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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汾阳这里有讲究,正式举行婚礼前要举行一个订婚仪式。订婚仪式本身也不复杂。按传统的路数,就是男女双方两家各请重要亲戚们来家吃一顿饭。一般是早饭在女方家,午饭在男方家,也可协商确定。但是订婚前的许多事宜却是比较繁琐的,完成这些繁琐的事宜,少不了一个顶顶重要的角色,那就是介绍人,汾阳叫媒人。所谓“中间没人事不成”,媒人就是这个中间的人。两家联姻前,先由媒人联系双方父母,两家相互察访是不是门当户对,也就是汾阳人说的打听“门头根底”,只要“门头根底”没什么问题,女方家条件稍差些也可结亲,这个叫做“养女嫁高门”。男女双方访问合适后,再由媒人通知两家,选个日子,两家的儿女见面。见面后,男女本人没什么意见,就等于是确定了恋爱关系。恋爱关系确定以后,准备结婚前,先要举行这个订婚仪式。订婚时,男方应给女方首饰一两件作为定礼,并当面给女方戴上,双方再交换出生年、月、日,老话叫“换帖”。接着是行聘纳采。男方家把要送的各种礼物写在礼单上,用全盒或冠盒装着,叫媒人送到女方家中,即行聘。女方也要把回送的礼物装在其中让媒人带回,即纳采。其中,担当媒人角色的人比较忙乎。媒人在男女双方两个家庭之间一来一往的,就把男方给女方的彩礼什么的、女方给男方的回礼什么的,还有举行婚礼的一应事宜协商妥了、预定好了。但是,月圆和国梁的婚事是双方父母协商议定的,也没有媒人从中牵线搭桥。而在举行订婚和结婚仪式的时候,媒人这个角色却是必不可少的。怎么办呢?冯开元就和钱福顺商量,让国梁的二姨,也就是冯开元老伴的那个远房表妹来担任。现在是新事新办,那些老讲究也简化了许多,只保留了一些必不可少的程序。尤其是钱冯两家的这桩喜事,两家都认为是门当户对,加之冯开元不在乎钱,不在乎那些讲究,事情便好办多了。至于媒人这个角色,钱福顺认为反正也是个摆设,不需要她做什么的。所以就没有表示反对。国梁的这个二姨不喜欢说话,但是让她说的话,她却能一字不漏原汁原味地说出来,错不了意思。她受冯开元安排来上白彪岭问问钱家有些什么事。钱福顺两口子有事就说事,没事就不说事。她回去后如实汇报给冯开元。有事、有要求,冯开元往往就说行,就痛快答应;没事、没要求,冯开元就说,好、这就好。

这样,钱冯两家的这段姻缘就比较顺利地向前发展着。

初冬,农闲时节,上白彪岭的钱月圆和城里的冯国梁确定了举行订婚仪式的日子。这个日子是好上加好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一天,正赶上钱福顺老支书、老村长的六十大寿。是这样一件“两好并一好”的好事情,城里的男方也不为难山里的女方,午饭就定在了女方家。

钱福顺把三女儿月圆订婚的日子选在自己的六十寿诞是个什么意思?不少人在猜测,钱福顺只说这叫芝麻掉进了香油瓶瓶——碰巧了、碰巧了。

在汾阳,说到过寿,讲究男不过单,女不过双。意思是男人不过单数的年龄,女人不过双数的年龄。汾阳人从出生满一个月过满月开始,要过一岁、过三岁,过到二十来岁要举行结婚庆典,然后到四十过四十。男人过四十很重要,过了四十就“起家”呢!汾阳话所谓“起家”,言下之意是过了四十就会顺顺当当或升官或发财,或者升官发财都占全。钱福顺就是在四十岁的时候兼任村长,独揽上白彪岭大权,并且开始使自家的日子和事业蒸蒸日上的。过完四十就等着过六十。六十之后,每十年一过,这都是讲究。这些讲究里,过满月、过一岁、过三岁都是父母来操持,过四十是自己给自己操持,而过六十、过七十、过八十都是儿女给操持。这是老讲究。正所谓穷讲究、富讲究,由不得你不讲究。过寿是要举行庆典仪式的,设供桌、摆供品、贴福字、寿字,还要燃放爆竹,并设宴款待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赴宴者是要上礼的,从早年的一包饼干或一笼寿桃馍馍到后来的十元、二十元,直到现在的五十元甚至更多,说是祝贺,实为同桌吃饭,各自掏钱。还有另一个说法,叫“一家下礼,两家费”。上礼时,大家难免有点心疼,但一定要上,以免被人视为不懂礼数。钱福顺在桃花峡是个不一般的人,钱福顺的六十大寿就要是排排场场的。

