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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斌文一直在吃药,却是一直不见效果。

相里彦章说,斌武也不小啦,在斌武身上做文章吧。

霍把式老两口积极行动起来,四处托人给斌武说媒。

斌武却是一头犟驴,任凭谁家女子都不见。问他究竟要怎么样?他只有一句话:“不要你们管!”

“不要老子管,谁还能管你!”霍把式气得跳脚大骂。

斌武的脾气却比他还大,被骂急了,挥着个羊鞭到处甩,举着个羊铲满院子乱捅。

他这究竟是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吗?

霍把式的老伴俏孥儿知道斌武听他嫂子桃花的话,就吩咐桃花问问斌武的心思。

桃花对婆婆说,不用问了,她知道斌武心里的小九九,斌武是看中上白彪岭钱福顺家的三女儿月圆了。

婆婆说,月圆那女子的确是不赖,可这不是个与咱家有缘的婚姻,早就告过斌武,这不行不行,他怎还是死牛咬不烂!

桃花不知道该怎样对答婆婆的话,婆婆却说只顾问问斌武,如果真是这样就好好劝劝他。

桃花点头应允。

隔两天,桃花向婆婆回话说,斌武一口咬定除非上白彪岭的月圆,谁也不要!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他连半句松口的话也没有。

对于霍把式老两口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正是蔬菜成熟的季节,霍把式和俏孥儿提了两篮子院子里摘的新鲜蔬菜双双来到相里彦章家。

俏孥儿和相里彦章的老伴在里间商量,霍把式则和相里彦章在外间谈话,内容只有一个:为斌武去上白彪岭钱家提亲。

相里彦章认为,霍家和钱家攀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霍把式都快给相里彦章下跪了,说:“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你也得给我老霍家把这亲提了,下白彪岭除了你,谁还能跨过钱福顺家的门槛子?”

相里彦章和钱福顺有些老交情,但相里彦章从骨子里看不起钱福顺这种人,尤其厌恶这种人的所作所为。钱福顺带人打砸龙天庙的时候,正是相里彦章在下白彪岭担任支书期间。他是懂得这座庙宇的价值的,可当时的形势就是那么个形势,他也没有能力阻止。只是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座庙宇变成废墟,虽然痛心疾首,却是无可奈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暗自告诫自己,决不能和钱福顺这种人打交道。此后,多少年过去了,相里彦章偶尔见了钱福顺,只是客气地打个招呼,并不多说什么;遇上有人在他面前说起钱福顺,他也只是在心里做个评价,也不说出口来。钱福顺这种人不值得他说,他认为说钱福顺等于是浪费唾沫。现在,霍把式却要让他去钱福顺家提亲,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霍把式不太清楚钱福顺在相里彦章心目中是个怎样的龌龊形象,却是固执地认为钱福顺再怎么霸道,也是要给相里彦章些面子的。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才来求相里彦章。但是,相里彦章更清楚的是钱福顺一贯为人处世的态度,让他去提亲,不过就是跑跑腿,这个能够做到;他所以不答应去做,除了不愿意和钱福顺这种人打交道这个原因,更因为他觉得这桩婚姻根本就是不可能成的事情。成不了也倒罢了,怕就怕这钱福顺不给面子,让他进门容易出门难!要命的是,这婚姻大事也不是给不给面子就能成的呀!

霍把式说:“二斌和他家孥子早就好上了,俩孩儿也对劲儿,你看他们俩一人手上戴一个山桃链链,那都是二斌编的咧,二斌舍不得给人,却给了那孥子。那就是个定情物咧,你说不是?咱这就是成人之美,也不是硬往一搭里捏,你怎就不能去给提提这门亲?”

相里彦章说:“我知道,我知道得比你还早,今年十五的时候,孩儿们还去请灯来,请的又是红绿色的灯。可这事情能由得了孩儿们,钱福顺那货色难斗打咧!”

霍把式说:“驴不喝水强按头,他再怎么难斗打也斗打不过你咧。”

相里彦章苦笑:“斗不过我?斗不过,不还是在我手里把龙天庙砸了?唉,想起这事情,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霍把式:“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就不用再提那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两天张狂?现在,人家也是多年的村干部了,或许这想的和做的就不一样了。”

相里彦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

霍把式:“你去给咱跑跑吧,没准儿还一说就成咧。”

相里彦章:“想得美!”

霍把式:“你不害我霍继业恓惶?哥哥长哥哥短唤了你这些年了,你就忍心让我家当个骡子家呀!”

