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3744500000021

第21章

边界纠纷的处理和地震灾区的重建工作,使任之良忙得不可开交。别看局里人多,大大小小的局领导和享受局领导待遇的人差不多占去了一半,科长、享受科长待遇的人和为机关服务的工勤人员又占去了一半,剩下干事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平时,抽烟喝茶看报纸,上网聊天玩游戏,谁也不管谁的事。遇有急事,真正忙起来,能够用得上,拉得开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浮于事,苦乐不均,这也是机关上的通病了。任之良想,这是不是也是整个人类的通病呢?

小侯从灾区回来,带来了一大堆数据,任之良看过后,叫小侯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老牛起草的制度、整理的表册账卡初稿已经出来,等着任之良审核。灾区重建工作不能等,任之良在忙边界纠纷事务的同时,对小侯带来的数据和情况进行了整理,提出了一个划拨救灾款的方案,提交局务会议讨论后,由小侯和财务人员办理。

骆垣内战的伤痕尚未痊愈,上班时戴个大口罩,躲在办公室里不敢露面。看书看报又没有那个习惯,成天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个办法。他看徐树军为边界纠纷的事,成天围着省厅来人和市上领导的屁股转,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挤走徐树军的事只因出了个非法报销风波而未果,但也狠狠地骚了一下徐树军的皮,眼看着这人正在官场失意,局里的事情也不太怎么管了。在此情况下,他本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为走下一步棋奠定基础。不料自家后院起火,伤了脸皮,也伤了自信心,更重要的是让徐树军借着处理边界纠纷问题重振雄风,东山再起。他想到这里,心里便生出了对王一丹的怨恨,心想这婆娘也太狠心了,生了个杂种,还不能叫人说,为了一句话竟对自家的男人大打出手。在怨恨老婆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凉之情,堂堂七尺男儿,自家的老婆让人睡也就罢了,十几年来,竟给别人养儿子,你说这算什么事嘛!

他百无聊赖,躺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着,拿出电话簿,翻来翻去,翻到甄恪和马半仙那儿,他停了下来,不知和甄恪联系还是和马半仙联系。犹豫了半天,他还是给马半仙打了个电话。约定下班后在“聚仙阁”见,不见不散。

为了非法报销的事,他和甄恪摊了牌,此后关系一直没有修复,是他的一块心病,想约出来一块儿坐坐,又觉得太随便了,他想把马半仙介绍给甄恪,不知甄恪是否也相信此道。他拨了甄恪的电话,又觉不妥,遂又挂了。他又拨通了刘金全的电话,说和刘常委一块儿坐坐。刘金全问还有谁,他说:

“再没有别人,就是约了马半仙,如果部长有人,不妨带上几个,一块儿热闹热闹。”

刘金全问了地方,说坐就坐坐呗。

骆垣看看表,还有一段时间,翻了翻报纸,觉得有必要修补修补与任之良的关系,一来此人毕竟是局里的骨干,说话办事有份量。二来他现在兼着自己分管科室的工作,意思意思,不要在工作上捅漏子,给自己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再者,报个发票什么的,要过办公室主任这一关,关系太僵了,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稍犹豫了一下,拨了办公室的电话,办公室回话说任之良在宾馆,和徐局长在一起。他又拨了宾馆的电话,问了处理边界问题工作组的房间,然后把电话打进去,正巧任之良接着了电话。

“怎么,忙呀?真是辛苦你了,”骆垣对着话筒说,“是不是出来轻松一下呀?”

任之良愣了一下,委婉地说:“谢谢领导的好意,我这里真是走不开呀,以后吧,你说呢?”