是日早晨,旭日东升,朝霞灿烂,桃花峡里微风荡漾,空气清爽。钱福顺与老伴郝茹花穿着一新,先在供奉祖先牌位的供桌上一字摆了四个瓷碟,每碟放四个油糕,接着点白色蜡烛两只,上四炷香,然后在桌前跪地,烧叠好的纸金若干,磕四个头,洒白酒于桌前。随后,有帮忙的乡亲们来,在院中房前搭起寿棚。寿棚中置放八仙桌一只,在八仙桌两边各放太师椅一只。八仙桌上照例摆了三个瓷碟,每碟放三个油糕。这些都便当了,就有人在当院燃放爆竹,一般是放两个二响炮。

这里婚丧嫁娶还是按照老规矩,设早、中两顿宴席。放炮就是通知人们来吃早饭的。

正午时分,供桌上的供品要换。祖先牌位前的油糕换成每碟四个桂花馍。寿棚里八仙桌上的油糕则换成了每碟三个顺莲花面馍,并增加了五碟五种新鲜水果,或者以干果代水果也可。但是,不能摆放梨、橘子、葡萄的。老讲究说,梨是分离,葡萄是眼泪,橘子又谐音绝子。钱福顺想要儿子没儿子,这橘子就更不能摆放了。除此之外,还要把儿女亲家所谓姻亲的礼物摆上八仙桌。钱福顺目前有大女儿、二女儿两边的亲家,亲家除了要出礼金,还要奉上长寿面、长寿酒、还有“寿人”一类的面食。而女儿们则从镇上定制了六层塔一样的蛋糕,一层十年,六层就是六十寿诞的意思。

让亲戚朋友们倍感兴趣的是,这八仙桌上还摆放了冯开元送来的长寿面、长寿酒,还有制作精良的寿人。据说这寿面和寿人是冯开元特意从省城太原定制的高档物品。只有这长寿酒为汾阳货,却是杏花村汾酒厂出产的五十年陈酿青花瓷汾酒。冯国梁跟着他二姨这个媒人,提着这些东西来到钱家的时候,着实让亲朋好友父老乡亲们的眼睛闪亮了一番。他二姨这个媒人把冯开元教给她的话当众一字不差地告诉钱福顺两口子:“冯开元董事长本是要来上白彪岭给寿星拜寿的,可又被琐事缠住了,一时难以脱身,等一会儿,办完了事,如果能来,一定要来的。至于订婚这事,也只是个形式,反正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啦。冯家没有那么多讲究,钱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拜寿的事情不能耽误,就让国梁代他多磕几个头吧!”

钱福顺听着媒人转述的话语,呵呵呵笑个不停,指着青花瓷汾酒对国梁说:“你爸也是的,给我送这么贵的酒,我怎舍得喝?”

冯国梁在众人面前很会说话的,冯国梁温和地说:“喝吧,少喝酒,喝好酒,养身子嘛。只要伯伯您高兴,咱天天喝汾酒也喝得起!”

