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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王召强

第一节 决不宽恕

笔名孤寒,山东临沂人。2003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就职于上海市松江二中。系上海市松江区文联文学分会会员、松江华亭诗社成员。

本人深为陈寅恪先生“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治学精神所感动,并引用胡适之先生“严肃地做人,认真地做事”的名言作为人生信条,胸怀约翰·列侬式的浪漫主义精神和切·格瓦拉式的英雄主义气概,努力追求海子诗歌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意人生。

我回到家的时候,它已经死去了

只剩下一半头颅,鲜血不断汩汩渗出

凶手正享受着美餐,无所顾忌

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它惊慌失逃

我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眼泪已

无法控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不可收拾

邻居家的黑狗,丧失了最起码的狗性

把獠牙伸向了——我可爱的小卡尔

我可爱的警犬小卡尔,刚刚出生还不到两个月

静静地躺在我面前,再也没有了活泼的模样

只剩下半边脑袋。母亲回到家的时候,

我已经擦干眼泪,手持利刃,准备出门

先把它埋了吧,埋在西边的小树林

母亲说,这样小树可以长得更茁壮些

扒开腐烂的树叶,挖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坑

我和弟弟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了进去

没过几天,邻居送来一盘狗肉

我觉得恶心,一丁点儿胃口都没有

他们都说很香。我知道我绝对不能宽恕

这个凶手,即使它死了,肉还摆在我面前

这是我两年内经历的第三次死亡,那时

我应该还不到十岁,天空越来越阴暗

我知道,这一切永远都无法弥补,永远

现在,我只想低下头,静静地为死者默哀

第二节 我不禁要叩问——挽歌,祭奠上海大火中逝去的人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五十八个,也许还有更多?生命

活生生地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2010年11月15日12时40分

母亲们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午饭之后一片狼藉的餐桌

父亲们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报纸

浏览关于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谣言

婴儿还没有来得及出生

见识外面这个呼吸顺畅的世界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把沉溺在世博盛会的豪情终结

从新疆克拉玛依让领导先走的学生

到上海胶州公寓辛苦大半生的退休教师

短短不到十六年

我不禁要替死者叩问

灾难为何愈发频繁为何愈演愈烈

以至于酿成今日不可疗治的结局

从央视新大楼绽放的烟花

到摩天大楼裹上的棉袄

从一死七伤升级到

五十八死七十余伤五十余失踪

我不禁要替他们的家人叩问

我们还要流下多少公升的血泪

才能浇熄这燎原的星星之火

从闵行区莲花河畔的倒掉

到静安区教师公寓的焚烧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

我不禁要替生者叩问

摩天大楼的隐患

为何没有制定行业的规范

节节攀升的房价背后

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块建筑短板

五十八个,也许还有更多?生命

活生生地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深冬的冷雨也无法浇灭我

出离的愤怒我们刻骨铭心的悲痛

下一个,也许是你,也许是我

也许就是那从不吸取教训的

我们当中的每一个

第三节 回顾2010

这是怎样的一个时代?

我已无暇控诉,悲剧纷至沓来

我已无暇沉思,怎样找到答案

在铁屋子里呐喊还是保持缄默?

坚守最后一隅阵地还是举起双手

向宿命投降?

那些在上海大火中挣扎的生命

那些在暴力拆迁中倒下的身影

那些再也无法升井的矿工

那些在地震和泥石流中消逝的魂灵

那些骨瘦如柴的苏丹儿童

那些被劫持的游客和被虐待的囚徒

还有那些窒息在油污中的鸟儿

今天在这个你们再也无法熬到尽头的年关

我要把你们一一铭记刻在冬天的骨头上

你们平凡而卑微的一生

被这个时代的列车裹挟

任由人们感慨,评说,然后遗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你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这是一个悲悯和同情迷失的春秋

这是一个宽容和博爱走丢的年头

这是一个渴求自由和信仰的时节

这是一个梦想幸福和正义的年华

这是一个期待公平和变革的时代

让底层的鱼儿浮出水面,多透几口气

给蚯蚓浇水,放松放松筋骨

多抓几把粮食,撒在庭院

让无家可归的鸟儿饱餐一顿

给垃圾分类,该扔进天牢的扔进天牢

该回收地狱的回收地狱

给千疮百孔的和平一个机会

像单飞的约翰·列侬一样活着

唱自己的歌,跟日本女人谈场恋爱

第四节 父亲来访

我死去的父亲前来探访,

重新坐在他的椅子上,传给我一把小马扎

嘿,强子。他说。

他生前很木讷,话不是很多。母亲常常这么说。

他将爷爷的棺材搬走之后,才过了一年

我和弟弟就搬走了他的

那时候我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近来怎样?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告诉他一切。我的生活

还有我那些永远都没有熟透的想法。

桌子上放着几张银行还贷的账单。

为什么不扔掉它们,他问道。

他们还会寄来,源源不断。

他大笑。很遗憾,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没关系。二十一年了,我早已习惯了靠自己获得。

做一个正直的人。不要妥协。他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他从来没有对我如此严厉,从来没有。我低头沉默。

我敬了他一支烟,也不知从哪来的。

但他已经戒烟了。

窗外,马路上的车辆呼啸而过,划破午夜。

路灯无精打采。父亲走到阳台,朝窗外张望。

今晚夜色不错。你再睡一会吧。

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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