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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情人与妻子

这个小山村名字很怪,叫“浪浪”从大青山奔流而下的小溪,把村子一劈两半,村里终日回荡着山溪的喧嚣。洗衣女人在溪边一字儿摆开,伴随着棒锤敲打衣服发出的“砰砰”的声响又说又笑;她们的嗓音特别尖亮,在水声的陪衬下有些浪声浪气的。

“浪”这个字,在胶东词汇中含贬意,有轻佻的意思。据说这村名是清朝康熙年间一位秀才给起的,本意是指山溪的水声。但庄稼人没甚文化,不解其中高雅的意境!就照自己的生活经验去解释:浪浪的女人浪,浪浪风流事多。这说法传开去,引得周围许多村庄的男人想入非非……

一块地方的水土!会影响那地方人的秉性。瞧这条溪流吧,多么活跃!多么欢腾!明净的水花时时从圆石上溅起,将银色的水珠随意抛撒;那哗哗的水声,好象一个美丽的姑娘纵情大笑,笑得前伏后仰,笑得日夜莫能止。而溪流清媚柔软的躯体里,蕴藏着多少骚动,多少激情呀,她被过于旺盛的生命力折磨着,永远不得安宁!溪两边的大山夹得很紧,峻峭的石壁上刻着深深的褶皱,仿佛一些老人忧郁地垂下头,关注着脚边的小溪最终流向何方。小溪全不理会老人们的思想,时而嬉笑,时而忿忿,时而缠绵牵绕,时而娇嗔烦斥,但终于扬长而去,扑向远方那神秘的,无限博大的胸怀……想一想吧,长年累月在溪边洗衣裳的女人,又会是怎样的性情呢?

有一个关于浪浪女人的传说:这一家有个俊媳妇,天天上山挖鹅菜。不知打啥时候起,她听见石壁上有人念叨:“媳妇媳妇我想你,天天和你在一起……”这声音充满了诱惑,俊媳妇一听就愣神,脑子里充满了花花绿绿的念头。过了好些日子,她被这声音引逗得受不了啦,轻轻地答了一句:“那你就来吧……”话一出口,她看见面前坐着个白胡子老头,长得又矮又小,胡子拖到肚子上。她立即后悔了,说:“你走吧,走吧!”但白胡子小老头背起她就跑,石壁裂开了,他跑进去,又象一扇门似地合上了。从此,俊媳妇就和小老头过日子。她想丈夫,想死了,却怎么也出不去,她给小老头生下了孩子,一看,竟是些小狐狸!她知道自己上当了,白胡子小老头是个狐狸精。于是,她天天守着老头摔小狐狸,小狐狸吱哇吱哇乱叫,老头心疼得受不了啦,说:“好,你回家吧,别摔我孩子!”他伸手一指,石壁裂开了,俊媳妇终于家去。

俊媳妇走了,白胡子小老头孤单单的,想她想得不行。夜里,他就抱着小狐狸跳进俊媳妇家的院子,坐在一只石臼上,呜呜地哭。俊媳妇想看看,她丈夫不让。白胡子小老头一边哭,一边摔小狐狸,摔得小狐狸叽叽哇哇乱叫唤。俊媳妇不顾丈夫警告,趴在窗上喊:“你别摔孩子!”她丈夫就揍她,揪住她头发往墙上撞。白胡子小老头忙喊:“别打,别打,我这就走!”这一夜才再没有动静。

她丈夫知道狐狸精还要来,就在石臼上涂了胶。白胡子小老头果然上当,一屁股坐在石臼上,毛都被粘住了。他一双小腿一上一下地颤动着,哼哼呀呀地唱:“石臼石臼放我起,我给石臼二斗米,石臼石臼放我行,我给石臼十两金……”俊媳妇的丈夫瞅准机会,捞起把镢头冲出去,要砸死狐狸精。小老头一看不好,揪住自己的胡子猛地一提,霹雳火星地没了踪影。天亮了一看,石臼上粘了一层狐狸毛。

从此,俊媳妇再也见不着白胡子小老头了。她上山挖鹅菜,常常到青龙潭转悠。石壁默默地耸立着,显得异常冷峻,再也没有那甜蜜而惆怅的声音了。她坐在石壁前哭哇哭哇,流下的眼泪滴在青龙潭里,水就变得格外清澈……

流翠小时候听娘讲完这故事,心里总不好受。她问:“那个白胡子小老头不是挺好的吗?”

娘说:“傻孩子,哪讲得清好坏啊!”

浪浪的女人不太文静,爱笑爱闹,人又长得漂亮,生活中自然多些麻烦。但有谁能幸福呢?就象那个故事里的俊媳妇,她们总是处在两难的境地。生活象一杆秤,你要多一些的欢乐,就有多一些的痛苦。大概受那条山溪的感染吧,浪浪的女人就是不肯平静,宁肯多受磨难,也要追求她们想象的幸福!