钱福顺还是呵呵呵笑个不停。婆娘们看国梁这般清秀模样大都喜欢,说城里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也有人嘀咕,说国梁长的太秀气,像个女人家。就有人反驳,说这是富贵相貌呢,男人脸蛋女人样,当不了皇帝当宰相。

已到正午,有主持拜寿的司仪来请。钱福顺遵照司仪的吩咐走进寿棚上三炷香,点燃红色的寿烛两支,在桌下烧过三道纹纸和金色的纸元宝。方才按照男左女右的规矩,与媳妇郝茹花分别坐在太师椅上,等待晚辈们前来拜寿。

先是大女儿月娥夫妻俩双双跪在父母膝下,磕过三个头,每人说几句祝福的话,再是二女儿月琴夫妻俩,照例磕头,献上祝福话语。

接下来就该是三女儿月圆了,却是不见月圆。

司仪叫喊:“三孥子咧?该三孥子啦。今儿还是三孥子订婚,就看她是怎样给她老子拜寿啦!”

月圆坐在自己住的窑洞炕上,听得见司仪的叫喊,只是不动身子。到现在,父母给订的这桩婚姻她是已经接受了的,事已至此,不接受也没办法。亲戚朋友都来了,父母在桃花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能让父母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况且,现在看来,冯国梁除了是个二婚男人,别的什么都好啊。自己一个山里的弱女子,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至于说斌武那边,她也只能说对不住斌武了,只能把斌武埋在心底里当个好哥哥对待了……

司仪还在调侃,说:“订婚又不是结婚,给你大拜寿还羞羞答答地做甚,快出来磕头吧。”

钱福顺朝嘻嘻哈哈站在司仪身边的四女儿月爱使了个眼色,月爱就跑着进了窑洞。不一会儿,月爱拉着月圆出来了,围观的人竟就给月圆让出路来。月圆走进寿棚的时候,那冯国梁主动迎上前去,轻轻地拉了月圆的手,双双来到钱福顺老两口的面前。冯国梁这般主动、亲切,又是第一次与月圆肌肤接触,月圆早已羞得一脸红晕,心里还有些慌乱。国梁却表现得大方文雅,拉着月圆的手双双跪下磕头。好热闹的乡邻们就起哄,说:“说呀,说几句祝贺的话,城里人会说话,快说,让我们听听……”

国梁很镇静,也很稳重,拉着月圆站起身,双手抱拳,面带微笑,说:“晚辈冯国梁恭祝伯父、伯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这样说过,又转身朝着围观的人群抱拳:“也祝上白彪岭的父老乡亲们笑口常开,阖家欢乐,幸福安康!”

这么一句祝福的话竟就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有乡亲叫喊:“既然已经订婚了,城里的女婿子就不能唤伯父、伯母啦,得改口。”钱福顺说:“哎哎哎,那谁,不用瞎起哄,难为孩儿们咧!”

冯国梁很文雅地笑、很文雅地说话,他甩了一下头发:“这也没甚为难的,应该的,只是不知道,按这里的称呼,还是按城里的称呼?”

乡邻你一言他一语:“入乡随俗,吼大大。”“还是吼爸爸妈妈好,人家是城里的。”

月圆却在这时有些意外地扯了扯国梁的衣角,低声说:“吼爸爸、妈妈。”

国梁冲月圆会心地笑了笑,说:“听你的……”

父老乡亲们看他们亲亲热热的,都觉着心里舒坦。

国梁就规矩地站好,恭敬地称呼:“爸爸,妈妈。”

钱福顺和郝茹花感到十分受用,高声应答,脸上笑得开了芙蓉花儿似的。

国梁还在继续着他的表演,国梁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盒来,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那盒就打开了。国梁给众人看。众人看到的却是镶在盒里的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眼睛都大了、亮了。国梁说:“今天是我伯父的六十寿诞,也是我和月圆的订婚之日,我把这枚订婚戒指戴在月圆的手上,就请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吧!”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国梁果然把戒指轻轻地戴在了月圆的手指上。月圆既惊喜又羞怯还有些慌乱,对国梁的好感却是迅速升温。她朝国梁绽放一个彩虹般的笑,扭身小跑回了窑洞。

国梁看着月圆的背影,关切地说:“慢些、慢些……”

婆娘们就羡慕地说:“支书这城里的女婿可真会疼人!”

