头时见她脚下有血迹,他忙蹲下身,诧然道:“你的脚,流血了。”
沈惜墨忙将左脚挪开,拿裙摆遮掩,又扶住他道:“是蚊子咬的。”
“有蚊子?”萧元郎丝毫不疑她话的真假,拢了素衣长袖,就要去捉蚊子,“不许咬,惜墨。”
还同蚊子较真了,他两只手在廊檐里四处捉蚊子,看的沈惜墨哭笑不得。
见他穿着身月白衣衫蹿来蹿去的,月色映照下,他面如初雪明凈的脸上落满了汗,又喘着气,她忙抓住他道:“夏日蚊子多,你捉的完吗?真是个傻瓜。”
萧元郎一听这话,连连摇头,摆着手张口结舌道:“我不傻,不傻的……”
沈惜墨看他这副好笑的样子,情不自禁伸手捏着他吹弹可破的脸颊:“还说不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就不能多动动脑筋吗?”
萧元郎被沈惜墨亲昵的举动弄得浑身一僵,雪白的脸颊立刻飞红了起来,眼睛里闪闪发亮,不喊疼也不张声,任由她捏着脸。
沈惜墨意识到这举,忙缩回了手,背过后面。
萧元郎似乎不乐意了,拿起她另一只手,握着她手捏向自己发热的脸道:“给你捏,给你捏。”
沈惜墨“噗哧”一声笑开了花,伸出双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细腻光滑的双颊。
萧元郎一双眸子里荡漾着层层喜悦的涟漪,他轻轻将头靠近她肩头上,磨蹭了两下,再次轻笑出声。
沈惜墨感受他周身透着的温热气息,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
两人倚栏相依,望着上空中的繁星,只觉浩瀚无边,广阔无垠,人在这天地间也变得渺小,只愿寻一处静谧以得庇护。
萧元郎嬉笑着:“喜欢,和惜墨赏月。”
沈惜墨看着满天繁星一闪闪的璀璨,每一颗都像极了他明净似水的眸子,那样的耀眼不含杂质。她心头默默触动,就听他瓮声瓮气地道:“中秋,陪我赏月,好吗?”
离中秋八月十五还有大半个月,她那时还不晓得在不在燕京?
她没有做声,萧元郎靠在她肩头上蹭了蹭,可怜巴巴地乞求道:“好不好,陪我赏月?”
如今没有晚池在身边暗示,她却如着魔般无法拒绝,默默点了点头。
萧元郎见她同意,忙勾起手指,和她的小指缠在一起,十分幼稚却认真地道:“不许耍赖。”
沈惜墨忍不住笑,伸了手指轻微扯动:“不会耍赖。”
廊檐下传来他久久不歇的笑声,夜仿佛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二人这般赏月到半夜时分,萧元郎累得在她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忙让苏月去喊常妈妈送他离去。回屋只简单地包了脚下伤口,见伤的也不算太重,便昏昏沉沉地睡下。
第二日,萧二郎一早就让水红送了瓶药膏给沈惜墨,是上好的金疮药,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平日里经常同三狐狸打架,他身上常备了这些药,药效奇快,过个两三日伤口结疤就痊愈了。
昨个自己冒失,表妹没有怪罪,就当是赔罪补偿。又想当时情况紧急,恐表妹是怕自己被大傻子发现,才奋不顾身冲出去拦住大傻子,而使她自己也踩着铁钳受了痛伤。
他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只好割爱将那瓶上好的药送出去了。
等水红回来后,他忙问道:“你见着表妹了吗?”
水红不解地笑道:“头回见二少爷这么紧张,还巴巴儿将那金疮药往外送,二少爷可真心疼沈小姐。”
这丫头一大早就酸里酸气的,萧二郎因脚下不便,只躺在床上瞪着她道:“还真是太惯着你了,这种话也敢乱说,你过来,爷非得教训你不可。”
“爷倒要如何教训奴婢?”水红眉眼一勾,弯着腰嘻嘻笑了两声。
萧二郎伸长手一把逮着她道:“我现在不舒服,你可别来勾爷的火。”
水红欲拒还迎地推搡着他,一只手在他身上游走摩擦着说:“爷哪里不舒服,可要奴婢揉揉?”
萧二郎心头欲火如炽,只恨不得翻身把这丫头压在身下,却是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一惊,萧二郎推开水红,水红也忙站起身往旁边站着,整了整衣襟发饰。
二姨娘神色不虞的进来,看萧二郎还躺在床上,而水红低垂着张俏脸,她皱了眉,吩咐水红道:“你先出去。”
水红忙走出房门,隐约听到二姨娘低声咒骂道:“小丫头****了,还勾的没边了,多少好好的爷们就这样勾没的,早晚打了卖给人牙子!”