相里彦章仍然很为难,说:“哎呀,你这是打的鸭子上架咧,我说不行,你还偏要牛头八怪地说行。”

霍把式说:“你就没去,怎能断定说不行?你去了,把这事情挑明了,看看他钱家是怎说咧嘛!”

相里彦章说:“咱惹不起上白彪岭,咱能躲得起嘛;你倒躲也不躲了,知道是个两头尖的枣核,却偏要往喉咙里咽。”

“能躲我霍继业还不躲?可我现在是躲不开了呀!我家这二龌龊你又不是不知道,宁折不圪溜(弯曲)。咱就当是去他钱家试验咧,试试再说行不行。”

看霍把式这般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相里彦章为难了半天,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说:“你要试验,也不能让我当牺牲品嘛!我看这样吧,你不是和昌宁镇开虹鳟鱼场的老周惯熟?老周是钱福顺的大亲家,让老周去提亲、去做这个试验,我看钱福顺是会给面子的,起码不能把他亲家扫地出门的吧。”

一说老周,霍把式就一口否定:“让老周去?你知道老周是个甚货色,早几年就是他卖给斌文‘一顺顺’鞋来,害得人们说我斌文‘怎也合适’,让他去提亲?那是靠小姨子养孩儿、靠屁吹火,不顶事、不顶事!”

“输喽钱拾狗粪,甚是甚,”相里彦章说,“他们毕竟是亲家,亲家和亲家之间好说话。”

“好说话?这是你这样认为咧。我清楚老周,老周早给钱福顺整治得放屁还要寻个没人处,”霍把式说,“他好说话还不如你会说话起作用。我就求你啦,你是应承也得应承,不应承也得应承。我霍继业这样说话就和给你跪下一样啦,你还要我磕头?”

话说到这份上,相里彦章被霍把式逼到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这时候,他的老伴和俏孥儿双双从里间出来。也不知道,这俏孥儿是用怎样的花言巧语说动相里彦章的老伴的。相里彦章的老伴对相里彦章说:“为了孩儿们的好事情,跑一趟吧,成与不成,尽到心再说。没准儿,这桩好事还就真成了咧,咱吃他二斌子妈大蒸的石锁子大的媒人馒头。”

媒人馒头是婚事成了之后,男方、女方为感谢媒人而送给媒人的白面馒头。

相里彦章说:“还吃媒人馒头咧?我看不吃钱家的闭门羹就不赖啦!”

相里彦章的老伴说:“我和你一齐去。要吃闭门羹,咱一起吃。你不用怕丢面子,你的面子值钱,我们的面子也不是烂纸呀!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成人之美,他钱家也不是甚高门大户,不至于就把咱们扫地出门吧?”

相里彦章听着老伴说话,却瞅着俏孥儿笑了:“俏孥儿你厉害啊,一张巧嘴嘴活说溜道,把我老婆家也给拉下水啦。”

俏孥儿说:“瞅他伯伯说的呀,哪里是我活说溜道,是我这老嫂子体谅我们的苦处咧嘛。”

相里彦章:“倒是我不体谅了?”

霍把式和俏孥儿赶忙说:“不是、不是……”

相里彦章终于松了口,霍把式和俏孥儿很感激地说:“今儿到我家吃饭吧。”

相里彦章说:“算了吧,等事情弄成了,我老两口子吃你家的八八席去。”

钱福顺家的院子是上白彪岭最大、最好的。二进院格局,却是把二门拆了,就显得很宽敞。正房六间,有穿廊,房顶铺瓦,一出水,左右两排侧房,看上去也是很宽敞的。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加之门窗都上了新漆,亮瓦瓦的,靠墙又生长着许多树木,这就让人觉得很绿色、很清静、很温馨的。院墙是砖砌的,院门很宽大,可以开进去小四轮车,两扇院门是老松木打制的,感觉很厚实。门楣上还镶了一块旧匾,不知是何人何时书写,内容为:渔樵耕读。

相里彦章和老伴一起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心里就想,这钱福顺还是很会过日子的呢。院子里靠墙的两棵树中间搭了一座狗窝,一条长铁链一头系在窝旁的树干上,一头拴了一条大狼狗。狼狗很凶恶,一见有陌生人来就张牙舞爪地狂吠。让相里彦章忽地想起了当年钱福顺在龙天庙搞破坏时的慷慨激昂,却又理智地琢磨,今天不能提这个事,提起来会让自己不高兴、会让钱福顺难堪;这种情况下,难免会相互说些不中听的话,又怎么完成霍把式交办的这个并不光荣却很艰巨的提亲任务?

