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微蓝走上前来,望着沈惜墨打了个招呼,又对店老板道:“您过奖了。”她安抚着萧七郎,“你姐姐没陪你吗?”
萧七郎嘟着唇道:“哥哥不在府,姐姐也不愿出来,只有我一个人。”他急着说,“微蓝姐姐把这道题解了吧!”
蔚微蓝看了眼题面,恍然笑道:“店老板又来这招糊弄人呢!”她转脸对萧五郎轻声吐了四个字,“以谜对谜。”
萧五郎领悟过来,思虑了片刻,提笔写下答案:“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谜。”
店老板道了声好,众人才明白,这是店老板玩了小把戏,众人都以为这是道谜题,哪想是要以另一道谜题对上联,才算破题,两个谜底皆是个“日”字。
店老板呵呵笑道:“有蔚小姐相助,看来这花灯多半是你们的了。不过今年三少爷不在,这第三题能不能答对还未知呢?”
蔚微蓝听得这话,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沈惜墨却是听明白,原来蔚微蓝和萧三郎认识,还关系匪浅。
店老板将悬挂最高的玉兔捣药荷花灯缓缓放下,那灯笼在空中旋转时,里面闪着荧光,惊现出一幅画,画面稍纵即逝,围观的众人皆是一片哗然,而整条街上的人几乎全看到那个灯笼,拱围了过去。
另一边元英带着萧元郎去看他最爱看的皮影戏,萧元郎魂不守舍地四处张望,没看到沈惜墨,他低落地埋着脸。穆眇眇牵着他一只手,一路上在他耳边聒噪不停,他觉得好吵,拿另一只手捂着一边耳朵。
他们找到皮影戏的摊位,元英笑道:“我还记得元郎小时候最爱看《五子夺魁》和《八仙庆寿》,还说长大了也要演给我看呢?”
穆眇眇欢笑道:“他小时候真是懂事。”她牵着萧元郎挤进最里面坐下,“我看看这演的是什么?《拾玉镯》……”她盯着皮影看了会,突然看到一幕,她脸色一红。
萧元郎被皮影戏吸引,正看得认真,却懵懂问:“两个人,在床上,做什么?”
后面围观的人全笑起来,穆眇眇朝后吼道:“笑什么!再笑我撕烂你们的嘴!”
众人见她泼辣跋扈的样子,皆是一哄而散。
萧元郎紧抿着唇,紧锁双眉,低声道:“都笑我。”
元英在旁安慰道:“长姐告诉你,这皮影戏上的一男一女躺在床上,衣不蔽体,是说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是要成亲的意思,日后在一起不能分开。”
萧元郎似懂非懂,再一看皮影戏,脸瞬间烧了起来,羞的把脸遮住。他记得前几日和惜墨荡秋千后,惜墨累的倒在床上,他就偷偷跑到床上和她躺着。一想到那里,他脸更红了,嘴巴却弯弯向上翘,笑了起来,这么说他能和惜墨在一起不分开了。
元英看他脸红如炭火,唇角的笑容慢慢化开。
穆眇眇听了元英那番话觉得尴尬,她转过脸,瞧见不远处的灯笼荧光闪闪,她指着那处道:“元郎,你快看那!”
萧元郎抬眼望过去,眼睛一亮。
元英见他来了兴致,便一起走过去,恰看到侯爷也在街上,她忙唤道:“侯爷怎么也出来了?”
楚天舒看到元英,淡淡笑道:“进宫给太后请安时碰到嘉华,她缠着我陪她出来看灯会,一眨眼,她人不知跑去哪里了,真是头疼。”
元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阴郁,但她很快恢复得体的笑容:“郡主惯是爱玩,可能看到那边花灯,跑进去凑热闹了。”
楚天舒“嗯”了声,见穆眇眇牵着萧元郎往人潮中挤,他沉声道:“你们当心些。”他一只手帮忙护着萧元郎,才没让他被人群撞到。
元英看到这幕,心下宽慰,侯爷对她这可怜的弟弟总是很照顾的。
萧元郎挤进去时,看到了沈惜墨的背影,他刚要张口唤她,见穆眇眇拉着他,他呐呐地闭上嘴。
沈惜墨正提笔默画,第三道谜题就在方才一闪而过的灯笼画中,他们当中都没人看清那幅画,只有她看清了,可惜她压根不懂如何猜谜解题,唯有将那幅画画下来,交给萧五郎和蔚微蓝去解。
那灯笼里藏着的是幅水墨竹叶画,虽然只看了一眼,可她对画幅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当下执笔在宣纸上迅速勾勒,凭记忆画下每一片竹叶,将竹叶的走向、大小、叶径画的毫不犹豫。她着墨的手下笔迅捷,每片竹叶都凌厉而锋锐。片刻工夫,几片水墨竹叶跃然纸上。
围观的人群都凑上前,静下心来观赏。
萧元郎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惜墨的背影,穆眇眇想拉他走,他动也不肯动。