“娘,大清早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萧二郎坐起了身子。
二姨娘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也给我收敛些,少跟这些丫鬟们胡闹,败坏了你的精血。”又坐下来,急着问:“昨个的事办好了吗?”
萧二郎忙把脚往床里边放,生怕他娘不知轻重地打到伤口上,想着昨日的事没办成,只好敷衍着说:“当然办妥了,儿子哪回让您失望了。”
二姨娘狐疑地看着他:“你哪回没让我失望!老实交代,可确认了她腰下的胎记?”
萧二郎想着昨夜是险脱了条命,依他娘的性子,若没查清楚定又要他再次走险,便信誓旦旦地点头道:“确认了,表妹腰下怎么可能会没有胎记呢?”见她娘还不信的样子,他一把掀开锦被,露出那只绑着纱布的右脚,夸张地道:“昨个儿子真是九死一生,翻上表妹房间的屋顶上,见她正沐浴,便偷偷瞧上一眼,果不其然地看到她腰下的胎记。结果下去时,不当心踩着尖石上,您瞧瞧,脚上都是血呢!您都不晓得我昨夜是怎么爬回来的……”
说着,就哎哟直叫,喊着痛道:“您真是害死儿子了,幸是福大命大,这要摔下去,半条命都快没了!”
二姨娘见他脚上血迹,伸手去碰了碰,萧二郎就龇牙咧嘴地叫起来:“您轻点,儿子可是您捡回来的,您就不晓得怜惜着。那三狐狸受刑时,他娘哭的死去活来,现在还关在房里以泪洗面。怎么我的娘就差这么多,我可是您的独子啊!”
二姨娘眼皮一跳,挤着眼瞪他道:“你少跟娘鬼扯那些,娘不疼你,能把私蓄都给你拿出去赌了,你在外头惹事,不都是娘出银子摆平的,不然这萧家早把你也赶出去了!”
“是是是,知道您是疼我的。”萧二郎看他娘动气,打紧赔笑脸道:“您看我这些日子再也没去赌坊,规矩的去画坊学画,回到家就关在书房里作画。”
二姨娘捂着胸口懒得理他那笑脸,心里不晓得为何还疑神疑鬼的,究竟那惜墨是真是假。总归是不安心,她又问道:“既看到了胎记,是左腰还是右腰,长得何形状?”
萧二郎一楞,他娘真是精明,一个问题就把他问倒了。见娘正盯着他,他捏着下巴,故作想了想地道:“当时趴在屋顶上,吓得我浑身汗,又不敢多看,只记得胎记在……左……”见他娘眸子一紧,他当即改口道:“在右腰,我记得是在右下腰。具体形状,我在那么高的屋顶上,又胆战心惊的,哪能看到那般仔细?娘,您还信不过儿子,儿子这伤可真是白挨了,这几天都下不得地,画也不能学了,这不是误工夫么!”
二姨娘听了这话,当下也急着道:“这次你受罪了,回头让丫鬟把娘珍藏的千年人参熬给你喝。赶紧养好身子把画学好。”
萧二郎笑应着:“还是您肯疼我。”跟着松了口气,暗地抹了抹头上的汗。
沈惜墨脚上涂了萧二郎送来的药后,果然止了痛,昨夜痛的碾转反侧,几乎一整夜未睡好。此时她躺在榻上,对外只说是昨夜不当心滑了跤,并无大碍。丫鬟们却晓得是昨夜大少爷来过,也听着二人在长廊里戏耍,便说是玩闹太过使得。
这话就此传了出去,内院里的人便都知沈家大小姐和大少爷感情如胶似漆。
沈惜墨听了苏月传来的话,靠着榻上引枕叹了口气,无心插柳柳成秧。只不过是为了应对二姨娘,到头来反把自个也诓了,脚下受了伤什么事也办不成,又闹的满院子风言风语。
她心里这番愁肠似苦,苏月眼睛里却闪着丝笑,一边拿了团扇给小姐掌风,一边捉摸着心思,小姐近来真是嘴不对心,明明那么在意萧家大少爷,不然昨夜也不会踩了铁钳受伤,偏心里又不愿承认,可苦了她这个红娘,想撮合又生怕多说了惹小姐生气。
沈惜墨知晓苏月的那番心思,只做熟视无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