国梁又转过身面对钱福顺老两口,谦恭地说:“爸爸、妈妈,吃过中午饭我就得回去了,城里还有一摊子事儿,今晚的戏我就不看了,我也不喜欢晋剧。”

钱福顺笑呵呵地说:“随你随你。”

国梁又说:“不过,我有个想法,今晚的戏由我来请吧。”

钱福顺说:“不用不用……”

国梁道:“这也是我爸的意思,算作是我送给咱上白彪岭父老乡亲的一份见面礼吧。”说着已是把一叠钱放到了八仙桌上。

众人再次叫好。

钱福顺赚足了面子,笑成了弥勒佛模样。

因为这六十寿辰和三女儿月圆订婚,钱福顺请了城里的戏班,当晚要在上白彪岭演出晋剧经典剧目《打金枝》。

《打金枝》是晋剧著名的剧本。讲的是唐代宗将女儿升平公主许配给汾阳王郭子仪第六子郭暧为妻。时值汾阳王八十寿辰,八婿七子携家眷纷纷前来拜寿,唯独升平公主没有到场,引起众人纷纷议论。郭暧恼怒回宫,动手打了公主。公主跑到父母面前哭诉,要唐代宗治罪郭暧。正在这时,郭子仪命人捆绑了六儿子郭暧上殿请罪。唐代宗明事理、顾大局,不仅没有治罪郭暧,而且还加封郭暧。沈皇后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先劝女婿,后责女儿,终使小夫妻消除前嫌,和好如初。

汾阳王郭子仪祖籍汾阳,郭暧也曾在汾阳居住。

这是汾阳人引以为豪的事情。

汾阳人爱看晋剧,更爱看《打金枝》,百看不厌,这也是个难解的情结。一本《打金枝》唱了多少年,仍然经久不衰。桃花峡里的娱乐活动少,也就是在昌宁镇和上白彪岭这样的地方隔三差五地有几部电影放,还能请得起戏班来唱几场戏。

钱福顺真就是大福大贵呢,他过寿,女儿订婚,他请戏班,新女婿主动掏钱,这样的事情在桃花峡可是千古第一回!这出戏唱的还是《打金枝》,钱福顺是要把自己比做皇帝,还是比做汾阳王郭子仪?钱福顺没儿子,钱福顺当是把自己比做皇帝了,他可不就是上白彪岭的皇帝?

上白彪岭这边的热闹很快就传遍了桃花峡。斌武大活人一个,怎么能无动于衷?

霍把式知道霍家绝对不是钱家的对手,他生怕斌武再去上白彪岭给他惹是生非。这一天,他没让斌文去煤窑,一家人轮流看守在斌武的窑洞门上,任凭斌武怎么闹腾,就是不让他走出院子。并特意嘱咐一家人:“今儿黑间谁也不许去上白彪岭看戏,咱惹不起、咱躲得起……”

前半天霍斌武还闹腾,说:“上白彪岭又不是他钱家的,我偏要去!”

霍把式这回来了个“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多话不说,反正是不让你出这个院门。

让他们感到宽心的是,后半天斌武开始表现得乖顺起来,他们怎么送来饭就怎么吃,他们怎么劝解他话,他就怎么答应。

其实,自打上次疤三儿带人去过强盗沟后,斌武就再也没有见过月圆。斌武知道今天钱福顺过寿,更知道月圆今天订婚,斌武的内心痛苦得死去活来,可他只能是像一只被困在圈里的老山羊无奈地等待着什么。后来想到晚上上白彪岭唱戏,他安稳了许多。他想,他固执地想,他一定要去一趟上白彪岭,一定要去见一面月圆。见了月圆又能怎么样?他没有多想,但是他一定要见见月圆,只是见一见,见一见都不能行吗?一定要见。

也许是因为霍斌武装模作样的乖顺表现,晚上,家里人的警惕性有所放松,霍斌武借上厕所的机会,翻过土夯的围墙,一路直奔上白彪岭去。

斌武不知道,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去想,钱福顺为了防范有人来上白彪岭寻衅滋事,早已安排好了疤三儿等治安人员随时随地采取应急措施。