这些女人啊……

流翠现在就是这样,苦苦地恋着天良。天良是结过婚的人,她自己也知道不该有非份之想,可她又怎么能管住自己的心呢”自从在小窝棚里定下恋情,流翠时时思念天良,如痴如梦。一天夜里,她清晰地听见天良的歌声。天良笑着向她走来,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唱,一边摇她拍她,她幸福得要融化了……醒来,却发现是一场梦。宿舍里的女伴正酣睡,她一直哭到天放亮。

前途茫茫。天良招工离开浪浪村是没有希望了。现在,流翠就盼望天良早日离婚。可是,父亲一旦知道天良离婚是要和她结婚,决不会给他办必需的手续!想来想去没出路,流翠就不顾一切地和天良好。她常常半夜里骑车回去,和天良在山里待到黎明,再赶回去上班。真不知从哪来的精力,她竟然不感到疲劳。她是用心,用血,用命在爱!

好容易盼到歇班,她忍不住到天良家看看。嫂子独自坐在院里编柳条筐。流翠忽然想起:天良已被父亲撤掉会计,上大寨沟工地了。工地很苦,午饭送在山里吃,白天怎么会在家呢?她想走,可是一只脚已经跨进门坎,嫂子也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天良嫂,我借你家蒜臼用用。”她很机灵,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我家穷,没有那家什。”嫂子淡淡地笑道,眼睛里充满哀伤。

“那我……那我借本天良哥的书看看吧!”

“好,你自己去找。”

流翠进屋去。厢房么窄小,家具么简陋。一张小桌堆满了面缸、盐罐之类的杂物。拉开抽屉看看,有一本字典,几本“毛选”。流翠知道,天良没有什么书。但她还在找,找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屋子:窗纸破了,即便是夏天也该糊糊,桌上灰老厚,为什么不擦擦呢?炕也没扫净……她想:要是她当家,尽管穷,她也会把屋子收拾得利利索索。

忽然,她看见墙根竖着一块门板,顿时想起天良对她说过,他每天夜里搭门板睡觉——一头搭在灶上,一头搭在凳上。流翠走过去,轻轻地摸着门板,眼睛看着搭门板的地方,想象着天良如何睡觉……她感到不出的心酸,那么一条汉子,睡在窄窄的门板上,翻身也不能翻,多难受,多委屈!她真可怜天良,什么时候能在炕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呢?

流翠把目光移到炕上。嫂子就睡在这里!他们睡在一座房子里,就隔两步远,喘气也能听见。流翠忽然升起一丝怀疑:天良真的没在炕上睡觉吗?她马上把怀疑抹去一一不会的,天良决不会说慌。可是,要是有一天夜里,漆黑漆黑的,嫂子悄悄地从炕上爬下来,一把搂住天良怎么办?……流翠觉得一阵心跳,慌乱中生出妒意来。是啊,嫂子有权这样做,她是天良的妻子!

妻子——流翠想到这个词,痛苦得要发疯。她算什么?她不过是小说里写的情人!她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山里幽会,没有妻子的权力!流翠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院子里编筐的女人:“她好福气啊!凭什么她能做天良的妻字!……”

嫂子佝偻着身子,耐心地编织坚韧的柳条。短短的一段生活,使她骤然憔悴,嘴角眼角增添了几条细而深的皱纹,仿佛是谁刻下的刀痕。她才二十六岁,却已经成了中年妇女,青春的光彩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踪迹。她面容苍白,眼皮浮肿,几绺黑发散落在额前,显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流翠昂着头走出屋,在嫂子面前站住。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就象一只孔雀站在母鸡面前!她刚刚受过某种刺激,现在,她用挑衅的口吻问道:“嫂子,你把天良的书弄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他放在哪里。”嫂子依然低头编筐。

“一个妻子,对男人哪样东西不知道呢?你是不肯借吧?”流翠努力讽刺她,语气里却尽是小姑娘的任性和娇憨。

“我真的不知道。等天良回来,你自己向他借吧。”

“你以为我借不出来啊?哼,我借什么天良哥都肯借给我!”流翠的高跟皮鞋在地上跺跺,要走。

嫂子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视流翠的眸子。她脸上显露出奇特的神情:愤怒、悲哀、冷漠……种种情感混合在一起,产生一股巨大的力量。流翠惊讶地后退一步,怔怔地望着嫂子。

“我知道他肯借给你。可我怎么会知道他放在哪里呢?他什么事情也不对我说,他心里没我。我的命很苦,流翠妹子,你懂吗?”