骆垣满脸的不高兴,心想,真他妈给脸不要脸,真还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他稍镇静了一下,稍带不满地说:

“你看着办吧,我把地方都订好了,在聚仙阁的桃花厅,如果给这个面子,下班后直接到那里就行了。”说罢,也不等任之良回话,他挂了电话。

任之良着实为难,去吧,不是他的本意,骆垣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不会为他“轻松一下”安排一顿宴席。再说,骆垣平日里接触的那些人,和他根本就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他压根就不想与他们搅和在一起。不去吧,人家毕竟是领导,得罪不得罪的先不说,也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再说,省厅下来处理边界问题的领导和番西县及其所在市的领导都在宾馆,现在正在开会,一会儿有没有事,谁能说得清楚呢。他作难了一会,决定还是去,去应付一下,找个借口再回来。想到这里,他给骆垣打了个电话,说:

“领导这么关怀,怎么能不去呢。好说歹说才请了个假,过一会我就过去。” 顿了一下,他又问:“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嗯……本来是我请你,就不用你费心了。不过你那儿正碰上接待客人,花的又是专项资金,如果方便的话就带几瓶酒吧。反正这种扯皮蹬筋的事情,花的钱也没个哈数,不拿也是白不拿。”

“好吧。” 放下电话,任之良一肚子的无奈。自己也真是,怎么就忘了言多必失的古训,况且又是骆垣这种人。但话已出口,不好再变更,他只好在餐饮部拿了一箱酒,记在自己名下,日后发了工资再来结账好了。

任之良到聚仙阁,只有骆垣和马半仙两人,骆垣见任之良拎着酒箱子,一脸的阳光,尽管带着伤痕,仍然笑容可掬。马半仙也满脸堆笑,笑得任之良心烦。据骆垣说,马半仙走在马路上,一眼就能看出运气不佳的人、带着晦气的人和即将死去的人。任之良想,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就是人类进化过程中超前进化了的一分子?在他的体内是否存在着现代科技尚不能解释的奥秘?是不是就是时常见诸媒体的、玄而又玄的人体特异功能?生活的常识告诉他,在目前人类的群体中还没有这样的分子,否则,这样的人类个体将利用他们的“特异功能”改变人类的生活,至少对人类的生活或生存方式产生某种影响,不管它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但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看,除了巫术、迷信之类的东西对人类的思想产生过巨大的影响外,没有“特异功能”影响人类行为的任何记载或考古发现。任之良想到这里,注视着马半仙,此人相貌平平,一对小眼睛毫无神色,蒜头鼻在两眼之间形成断痕,宽大的嘴巴向上翘着,两腮瘪下去,显得十分瘦弱。此番形象,很容易使人想起猿类那副丑陋的嘴脸。这样一个人,竟然使有些领导干部甚至是高级领导干部视若神明,顶礼膜拜,简直不可思议。

任之良拉把椅子坐下来,骆垣说:“刘常委一会儿就来,我们三人,打麻将三缺一,打不起来,你说搞个什么活动好呀?”

任之良说:“随便。”

骆垣想想,说:“只能‘开拖拉机’了,”他对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喊,“小姐,拿副扑克!”

任之良看看马半仙,笑笑,说:“那可不行,人家是神仙,能掐会算,我们凡人,怎么能玩得过他。”

马半仙也笑笑,说:“这是两码事,这号事,反倒玩不过‘凡人’,不信试试?”

“好吧,我舍命陪君子了。不过,玩的不要太大,我可没有带那么多钱。”任之良说。

“你以为我们是财主呀,”骆垣笑嘻嘻地说,“也就五块打底,十块开牌,二十块封顶,玩玩而已。”

“哎哟,这还小呀,还‘玩玩而已’呢,我可没那胆,放一块钱玩玩吧,你说呢,神仙?”

“客随主便,你们说怎么玩就怎么玩吧。”马半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任主任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也是提得起来放得下去的人,怎么玩起来一点也不大方。是谦虚呢,还是真的怕输钱?该不是不屑于和我们玩吧?”骆垣多少有点揶揄地说。

“骆局长多心了,”任之良说,“我是想,朋友们在一起玩玩,输了赢了都不好意思,玩小点,多少带点刺激就行。如果不够刺激,就按你们的规矩玩吧。”