斌武一进上白彪岭,已经就被人盯上了。只是钱支书事前有吩咐,只要他不乱来就不动他,这才放他进入露天戏场。斌武走进戏场里的时候,戏台上,扮演沈皇后的旦角演员正唱道:“万岁莫要动真气/妾妃有本对君提/汾阳王今辰寿诞期/八婿七子在宴席/一个个成双又配对/只有咱驸马独自己/哥嫂们一定会闲言碎语/难道说驸马就无有面皮/驸马难堪回宫去/皇儿也不肯把头低/招惹的驸马火性起/才引起这场闲是非/为君的应有容人义/念只念老亲翁年迈苍苍白了须/消消火压压气/哪有个岳父大人斩女婿……”若是平常,霍斌武是会很认真地聆听、品味戏词的,也会和其他年龄大些的戏迷们一样高声叫好的。可是,现在他的心思不在戏曲上,他着急着想要尽快见到月圆。他知道,看戏时,老年人一般都带个板凳什么的坐在前边,年轻人则喜欢站在后边,注意力也不一定在戏台上,而在周边同样年轻的男男女女。

斌武就在年轻人堆里寻找着月圆的身影。

露天戏场里只是在两根高杆子上挂了两盏瓦数不大的灯泡,探眼看去,人影绰绰模模糊糊,斌武东瞅西看,好歹看不到月圆的身影。正想着,月圆是不是就没有来,或者是不是被钱福顺关在了家里?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三姐、三姐,咱们到这边看,这儿堵得甚也看不见?”

寻声望过去,却就看见了月圆熟悉的身影,正被她妹妹月爱拉着移动位置。斌武急忙从人群中挤过去,挤得人群一阵骚动,甚至有人骂骂咧咧,他却是什么也不管不顾,挤过去,一把拉住月圆就往外边跑。

月爱惊叫了一声:“你是谁?你做甚咧呀?”

马上就有几个年轻后生把斌武和月圆堵住了。月圆看清了斌武,迅即摔开斌武拉着她的手,着急地用空拳捶着斌武的胸膛:“哎呀,你怎来了咧,你来做甚呀,做甚呀……”

斌武只说:“月,咱们走、咱们走……”

“走?大腿上的虱子——往球上走咧!”疤三儿喊叫着,“钱支书,下白彪岭的可真来搅场子了啊!”

钱福顺披着件崭新的灰色的中山装从人群后面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只长把子手电筒,手电筒照在斌武的脸上,晃得斌武睁不开眼睛。钱福顺冲着月爱和刚刚挤进来的大女儿月娥、二女儿月琴叫喊:“你们把月圆拖回的,关起来,等等我回去再整治她!”

“月圆不走!”斌武一把把月圆抱在怀里。

月娥拖开月圆,一口唾沫吐在斌武脸上:“何地儿跑来的二百五!”

这时,月琴母老虎似的冲上来,一把揪住斌武的领口,伸手就是几个清脆的耳刮子:“是强盗沟骡子家的吧?怎么这么不要疙瘩×脸咧!”

斌武被月琴的耳刮子和咒骂激怒了,他说了一句:“你滚得远些!”说着,两手使劲一推,月琴就朝后飞去,幸好后面有人挡着,才没倒在地上。疤三儿一挥手,便有两个后生动作很快地把斌武的手扭到了后背上。

月琴震怒了,大骂着冲上来:“你妈的臭×,敢打老娘!”再次冲上来,拳打脚踢。

钱福顺叫唤了一声:“行啦!把月圆弄回去!”

月琴不敢违背钱福顺的命令,骂骂咧咧过来拖拽月圆。忽而,她又放开手,返身揪住斌武的头发,让斌武的脸仰起来,一口唾沫啐了斌武一个满脸花:“记住,这是还你老子霍把式的,在渔场里平白无故啐老娘一口就没事啦?”

斌武也想啐月琴一口,头却被人压了下去。

月圆被她的姐妹们拖出人群,月圆哭着:“斌你真蠢咧,你来做甚呀,你来做甚呀……”

嘈杂的人声湮没了月圆的哭泣。

钱福顺往霍斌武面前走了一步,哼哼哼笑了几声:“真不愧是强盗沟的种,月黑风高夜,跑到我上白彪岭打家劫舍来了?”