嫂子说到这儿,眼睛蒙上一层泪花。流翠刹那间感到惭愧,深深的惭愧。她怎么不懂呢?一个女人不被丈夫所爱,那是什么滋味啊!流翠心软了,对面前这不幸的女人充满同情和怜悯。她觉得,自己也为这个善良的女人增添了一份不幸。

“你们不是……挺好吗?”

“唉,怎么会好呢?他从不把我当作自己的老婆。火了,他打我。也怪我自己不好,我先和他闹……可是我怎么办?他不理我,冷得象根冰凌。打我也不要紧,就是他这副模样我受不了。一家子,要过日子的,这算什么日子呢?我常想,不如我早早死了好……”

嫂子撩起衣襟,擦擦眼泪。“流翠妹子,你别笑话我,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你年轻,俊俏,还有文化,挑什么样的对象挑不着?我完了,死了男人,嫁了小叔子,我还算女人吗?也屈着天良了,他不如意。夜里,我听见他叹气,好象心痛得不行……他打我,我不怨他……他的命也好苦啊!”

嫂子说到这儿,泣不成声。流翠哇地哭起来,她可怜嫂子,可怜天良,可怜自己。生活中有么多的不幸,这些不幸加起来,格外折磨人。

“嫂子,你不知道我啊……我和你一样苦!我爹要把我嫁给邹书记的儿子,那是个什么东西啊!鬼瘸子,那么大还挨他爹揍……整天在外面胡混,人家男人都要用菜刀砍死他!嫂子呵,天良有多好,心好,人正派,唱歌那么好听……你有那么个男人,命,命比我好哇……”

嫂子搂住她,两个女人哭成一团。她们心里都明白,但都没有别的选择。

这时,鸭鸭回来了。他呆呆地站着,肚皮凸凸地鼓起,眼瞪得溜圆,象只小蛤蟆。他极惊诧:这个女人怎么了?她怎么会有和母亲同样的痛苦呢?

“鸭鸭,叫姑姑。”

鸭鸭延宕了很久,终于低低地叫一一声:“姑姑”

流翠真希望身边带些好吃的,给这可怜的孩子。她伸手拉过鸭鸭,摸摸他头发,将他揽在怀里。鸭鸭出乎寻常地顺从,依偎着流翠。“好孩子……”流翠用温柔的声音轻轻叫道。她眼睛里闪动着母性的慈爱。

嫂子看着这一切,心中燃起了希望。她让鸭鸭出门去玩,凑到流翠面前,小声地说:“这孩子得了怪病……”

“什么?”

嫂子把鸭鸭夜游的情景告诉了流翠。流翠惊讶地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天良这样待我,他能好受吗?那天,他扑在天良身上又咬又打,象只小狼似的……这叫什么日子啊?一个小孩就这么、就这么毁了……”

嫂子又呜呜地哭起来。流翠心里难受极了,竭力想安慰嫂子。突然,嫂子滑下小板凳,跪倒在流翠面前。流翠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去拉她,可是怎么也拉不起来。

“流翠妹子,劝劝你天良哥,让他好好过日子……你看在孩子的分上,劝劝天良……孩子是妈的心头肉呵,他病到这样,我心疼死了,心疼死了!……人讲良心,流翠妹子,人讲良心,是不是?……是不是?!”

流翠再也支持不住,抱着头跑出门去。她跑到小溪边,一边用溪水洗脸,一边哭。她受不了这种折磨,精神全垮了。她觉得心口堵得慌,想喊,想跳,想发疯!她真心诚意地爱天良。他们都不承认那种婚姻,他们的心一直是自由的。可是突然间,残酷的现实摊在面前:她在对一个家庭犯罪!

流翠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傍晚,她醒来,夕阳的余辉射进屋子,四周静静的。她默默地下了决心:中断和天良的关系!嫂子说得对,人讲良心。这时,流翠的心格外平静。

她要给天良写一封信。她要告诉他鸭鸭的病情。她要告诉他嫂子的痛苦。她要告诉他人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好好过日子,这是责任。她要说,她走了,再也不见他了……流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信纸上,一个字还没写,信纸就湿透了。她抹抹眼泪,换一张信纸,可是泪水又涌出来,又把信纸打湿了……这样,不知换了多少张信纸,信终于没写成。

夜里,她出门去。她望着天上的星星,暗暗地对自己说:见了面就讲,见了面就讲!这是见最后一面……她的腿软软的,身子也软软的,仿佛积蓄了那么多日子的疲劳,一下子向她袭来。天上没月亮,星星在闪光。纵横交错的树枝,在灰蓝的天空勾出各种图案。大青山沉默地隆起脊背,似乎睡了,似乎醒着。溪水在阴暗的山沟里哗哗流淌,一阵山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低鸣,盖住了溪水的欢唱……