“这还差不多,小气巴拉的,玩起来没有劲头。”骆垣说着,拆开服务员刚刚送来的扑克牌,边说边洗牌。

这种玩法不拘人数多少,参与的人每人接三张牌,每局每人按约定的锅底投下赌注,按下注的先后顺序叫牌,如果感觉自己牌小,主动放弃。如果感觉自己的牌值得一搏,则按约定的赌注下注,直到剩最后两人,其中有一人开牌,谁的牌大谁赢。也有胆大的,明知自己牌小,偏要下注,如果本局没有很大的牌,可能会吓跑别人,自己胜出,赢得本局。

因为赌注很小,骆垣不会把输赢放在眼里,每局他都下注,直至有人开牌为止。所以赢得少,输得多。马半仙十分小心,没有大牌轻易不下注,一副稳扎稳打的样子。任之良懒得动脑筋,反正是玩,牌大了,玩两把,牌小了索性放弃,输赢都不大。

这样玩着,时间过得很快,刘金全他们来了。骆垣他们慌忙收了牌,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和他们一一握手。接着把刘金全他们让到上席,他带来的除了司机还有两位女士,两位女士分坐在他的两旁,骆垣坐在刘金全的对面,左边坐马半仙,右边坐任之良,司机知趣地坐在任之良的旁边,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

大家落座后,刘金全说给大家带来了两位小姐,就当是给大家的下酒菜,给大家助助兴吧。他的话刚一落地,两位小姐不依不饶,都说刘哥不尊重女士,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还是领导呢。这两位小姐浓妆艳抹,袒胸露背,和刘金全眉来眼去的,一看便知是风流场合的主儿。任之良这种场合经得多了,也不在乎风流不风流的。马半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其中的一位,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任之良想,这神仙也太没有出息,见个女的,就把他馋成这样。被马半仙盯着的这位大概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附在刘金全耳旁嘀咕了句什么,刘金全哈哈大笑一阵,对那位小姐说:

“那是位神仙哥哥,人称马半仙,王小姐真是孤陋寡闻。人家盯着你看,是看出你交什么好运了。半仙,不妨说说,叫小姐们开开眼界。”

马半仙自知失态,听刘金全如此一说,又故作镇静,说了一番“天资聪颖”、“时来运转”、“大富大贵”之类的话,说得王小姐心旌摇曳,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笑。她对马半仙千恩万谢一番,附在刘金全耳边,嗲声嗲气地说:

“他说的这位贵人一定是刘哥你了?”

刘金全在她的腿上拧了一把,耳语道:“这就看你的造化了。”

那王小姐搂着刘金全的脖子,在他那肉乎乎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另一位小姐受了冷落,瞄一眼王小姐,娇嗔地把手伸给马半仙,要他给她看手相。马半仙抬眼看看刘金全,刘金全一边拿餐巾纸擦脸上的唇印,一边对马半仙说:

“给李小姐也看看吧!”

于是马半仙拿起李小姐的手,揣摸了一会,弯着头左看看,右看看,对她说了一番与王小姐大致相似的话,李小姐就搂着马半仙的脖子,在他的瘦脸上也响亮地亲了一口。马半仙满脸绯红,赶紧拿了餐巾纸在脸上擦,低了头,不时地拿眼从刘金全的脸上瞟过。

就在这样嬉戏耍笑中,饭菜陆续上桌了。骆垣招呼大家用餐,刘金全刚想发表一番演讲,王、李二小姐早夹了菜抢着往他的嘴里塞,他只好打消了演讲的念头,嘴里咕噜着,挥着筷子,招呼大家吃菜。于是大家互相招呼着吃起来。

酒足饭饱后,先生们与两位小姐已经热火得不可开交。任之良要走,被骆垣拉住了。任之良说:

“我去把单签了,我真地要走了,不知徐局长那里还有没有事。”

骆垣就不高兴了,嘴里不说,心里总不是滋味,同样是局领导,这正的和副的就是不一样,任之良这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在这里吃,在这里喝,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陪着,心里头还惦念着那边。于是他对任之良说:

“那边是局长,这边是常委。那边是工作,这边也是工作,谁重谁轻你掂量着办吧!”