在激烈的狗叫声中,钱福顺一边从穿廊下走来,一边呵斥着狼狗:“咬甚呀咬,狗眼看人低,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我相里老哥哥驾到?”这样叫喊着,那大狼狗却就不再狂吠,嘴里发着低声,摇晃着尾巴,像是在欢迎相里彦章老两口。钱福顺满脸笑容,说:“相里老哥、老嫂子,快、快进房里,这狗挣不脱链子的,我白天就拴着它,黑间才放开看家护院。咱快进房里喝茶吧。”

钱福顺家的炕上铺着草绿色的油布,油布上的图案是大红的富贵牡丹,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看上去还很新的油布闪闪发亮。他家的炕围子也是刷了油漆,绘了彩色图案的。那图案是分了板块的,像一幅幅定格的视频画面,分别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庆顶珠、校场比武、霸王庄、飞虎山等等。相里彦章和老伴刚刚把屁股跨上炕棱,钱福顺的媳妇郝茹花就笑嘻嘻地把两杯热茶水分别放在他们身边的炕上,说:“一大早我就听见院里树上的喜鹊叫,现在就看见贵人到。”

相里彦章的老伴说:“看人家你呀,真会说咧!哎哟,年纪也不小了,皮肤还是这来白、这来细,真是会保养咧!”

郝茹花最喜欢别人这样夸她,她似乎很感激地瞅了钱福顺一眼,说:“早年那个算命先生就说我有贵妇人相,能嫁个当官的,这不就嫁了钱支书、钱村长了,可是这穷苦命也没改变多少,改变了些,也是跟了人家钱支书赚下的福分。”

大抵是钱福顺不想听郝茹花这样说,便插进一句话来:“骒骡没尾巴,真是寡**咧,不能说些正经的?”

郝茹花赶紧说:“喔唷,我们也没说甚不正经的嘛,不说啦、不说啦还不行。”

相里彦章满脸笑容地对钱福顺说:“对自家女人还家教这来严咧?由她们说的吧,咱们说咱们的。”一边就掏出一盒“中华”烟来,拆封,抽出一支,先递给钱福顺。又见郝茹花一眼一眼地瞅着他手里的烟,才恍然醒悟,说:“看看,我都忘了,茹花也是会吸烟咧嘛。”说着递给郝茹花一支烟。

钱福顺点着烟,说:“到了我家该吸我的烟,可我的烟没有人家你的高档,你这是大中华呀!”

相里彦章笑了笑说:“我也不是经常吸这好烟的,是到你家来才装了一盒,是我嗣儿们孝敬的。”

钱福顺说:“就知道不是你买的,现在是买好烟的人不吸好烟,吸好烟的人不买好烟。你嗣儿们有能耐,这烟怕也是别人送的礼咧。咱就不行,有几个毛毛钱也舍不得买好烟吸。”

相里彦章呵呵一笑道:“看你自家把自家说得多可怜,其实老钱你家更是油淋淋的好日子啊!”

钱福顺个子不高,人瘦,两只眼睛黑溜溜,亮闪闪,转得欢,显得很精神,却用有点酸的语气说:“九层火火(灶台)十层炕,烟囱在房上,都一样、都一样。好也好不到哪里,安稳就行。哪里能像你老哥哥儿成女就,有当官的,还有做学问的,还有办企业的,你老两口是福圪洞里的活神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好活法!”

“好活不好活还要看会活不会活,这不在个穷富条件上,”相里彦章说,“我孩儿们小的时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要穿要戴,我们也是苦熬过来的。熬过来了,孩儿们也都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两口也就不多操那心了,图个老来闲、图个多活几年吧。”

钱福顺说话爱模棱两可地揭别人的短,让别人觉得尴尬,他就争取到主动了。说着话,他便开始似是而非地点击相里彦章的软肋了:“还是你老哥会说话,想当年你老哥哥当下白彪岭的支书时,一句话逗得城里的头头们高兴,就把电给拉上了,真让我佩服得不行!”

果然,听钱福顺这样说,相里彦章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赶忙笑呵呵地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那都是别人瞎说、瞎编排的,狗尿泡打人,虽然不疼,臊气难闻。”

钱福顺呵呵地笑,没有接相里彦章的话茬儿,只是在心里琢磨相里彦章突然来访的缘由。相里彦章不说,他就不问。他提到的这个关于相里彦章的典故,是不是真实,没人能说清,因为相里彦章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桃花峡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个事却是事实。说相里彦章当支书的时候,有一次,县里的几个领导来到下白彪岭检查工作,相里彦章陪同走在下白彪岭的大街小巷。那时,领导们看到,街上到处有玩耍跑动的孩子,时不时又见街门口坐着婆娘们抱着孩子,撩着衣襟,露着白色的****哺乳,见了人也不回避的。

领导们问:“怎么这么多孩儿们?”

