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呎巨人
如果只算这二十年,香港乐坛的天后,我只会承认两位,其一是王菲,其二是刚宣告复出的林忆莲。前者得天独厚,生来一副慑人嗓子;后者是靠打拼,汗流浃背苦练神功才成大器。心底里,我只会更敬佩后者。
郭启华这样形容林忆莲:五呎二吋又要跟人打篮球,一百磅唔够又要跟人比赛掷铁饼。最直接的意思就是,林忆莲的资质其实没有特别,简称平庸,相比之下,王菲就是六呎四吋,体重三百磅,上天老早给了她一张永久通用的优等车票。更要告诉你,林忆莲实质高度未必有五呎,站在台上本应完全没有气势,压台感欠奉。初出道的她,在商台担任DJ,在早上十时主持节目,那时她叫六一一。因为我返下午校,每天听过她的节目才上学。节目内容忘掉了,只记得她说话的声调清新爽朗,说话没有懒音,没有扮可爱,没有多余姿态,一切都是那么自自然然甜入心肺。然而林忆莲没有逃过DJ见光死的宿命,她第一张个人大碟《林忆莲》问世,主打歌是《爱情IDon’tKnow!》,她的真人同时露相。不妨很坦白,她的样子实在平凡:单眼皮、小眼睛,身高不及五呎,一切腐蚀女孩的元素她都几乎有齐了,唯一能惹来男生轻微遐想的,是在阔袍大袖的衣服内,依然看得出很丰满的上围,以及白里透红的皮肤。
1986年,她的第二张大碟《放纵》,大碟封套的大头仍然暧昧,东洋感觉浓烈,化妆无无谓谓,可是一句“紧握我拳头随着愤恨胡乱碰”和“我空虚我寂寞我冻”竟被她唱至街知巷闻,而且也会明白,这位女孩唱的,跟别人很不一样,身体小,气量大,歌词也凛冽。1987年,对于林忆莲是极重要的里程碑,由许愿担任排舞及形象顾问,以全新形象推出第三张个人大碟《灰色》。可以说《灰色》将林忆莲的事业一下子推展到另一层次,完全抛离同期出道的女歌手,尤其主打歌《灰色》可谓石破天惊。当年的整个暑假档期,分别由《灰色》及张国荣的《无心睡眠》雄踞各大流行榜及所有年轻人出没的场所。往后由1988年开始,连续三辑的《都市触觉》系列,林忆莲的女人味开始焕发,只三年时间,已经脱胎换骨,林忆莲不再是小妹妹,愈看愈顺眼,甚至乎,称赞她漂亮的大有人在。直至1991年的《野花》,一张被誉为近代乐坛概念最完整、元素最丰富的大碟。同年,只要你看过她的《意乱情迷演唱会》的话,你会惊讶这么一个小身躯,在台上怎会有君临天下的巨星气势。奇迹是怎样发生的?
曾听说,人类间之所以会爱上对方,会一见钟情,其实跟动物繁殖本能,跟免疫系统,跟体味嗅觉有重大关系。我的经验却是,我们很多时候会因为一把甜美声线而爱上别人。很难忘在1997年看张学友的《雪狼湖》时,那本来不算是一个很顶尖的剧目,但当林忆莲饰演的宁静雪出场,唱出第一句歌时,是贯耳穿心的,立即就把观众拖进剧情,造就了一个很动人的音乐舞台剧。我也看过她为追悼黄家驹逝世,在某场合演唱了《情人》,就只有她能唱出那份痛失英才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