这可难坏了任之良。按说那边确实是工作,这边呢?也是工作?他是办公室主任,他就是干这个的,陪着常委吃饭,你能说这不是工作吗?他忽然记起曾在省上当过副秘书长的一位熟人说过的一句话,真是再精辟不过了。那位熟人说:办公室主任不是人干的,干了不是人。他现在就处在这两难境地,既得罪了那头,这头也弄得不高兴,里外不是人。他又不会伪装,心里不高兴就挂在脸上,骆垣就有点不理不睬的。他只好留下来,一点精神也没有。

刘金全、骆垣、马半仙、王小姐李小姐,还有刘金全的司机都陆续出去了,任之良知道下一个节目该怎样表演,于是也就随他们上了顶楼的歌舞厅。

大厅里光线很暗,大屏幕上正在映着一位靓丽的少女,随着音乐的节奏,搔首弄姿。对酒足饭饱的男人们确是一济兴奋济。刘金全他们早已进了包厢,正在和小姐们消魂呢。任之良有点累了,他坐在大厅里,点了一支烟抽着,走过来一位小姐,大大方方地坐在任之良的身旁,很亲热的样子,她对任之良说:

“不要个妹妹?”

任之良说:“算了吧,我就这样坐坐,你们把我的客人侍候好就行了。”

“能给支烟吗?”

“女孩子家,抽什么烟?”他说着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这位小姐。小姐接过烟,说声谢谢,便叼着烟向任之良凑过去,温和地说:

“也不说给妹妹我点上。”任之良看了她一眼,掏出打火机,给她点烟。借着打火机的火光,他见这个“妹妹”确有几分姿色。随便问了一句:

“你常在这里?”

“嗯,多数时间在这里。你也不常来照顾照顾。”

“这里是我们这等人能消费得起的吗?”

“哎哟,还真够廉洁的呀?那毛猫是怎么到你们局里的呀? 是你的还是骆局长的呀,说不上还是‘挑担‘呢!”

“嗨,这是哪跟哪呀。不沾边的事硬往一快儿扯。”

“你别生气呀,养个情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有点地位的男人谁没有三两个情人呀。没听人家说呀,有几个情人是人物,情人多了是动物,没有情人是废物呀。”那小姐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得任之良哑口无言。他不自然地笑,说:

“你说情人多了是动物?可动物干那事是的季节的呀。”

那小姐偏着头想了想,说:“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比如,牲畜有个发情期,人就没有,什么时候想来就什么时候来。你指得就是这?”

“还不只这些,”任之良说,“第一,动物没有将性行为专业化,开辟一个职业,叫性服务;第二,据说有些动物对性伙伴非常忠诚,矢志不渝,如果性伙伴死了,终生不‘娶’不‘嫁’。而这点,能够做得到的人真是凤毛麟角。”

那小姐有点不快,她以为任之良是在影射她呢。任之良话一出口,感觉不对,有点尴尬,他忙说:“我说的是人类的一种行为,不是特指哪些人,你别见怪。”

“没什么,你不要解释什么,我懂。”接着她先咯咯咯地笑了。半晌,她说,“我们跳曲舞吧!”

任之良反觉不好意思起来,他说:“还是坐着说会儿话吧。”

“你放心,不用你付台费,我义务陪你好吗?”

任之良更觉不好意思,他笑笑,对她说:“还是就这样坐坐吧,我是真不想跳。要不我们喝点啤酒?”

“好吧,我去拿。”小姐说着起身拿啤酒,任之良感觉有点累了,他半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狂躁的音乐使人心烦。他真想走,但想起骆垣的冷嘲热讽,还是打消了走的念头,闭了眼睛想心事。

一会儿,那小姐拿来几瓶啤酒,打开,倒了两杯,自己先举起来,说:

“祝你愉快,干!”

任之良也说“祝你愉快”和那小姐碰了一下,一口气喝完了,小姐又倒上,说:

“我知道你好酒量。”

任之良看看她,半晌才说:“我又没有和你喝过酒,你怎么知道我能喝酒?”