她来到那座小窝棚,拣一块石头坐下。她知道天良一定会来。每天,天良不知道到小窝棚看几趟。小窝棚里黑洞洞的。她想起天良和她并排躺着,在她耳边说:“找们结婚了……”小窝棚是他们两人的家。那只小兔可以作证:天良要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不变心……聪明的小兔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背后的草丛窸窸窣窣地响,好象小兔在那儿竄动。流翠不回头,她知道,是天良来了。天良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背后,想开一个玩笑。但他站住了,拿不定主意是捂住她眼睛好,还是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好。这时,流翠哭了,她脊背抽动着,嗓子里发出压抑着的细细的哭声……

“你,你怎么了”

流翠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哭。

天良绕到她面前,蹲下,焦急地拉住她双手。她用力甩开他,手捂住脸哭。天良慌了,他被流翠弄得手足无措。他哀求道:“好流翠,你别这样,有什么话你就说……”

“咱们……咱们以后别见面了……”

“怎么了?你爹知道了吗?……不行,我可不能不见你。”天良站起来,转了个圈,道:“不对,你一定有要紧事瞒着我?你说,你说,是不是邹宝山……”

流翠蓦地抬起头,火亮的眼睛瞪着天良:“你敢这样想我!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天良一愣,不知道流翠为什么骂他,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娶嫂子?……你是我的,你早就是我的!那天夜里拉石灰,在松树林里,我是怎么说的唻?你说呀!”

“你说……‘长大我嫁你’……”

“可你为什么还结婚?为什么还娶她?我,我叫你害苦了!我这辈子完了!……”

流翠放声大哭。她仿佛找到真正的原因,仿佛找到发泄处,把一肚子委屈全倾泻到天良身上。

天良蹲下,双手抱住头,狠命地抓自己的头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感到内疚,又感到委屈。

“现在你有老婆了,又来找我。我不是你老婆,你走吧!我这是干什么?我恨你!恨你!……”流翠抡着两只小拳头用力槌打天良。此刻,她真的那么恨他,全部的爱化作全部的恨,她恨不得咬他几口!

天良猛地蹦起来,火山喷发般地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啦!”他停住,厚敦敦的胸脯一起一伏。“你不是知道的吗?我要离婚!……她不是我老婆,你才是我老婆!”

流翠无力地摇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天良抱住她:“你就是!你就是!你忍一忍,等我离了婚,咱们再结婚,你就是我老婆!”

“天良啊,看见她那样子,我实在受不了。还有鸭鸭,他多可怜……人要讲良心,我做这件事情,我心里一辈子不踏实。要是嫂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能啊,不能啊,天良,咱们分手吧!我,我……”

流翠又哭起来。

“良心,良心……我忍着憋着就是良心。谁对我讲良心?嫂子对我讲良心吗?你对我讲良心吗?还有你爹、我哥、县委,都讲良心吗?过日子,叫我这样过日子……你就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吗?我的良心叫狗吃了,我不干!”

两人沉默着。流翠停止哭泣,她感到震惊!星光下,天良消瘦的脸颊扭曲变形,眼睛闪烁着野性的、近乎疯狂的光亮。这叫流翠想起拉石灰那夜,他们听见狐狸哭泣,天良不顾一切地拣起一块石头走进坟墓的情景……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他一直忍耐着;但忍耐达到了极限,他就要拼命的!

流翠被他强硬的男子汉气概所感动,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脸颊。她用女性的温柔软化他,伏在他肩上轻声说:“你别发火,别这样凶嘛……”

天良抱起她,横着托在手里,盯住她看。夜色中,她沾满泪水的脸蛋格外娇美。天良猛烈地吻她,每吻一下她的身子就触电般地颤抖。流翠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预想的一切都在热吻中消融。她终于张开双臂、搂住天良的脖颈,呻吟道:“我要你……我要你……”

天良抱她钻进窝棚。黑暗中,他解开了她的衣襟。他的牙齿嘚嘚地响,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他把脸埋到她胸前,少女身体的芳香薰得他一阵晕眩。流翠仿佛被人抽尽了骨头,四肢瘫软地伸展着,只有头随着呻吟声左右扭动。现在,流翠完全属于他了;现在,他可以任意占有流翠。

天良慢慢地抬起头,仿佛在想什么事情。蓦地,他站起来,脑袋顶撞着棚子,草唰唰地落下。“我不!”他说,“我不这样!……”

流翠欠欠身子,但起不来。她就躺着听天良说。

“你是我老婆,我要和你在炕上睡觉!”天良洪亮的声音中充满着男人的自豪。他嚥了口唾沫,重复道:“结了婚,我要和你在炕上睡觉!我要搂着你,整夜整夜地睡在炕上……”

流翠幸福地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看见那两间小屋,恍恍惚惚地看见那铺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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