相里彦章答:“没电嘛。”

领导们又问:“这与有电没电甚相干?”

相里彦章答:“村里人劳累一天,到了黑间也没个消遣做的,就是个脱衣上炕;上了炕睡不着,还是没个消遣,只能抱着自家婆娘闹了,这不就闹出这么多孩儿了?唉,愚昧落后呀!”

领导们就哈哈哈开怀大笑。

笑着又问说:“你那五龙两凤就是这样黑灯瞎火地闹出来的?”

相里彦章说:“赶快把电给通上吧,有电就能有个发展,发展了就能有个文明,咱们的国策就能实施,咱们的国家就能够实现四个现代化。”

不知道此后相里彦章还使过些什么手段,反正到那年春节的时候,下白彪岭就有电了,比上白彪岭整整早了一年。

有了电就把饮用水引到了村里,有了电就能用电泵抽水浇地,有了电就能办加工厂什么的,有了电相里彦章就能用电动工具雕刻打磨石料了,只是满街跑的孩子们却没有减少。

“你是真能耐呀!”钱福顺说,“你看我们上白彪岭,这么大的村子、这么多人口,比你们迟了一年才用上电。”

“可上白彪岭比下白彪岭发展得快呀,谁能说这不是你钱支书的能耐?”

“你是不当这村干部了嘛,”钱福顺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神采,“你要是还干着,肯定比咱要强咧!”

相里彦章的老伴暗地里扯了一下相里彦章的衣襟,相里彦章明白老伴的意思,瞅瞅钱福顺现在正在兴头上,心情也好,适时提起了霍斌武的事情。

扯闲话能够扯得投机,是因为钱福顺喜欢有钱有势的人。但是一说斌武和月圆的事,钱福顺立马就变了脸。

“不行不行不行,”钱福顺连说三个不行,“老哥你怎么搭揽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事咧,你说这是能行的事情?”

“怎啦不行,是门不当还是户不对?”相里彦章问。

“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咧。这也就是你两口子来了为他家提亲,换了别人,我早把他扫地出门啦!”钱福顺有点激动起来。

相里彦章和老伴一起来,原本也是希望老伴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几句话的。

这时候,老伴就插话说:“喔哟,这还没怎么说话,钱支书就要赶我们走咧?”

钱福顺忽而一笑:“哎呀,不是赶你们,你们来,我还巴不得咧,好吃好喝都预备着,可你要给霍家提亲,我就不乐意。”

“甚事情也有个商量,”相里彦章尽量笑呵呵地说,“霍家也是正经人家,这几年过的也是要甚有甚,你可不用小看和尚没丈母。”

“我不小看他家,”钱福顺说,“我是看不上他家,我家祖上是经商的大户,他家是甚,他家是强盗沟的草寇。他家那个二斌子我也见过,和他老子霍把式一球样,看不下他!”

“你看你,”相里彦章说,“你还是有个封建思想咧,现在也不能包办婚姻嘛,只要人家孩儿们好,你还多管个甚!”

“好?能好到何地儿?跟了他家就好不了!”

“茶壶不摔不漏,窗户纸不捅不透,”相里彦章的老伴说,“婚姻自然成,扯不断的姻缘,打不散的鸳鸯,我们也只是看孩儿们亲亲热热的挺般配,所以才想给孩儿们牵个线线、搭个桥桥的,其实人家俩孩儿早就好上了……”

“早好上啦?”钱福顺紧跟着问了一句。

“早好上了,这还能有假?今年正月十五还在我们村转黄溪,请了红绿灯咧!”相里彦章的老伴笑盈盈地说。

老伴这话说早了,相里彦章赶忙打住,要说别的。

钱福顺却叫嚷起来:“甚?好上啦?还转了黄溪、请了红绿灯?这倒反了天啦!”一边说一边命令郝茹花,“去、去、去把你三孥片子给我吼回来,好这个孥片子,敢骗我说是学生们要去转黄溪咧,回来还责问老子龙天庙是谁拆的,下白彪岭的人痔疮害到口上啦,在孩儿们跟前胡说甚咧?茹花,吼回她来,老子问问清楚,看老子怎收拾她……”

“吼甚咧吼,把孩儿们惊吓的!”相里彦章站起身,加重了语气,“谁做了甚事谁清楚,你不用开口闭口骂下白彪岭,下白彪岭的人也不是泥捏的!今天这事情成就成,不成也就算啦,你要当着我们的面教训你孥子,这是想给我们不好看,让我们出不了这门咧嘛!”