小姐有点娇嗔地说:“我会算命呀。不信我给你算算?”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于是那小姐佯装认真地端详了一会任之良,说:“你活泼好动,反应灵敏,喜欢交朋友,特别是异性朋友。兴趣爱好广泛。不断地转移注意力。属于多血质的那种。”

“你是说在交朋友方面?‘特别是异性朋友’?”

“仅仅是一个方面。”

“那你还不如说我见异思迁更恰当。”

“嗯——好像又不是这种。其实你很重感情的。”

“就算是吧。你继续说。”

“博学多才,属于多情才子那种。”

“是才子加流氓那种?”

“讨厌,”小姐用手肘碰了一下任之良,有点娇气地说,“我最讨厌那种人了。”

“好吧,算我坏,自罚一杯。”任之良说着端起杯子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他喘口气,说,“接着说。”

“其实我也是瞎说,闲得无聊,和你聊聊天而已。真的,和你聊天挺开心的。”

“谢谢你的夸奖,其实我这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面软,不与人争执罢了。”

“是的,你挺善良的。”说着她咯咯咯地笑了。任之良也笑了。他觉得这个小姐不但很有见识,而且还很心细,挺讲意气。不觉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便问她:“你贵姓。”

“贱姓柳。”

“哦,那我叫你小柳好了。哎,你这个‘贱’字可用得不好,什么贱不贱的,大家都是人,生来就是平等的。”

“是吗?”小柳揶揄道,“你们天天享清福,我们夜夜侍候人,这平等在哪儿呀?你该不会说这是革命分工不同吧。”

的确,这是一个深刻的问题,他不知道,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还是全人类的问题。任之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样回答小柳的问题,他给小柳斟杯酒,举起杯,和她碰了一下,说:

“还是喝酒吧,莫谈国是。”

小柳端起杯抿了一口,慢慢地放下杯子,轻轻地说了一声“官僚!”

他们把话题扯到别处,聊了一会,刘金全、骆垣们和他们的小姐搂肩搭背地从包厢里出来了。任之良对小柳说:

“我该走了,你多保重。”说着他朝楼梯口走去。他不经意间回过头,小柳已经消失在朦胧的灯光中。

在处理边界问题谈判的一个星期里,任之良吃住在宾馆,没有回家。谈判期间,他无休止地起草、打印、修改一份又一份的文件,谈判进行了五轮,任之良把谈判的协议文稿、还有一些有用无用的会议文件修改了五遍,打印了五遍。啥时需要,随时修改。好在这不是勘界谈判,如果是那样,他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因为,在涉及两个地区的边界确定这样一个问题上,双方的领导人都不会在原则问题上做出实质性的让步,这个问题不仅关系到领导人在任期间的声望、政治前途,而且关系到他们身后的官名和老百姓的口碑。

这是一个人口爆炸的时代,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当生存环境恶劣到无以为生的地步,他们会选择逃亡,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劳务输出,但谁要是把他们曾经生存过的土地哪怕只有一寸拱手让与别人,他们会把这样的人挂在嘴上讥笑上一辈子,并把这个人的臭名一代一代的“传扬”下去。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恒昌县与另一邻县发生边界纠纷,两县隶属的地区解决不了,推到省里,省里解决不了,推到中央,中央某部门首长在两县的边界处画了一条线,这条边界就这样定下了。根据首长划的线划界,恒昌县丢掉了数几十万亩草原。于是当地的人把割地的过失归咎于当时的县委书记和县长,说是他们把土地给卖了,到现在,一有边界问题,他们就拿这个书记和县长说事,所以历任市县领导谁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有丝毫的马虎。

这次谈判不谈划界的问题,只谈战争中两方的人员伤亡和财产赔偿问题,所以,谈判尽管艰辛,但双方意见逐步在靠拢,最终会得以解决的。谈判到了最后一轮,在赔偿数据问题上突然出现了僵局。休会期间,省厅的人召集两市两县的谈判人员紧急磋商。在会上,省厅的人提了一个一揽子方案,在两家的方案中居中取了一个数,听起来有两边讨好的嫌疑,但毕竟有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可供大家讨论。这个方案刚一宣布,两县的领导均表示反对,特别是恒昌县参加谈判的副县长陈志龙站起来反对。此人平时就高喉咙大嗓子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在这种时刻以维护本县老百姓的利益为名,更是盛气凌人,好像只有他才代表老百姓的利益似的。

