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梅正式上班了。这个供销社是个大供销社,下设的门市部很多,她被分到生产资料门市部,专管生产资料以及化肥农药等物资的经销。
在这里上班,有严格的工作秩序,比不上香玲所在的逍遥庄供销社自由。何时上班,何时下班,何时休班,都有一定的规定,除非特殊情况,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周而复始。就连何时结款,资金余留额不能超过多少都有严格的明文规定。
香梅从此失去了往日悠闲生活的自由,成了扭在一架现代化的大机器上的螺丝钉。可以早上班,但不能早下班;可以晚下班,但不能晚上班;迟到和早退同样要被扣工资和奖金的。香梅刚开始曾经对这种死板的工作制度产生过怨恨,但不敢有半句怨言。上班靠的时间长一点,有时午饭还要加班,自由的空间小一点,不能随便离开柜台,但是想想和自己一起长大还没有工作的同龄人,和那些人相比较还是幸运的,最起码有了固定的收入和稳定的工作。没有必要像那些没有工作的人那样,饥一顿,饱一顿,撑会撑死,饿会饿死,旱涝极不均匀。况且,当时,能在供销社上班,在世俗的眼中也是相当体面、相当实惠的工作。
休息的时间,特别是休班的时候是愉快而又有诗意的。一伙青年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尽管来自不同的门市部,很快都混熟了,火热了,有的成了好朋友。
几个人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谈笑风生。一句逗笑的话会让大姑娘小媳妇把吃到嘴里的饭喷出很远;一个迷人的故事,今晚讲,明天晚上接着讲,讲到无头无尾。生活中的欢乐让香梅觉得撒落在身边的阳光都变成诱人的玫瑰色。
从多边形的友谊发展到两个人的爱情或者三角恋爱有时候是很难界定的,爱情来自一种朦胧的感觉,有时候是很难分阶段的。
香梅广泛播撒友谊,不久就收获爱情。大海擦出爱情的火花以后,火花遇到干柴,经过一定的时间的酝酿,就燃起熊熊大火。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如果不是出点什么事物来拯救万物,那么世间的一切,都很可能在这桃色事件面前变得黯然失色。
早晨上班时间到了,经理查岗时发现香梅没有到岗,起初以为她昨晚休息得不好,没有按时起床,喊一声就是了。一打听,见同宿舍的舍友支支吾吾,底气不足,知道后面必有隐情。舍友本来想帮她掩盖掩盖,经不起经理的仔细询问,才说出了事情得真相——香梅昨晚失踪了。人命关天,在舍友的带领下,几个人分头查找,结果最后在大海的宿舍里找到了赤裸裸的香梅。
原来两个人有情有意,知道大海宿舍的舍友休班回家了。在夜色的掩护下,香梅悄悄敲开了大海的门,钻入大海温暖的被窝,得到这个难得的机会两个人都异常兴奋,兴奋之余的她一头扎进甜蜜的爱情当中。大海忘情地抓住女人掩面的纤手,女人用泪眼觑他,将手抽回。他不舍,又伸手抓过,女人再抽,大海不屈不挠再抓,如此反复不止,直到女人无奈顺从。大海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吁了一口气,他握住女人的手后就紧闭了口,一边看着女人泪光斑驳而又俊俏的脸,一边将女人的手抚弄,情深意切。女人的手被捧在他的掌上,他时而紧握,时而松开,时而捏捏手指,时而拂拂掌面,轻重缓急如同话语。他的确是在用手掌向女人述说自己的心情,女人先是惊异,而后不免有所心动,又流下泪来。握在一起的手像天河上的鹊桥,两个人得从这座桥上向那边渗透推进。他这么将女人的手捧着抚着,无休止地倾诉衷肠,竟然握了整整一宿。这时香梅本应趁着及早离开,他用话语和力气将女人的揽在怀中,他们当时的情形完全等同于一头进食的牛,夜晚狼吞虎咽将肚子吃的圆而又圆,白天便静静地反刍,将无限的滋味在缓慢咀嚼中慢慢回味。
这时女人的身子已如泥如水,她觉得即使拥在那男人手里的是两只鸡蛋,这一夜也会乳化出两只活蹦乱跳的小鸡。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顺理成章。那个夜晚属于他们,他们又苦于昼长夜短,一夜之中要说的话太多,要做的事太多,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发白。忘了明天还要上班,尽情地聊着,快到天亮的时候疲劳悄悄地爬到他的耳边,就迷糊过去了。香梅也在大海滚烫的厚实的胸膛边依偎着睡起来。
一个年轻的姑娘被别人深深地挚爱着,又能够深深地挚爱着对方,这便是人生的一大幸福了。
黎明的到来没有惊醒这对熟睡的恋人。
太阳升起了依然没有惊醒这对熟睡的恋人。
上班时间过了好久这对熟睡的恋人仍然没醒。
两个人确实太疲劳了。被门外的人叫醒后,香梅才有些惧怕起来,我来的时候可是什么衣裳都没穿啊,这可叫我怎么回去阿?大海急中生智,找出自己的衣服让她穿着回了宿舍。
要是发生在今天,主人公不当吃棵辣葱,局外人没有谁会大惊小怪的,当时却是不小的桃色新闻。于是在供销社职工大会上被点名批评,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供销社的一位女职工夜里跑到男宿舍里,因为没穿衣服,天亮以后回不来了。一时间传开了,轰动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话的资料。
领导的批评本来是想杀一儆百,没想到却成了他俩爱情的催化剂,让一对热恋的青年人更加坚定地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