钱福顺知道相里彦章不是个好惹的主儿,相里彦章话茬一硬,他一脸怒容忽而就换成了笑容:“老哥哥呀,我不是冲你呀,也没有那个意思,你不用走,咱不说这事啦,家里有现成的酒菜,咱喝两盅。”

相里彦章没好气,说:“我们喝不起!”

郝茹花一直没有多说话,她是习惯看着钱福顺的脸色行事的。她现在见钱福顺这般态度,就从灶台角拿起长把儿笤帚来,并适时看了钱福顺一眼。在汾阳,家里来了客人,是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扫地或者擦抹桌子的,以免客人误解为主人家逐客。当下,郝茹花见钱福顺没有阻止她的表示,这便开始扫地,嘴里还不知说谁地说着话儿:“吸烟不用把烟灰磕到地上,恶心龌龊……”

相里彦章的老伴一挺身子站到了地上,拉了相里彦章一把,却是冲着郝茹花说:“撵我们走也不用这样撵,我们的腿脚还利索着咧!谁恶心龌龊?还不知道谁恶心龌龊咧!”

相里彦章则没有说话,黑着脸看了钱福顺一眼,然后与老伴一前一后甩袖出门。

钱福顺追出来,满脸堆笑朝着相里彦章的背影说:“唉呀呀,为了骡子家这本来就不是个事的事,值当的?”说话间,听得摩托车声从路口传来,却就看见,月圆坐着她舅舅黑矿长的摩托车正往这边驶来。黑矿长长得五大三粗,人很魁梧。只是五官有点紧凑,说话略显结巴。他是桃花峡一带最早骑上摩托车的人,胯下一辆二五零摩托车,跑起来风驰电掣一溜黄尘,很威风。常常就这般威风地到煤窑、到镇上、到城里,最多的时候是到上白彪岭来,来看他当支部书记兼村委主任的姐夫和大姐郝茹花。黑矿长一个急刹车停在他姐夫钱福顺面前。钱福顺往后躲了一下:“抢死的咧你!不在煤窑上好好看管着,带上月圆黄尘黑烟地风刮甚?显摆你威风咧!”

黑矿长先傻乎乎地笑,后说话:“我、我来看、看看姐夫。碰、碰上月圆从、从学校回来就、就捎上了。”

月圆从摩托车上下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大大,刚才那是谁咧?怎啦?”

钱福顺两眼一瞪:“你就给老子丢人败兴吧!再给老子往下白彪岭跑,打折你一条腿!还不往回滚!”

月圆大气不敢出,乖乖地跟在她舅舅的摩托车后进了院子,正看见她妈郝茹花端了两只杯子出来,是刚才她给相里彦章老两口沏的茶水。月圆凑过去问说:“妈,我大那是怎啦,凶巴巴的?”

郝茹花白了月圆一眼,没有说话。

黑矿长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停了摩托,说:“姐,倒、倒给沏下茶了,正、正渴咧,来、来我喝、喝喽!”

郝茹花把茶杯举了一下,躲开了黑矿长伸过来的手,却问他身后的钱福顺:“一口没动,怎咧?”

钱福顺没好气地说:“人走茶凉,倒喽!给他说两句好听的,他倒在我家里指手画脚起来啦,管你是相里彦章还是相外彦章,老子尿你还没空儿咧!”

钱福顺这样说着,又朝正往自己窑洞里躲闪的月圆叫道:“过来!你给老子说清楚!”

月圆大气不敢出,乖乖地跟着钱福顺进到了房里。

相里彦章老两口回到下白彪岭后,没有先回家,却是直接去了霍把式家:“我相里彦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今儿为了你家的事,寻到人家门上,让人家欺负了个不用说,真是没病揽得害伤寒!”

俏孥儿把茶水给相里彦章两口子沏好端上:“老哥哥、老嫂子,你们消消气儿,咱慢慢说话!”

相里彦章说:“这钱福顺是蝎子放屁——毒啊,把我老两口的这疙瘩老脸伤成屁股啦!”

听相里彦章老两口把去钱家提亲的经过叙述一遍,霍把式蹲在地上抽着卷好的喇叭筒烟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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