眼看会谈就要谈崩了。郝民宣给徐树军打了个电话,他建议暂时休会,召集本市谈判人员开个短会,以便统一大家的意见。徐树军把郝民宣的意思告诉了省上的人,省上的人同意郝民宣的建议后,磋商暂时告一段落。东道市的谈判人员离开了这里,赶到另外一间会议室。他们进了会议室,郝民宣正坐在对门的沙发上。他简单地了解了一下磋商的情况,然后对恒昌县的人说:

“你们算个账,按省上的这个方案办,咱们恒昌县亏在哪里?亏多少?”

于是大家都开始算账,算了一阵,谁也不先说出来。郝民宣说:“你们谁也别算了,其实两家都有损失,损失得也差不多。按省上的建议方案办,我们给人家多赔付二十多万元,是不是这样?”

徐树军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先发言了:“我看也就这个数,撑死了三十万。”

郝民宣说:“你们再算算,如果牧业生产得不到及时恢复,躺在医院里的伤员因赔偿问题得不到很好的救治,我们的损失该是多少。大家再算算,这么多人聚集到这里,一天的开销又是多少?”他扫视大家一眼,“说句不好听的话,区区二十万,还不够我们的有些败家子一年挥霍。”他顿了顿,诚恳地说,“就算这二十多万元冤枉了我们,我们吃了亏,但这个亏就吃不得吗?恒昌、番西唇齿相依,就算为番西县捐献二十万元,有什么不可以呀?何必在人家面里大发雷霆,一定要闹翻了再来?你们有这个精力抓一抓经济,抓一抓该抓的事,有什么不好!”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说,“其实这个账大家算得比我清楚,只是谁也不愿背一个出卖本市、本县利益的名声,怕老百姓骂娘。好了,由我来背这个骂名吧,如果再没有什么大的利害关系,仅仅是这二十万元,我们让步!”

郝民宣把什么都说清楚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徐树军把这个意见告诉了省厅的人,复会后很快达成协议。任之良在谈判代表吃饭的时候对协议文本做了最后的修改,上班之前送交会务处,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圆满地划上了句号。此后就是如何督促落实这个协议了。

同类推荐
  • 萌之恋守护同盟

    萌之恋守护同盟

    听说边采采被绑架了!听说为了生病的妈妈,她签了保密契约!听说边采采要去当富豪孙子的女仆,其实是监视他的恋情!听说他谈过很多恋爱,被女生甩过很多次!听说边采采女仆当得不太顺利!听说她要进行降伏大作战!听说她成了他的恋情破坏大王!听说他们……嘘,不是听说,是真的哦!
  • 龙套一线天

    龙套一线天

    纪井深。记得这口井很深,千万别往下跳啊。忠告感动上苍,宋芊芊却一意孤行,不仅跳下去了,还在里头欢乐地戏水……遥记得那年艺考抽到分组表演,扮演沙僧的芊芊由于太过投入,一个踉跄霸占了“师父”的初吻;几年后,她在剧组跑着龙套,又因不甘被辞而怒闯导演休息室……呵呵,原来真的存在狭路相逢这回事,而且巧得很,她又含恨抱上了某人的大腿。
  • 世界最具推理性的侦破故事(二)

    世界最具推理性的侦破故事(二)

    我的课外第一本书——震撼心灵阅读之旅经典文库,《阅读文库》编委会编。通过各种形式的故事和语言,讲述我们在成长中需要的知识。
  • 大生意人

    大生意人

    一百五十余年前,帝国的政治时局正值风雨飘摇,商业却开始一步步走向繁盛的顶峰,一批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大生意人纷纷登场。在这群夺目的商业精英间,最天才、最具传奇色彩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古平原。从贩卖一袋私盐做起,短短数十年里,借势谋局,翻云覆雨,周旋于商帮、政府、买办及三教九流之间,将生意越做越大,直至最后纵横各行各业,通吃政商两界,成为财倾天下的一代首富。翻开《大生意人》,从他的这套“玩法”中,读懂在中国传统政商关系下做生意的至高智慧和隐秘准则。
  • 老鼠吞大米