楚天舒望着站在里面作画的那身背影,一袭浅碧色的素袖纱衫,身姿纤细弱柳,发上斜插着一枝玉簪,长发倾泻如泼墨,仿佛要与那幅墨画合二为一,他脑中有一闪而过的画面,沉思了起来。
元英站在他身后,见他凝沉的目光望着那背影,她眼角倏地一跳,荡起一丝波澜,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沈惜墨将整幅竹叶图画完,发现这幅画有些蹊跷,竹叶纵横交错,似无形又似有形,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将画笔交给店老板,回眸望着萧五郎和蔚微蓝笑道:“我当众献丑,还请二位才子才女不吝赐教解题。”
萧五郎垂脸一笑,复而望着那幅画。
蔚微蓝掩帕而笑:“你哪是献丑,简直是赏心悦目。”
沈惜墨笑了声,眼波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身月白衣衫,正要走过去,看到他旁边站着穆眇眇,笑容一收,脚下就停住了。再一望时,见侯爷和元英也在,当眼睛扫过侯爷脸上时,他细长的凤眼也对上了她,她眼皮一跃,心跳微滞。又见元英正望着她,她的目光闪躲着避开了。
这场面真是怪异,让她心里莫名的七上八下。
待她回过神来时,听得店老板拊掌大笑:“绝了,真是绝了!这道谜题你们也能猜出来,我这店里最好的灯笼今年又留不住了!”
沈惜墨回头一看,见萧五郎已写下题纸,“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孤叶淡,终久不凋零”。
她诧异地问萧五郎:“恕我浅薄,真没看明这句诗词。”
萧五郎笑道:“蔚小姐看出窍门,这幅竹叶图上的簇簇竹叶错落组砌,看上去像是有二十个字,猜测是句诗词。”
沈惜墨恍然大悟,再看自己那幅画,好像竹叶上的字拼凑着并不是那首诗。
蔚微蓝看她困惑,解释道:“还得多亏惜墨你记忆过人,将这幅墨宝画的潇洒精细,只因没看出这画里藏字的乾坤,并未按每个字的笔顺来画竹叶,有几笔还偏差了。幸而五少爷慧眼独具,知道这段三国历史,拼出这首诗。”
沈惜墨这才明白过来,围观的人群也都高声称赞。
店老板忍痛割爱地将那盏花灯拿下来,一阵感慨道:“去年蔚小姐和萧家三少爷对了道鸳鸯联,拿走我那最好的花灯,今年蔚小姐又和这位公子搭档,把我这道煞费苦心的灯谜也解了!明年蔚小姐可要再来破题,不过我去年约您和三少爷同来,怎么三少爷没来呢?”
蔚微蓝羞着脸一笑:“再来您这拿不要银子的花灯,您该赶我了。”
“不会不会。”店老板摆着手,看是三人合力答对最后一道题,正犹豫将这花灯递给哪个时,萧七郎伸长手抢着道:“去年的花灯在我这里,今年这也是我的。”
众人都忍禁不禁。
这家灯笼铺因是这般一闹,大伙都围着去买花灯,生意火热。
他们一行人全退出去,沈惜墨挽着蔚微蓝的胳膊顾盼而笑问:“你和萧三郎认识?”
蔚微蓝听她这样问,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半会,才缓缓道:“去年灯会上,我和三少爷看中同一个花灯,也是这样对出三道谜,我们不相上下地对了前两道。第三道题时,我与他竞相对出下联,那对下联拼合一起,被坊间说成了鸳鸯联,闹了一时笑话。”
她声音越说越低沉:“一个花灯不能分两个,他本要让给我,我看他弟弟很喜欢那个花灯,就送与七少爷了。他还约我明年再来对题,只是……”她话音一顿,瞥了眼沈惜墨。
沈惜墨看她眼神里溢着浓浓的伤怀,心里有些堵的慌,她没有想到萧三郎还有这本事,更没想到因着自己的缘故,害萧三郎受家法不得归家,也不能来赴蔚微蓝的约定。
怪不得昨夜她会说今年的愿望是不会实现了。
“微蓝,我……”她忍不住想要说抱歉的话,可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蔚微蓝笑着抢声张口道:“我昨日随我娘去萧府没看到三少爷,中午吃宴席时,三清坐我旁边,她跟我说是你害得他受家法钉刺之刑,被逐出萧府,在庄园上养伤。我有些难以相信,我在凉亭时看出惜墨你胸藏锦绣,玲珑心肠,很想与你结识。我与三少爷并不熟,他在燕京城是出了名的公子哥,都传他风流放荡,生性不羁,可他的才情并不为外人所知。三个月前,他还从史少爷手里救了位孤女,足以可证他是位正人君子,你们之间是否有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