    老鼠吞大米

    女人防男人,并不只是钱就能那么打发的,何况他俩才同居不几天,尽管她常说,做你,就像老鼠吞大米,但“做你”一词,有好几种解释,可能是爱你,也可能是休你,当然,也有上床淫浪的那一层含意,可毕竟她与他在一起时间不长,所以他对她的“做你”琢磨不定。所以他心里记下了怪坡,只要有得生意做,见它只是迟早的事,就话别朋友回到深圳。
热门推荐
  • 超级轮盘

    超级轮盘

    遭受女友的背叛,和亲人的离弃,朋友的离开,命运的折磨,林仁又该这样呢……“嘀嘀嘀,认主成功。嘀嘀嘀,能源不足,是否借用宿主寿命来补充能源……
  • 花千骨之浴火重生的你我

    花千骨之浴火重生的你我

    改写花千骨电视剧以及小说,颠覆不完美结局,还大家一个心中的画骨!
  • 恶魔校草,我们去看星星吧

    恶魔校草,我们去看星星吧

    (新人新书,但求大家能入坑啦!)自打我苏青苧出世以来,就独得命运恩宠,世上好人如云,可是命运啊,偏偏就宠我,我告诉命运:一定要雨露均沾,可是命运啊,非是不听,就是4大校草扔给我。但我咋就犯贱喜欢上他了呢?还有,偷偷告诉你啊,我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滴神-宫卡婼·苧沫,苏青苧拜拜了,苧沫照样把校草收入囊中。可是你们谁告诉我:苏青苧怎么会喜欢这个恶魔啊!不对,是我喜欢…小片段:我靠在墙边,指着他“别过来!”恶魔校草邪气一笑“站怎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不是早就吃干抹净了吗?”“……”(本文分两卷,第一卷是讲苏青苧的,第二卷是讲苧沫的)424579634群名《我们去看星星吧》谢谢!
  • 陪你一生:你还有我

    陪你一生:你还有我

    “没事,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要你”她得了选择性失忆,爱上了他,却又记起往事,离开了他,而他这辈子只认定了她。
  • 妄起而何为

    妄起而何为

    一时兴起闲暇之作瑕疵众多还望见谅没打草稿所以就不做介绍了反正这应该会是个悲剧的故事主角……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你们慢慢猜吧
  • 地球是设计出来的

    地球是设计出来的

    平行宇宙是指从某个宇宙中分离出来,与原宇宙平行存在着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
  • 丑小鸭逆袭进行曲

    丑小鸭逆袭进行曲

    丑小鸭想变成白天鹅,可能吗?宋佳明白灰姑娘是本来就是公主,因为灰姑娘的母亲是个贵族女子,而父亲也是贵族富商,所以灰姑娘本来就是天生的贵族。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最后她会逆袭成为白天鹅吗?
  • 异界纵横之王者的崛起

    异界纵横之王者的崛起

    穿越异世界,由贵族天才被迫害成奴隶,由奴隶一步步崛起成为人皇。这是个脑残加流水账加想哪写哪,自娱自乐的中二作品,如有雷同绝对是蒙着了········
  • 唐宋词精品鉴赏(中华古文化经典丛书)

    唐宋词精品鉴赏(中华古文化经典丛书)

    唐宋词从唐五代起,至北宋南宋而大成,由小令到中、长调,可谓名家辈出精品如林。本书博采众长,选唐宋名家各种流派杰作,精华毕呈,希望帮助读者朋友们更好地欣赏唐宋词名篇佳作、领略唐宋词的幽深情韵。
  • 硝烟下的炮灰

    硝烟下的炮灰

    前世的废柴,今世的豪门,在军权大于天,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民国初年,唯一的金手指就是他所指的历史。钱、权、枪杆、炮筒外加......混乱的时代,真实的战场,真实的战术,完完全全的民国风味,另:这本书底稿已有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