斌武被两个后生扭着胳膊,身子朝前弯着,却使劲儿把头仰起,说:“我是来寻月圆的,不关你们的事!”

钱福顺:“你说甚?脱下裤子来撵毛狼——胆大不害羞!竟敢跑到我上白彪岭来耍流氓,还耍到我老钱家孥子身上啦,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疤三儿吼叫道:“怎咧,钱支记,咱们是活剥这****的,还是劁了他,让他当太监!”

钱福顺说:“不用影响唱戏,把他带到大队去,咱们上白彪岭是有名的文明村,不能乱来,公事公办,叫镇派出所来处理!”

钱福顺说的大队其实就是设在村中心的村委会办公地。

斌武被疤三儿一帮人像押犯罪分子一样押进了村委院子,又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吊着一盏电灯泡,亮堂堂的。钱福顺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先是推了推放在桌子上的那支绑着红布的麦克风,然后耸了耸肩,没让披着的中山装掉下来:“说吧,骡子家的,是把你送派出所蹲号子,还是敲断你的一条狗腿?”

霍斌武两眼一瞪:“你家才是骡子家!”

疤三儿一个耳光扇过来,斌武侧脸躲过,疤三儿随手一拳却就砸在斌武的脸上,斌武的嘴里便冒出了血泡泡。

钱福顺断喝:“疤三儿,不许随便打人!”

疤三儿说:“我可没打他,是这****的想打我咧!”

钱福顺似乎没有理会疤三儿的回话,却对斌武说:“我不唤你是骡子家的,我唤你的尊姓大名:霍斌武,你听着,我不唤你是骡子家的,可你家就是个骡子家呀,你知道是为甚?是因为你家祖上在强盗沟做了损事了,报应了,绝后了!”

“你才做了损事,你才绝后咧!”

“我做甚损事了,我怎么就绝后了?”

“你拆了龙天庙,你损塌天灵盖!你生不下嗣儿,生下嗣儿也没屁眼!”

钱福顺从来没有让人这般指责过,在场的人都以为他会怒发冲冠,却是没想到,钱福顺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说:“拆不拆庙关你祖宗八辈儿裤裆里的事咧?老子没生下嗣儿怎咧,一个女婿半个嗣儿,老子四个孥子,两个嗣儿咧!”

霍斌武很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钱福顺没有在乎他的表现,眼睛却瞅着门口的灯绳,说:“说过多少回了,不要你来上白彪岭,你还牛头八怪不识好人劝,你又来了,来了好啊,你说吧,是把你送派出所蹲号子,还是敲断你的一条腿?快说吧,不用耗时间,等会儿停了电,黑灯瞎火的,话也就不好说了……”

钱福顺这般说话的时候,听见灯开关“吧嗒”一响,房子里忽然就没电了。

黑暗中听得钱福顺嘟囔:“怎说没电就没电了,可不敢让他跑了……”随着话音,钱福顺把手电照在斌武的身上,疤三儿带头出手,一帮人借着手电光围住霍斌武这一目标出拳飞脚劈头盖脸痛打落水狗似的。待电灯再亮起来的时候,斌武早已口鼻出血倒在地上,只有两只眼睛还在狠狠地盯着钱福顺。

众人现在都表现得很规矩地站在那里。但是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也是一场戏,拉灯就是个信号。以前到现在,上白彪岭唱戏或者放电影,常有外村的人来搅场子闹事,关了灯打他个落花流水,黑暗中你也认不出人,再见面还是邻村上下的父老乡亲。灯一亮,钱福顺就冲着斌武说:“怎么才停电就跌跤了?是想逃跑碰到墙墙上了吧,还把脸碰成个这样,想唱个花脸?不赖不赖,伤成个这也没叫喊一声,有一副猪皮狗骨头咧!”

霍斌武想站起来,却是浑身疼痛站不起来。他一手撑着地,朝钱福顺张嘴吐出一口血水,钱福顺灵巧地躲过了,却一立身举起手电筒:“****个祖宗,要不是因为祖爷们今儿过寿,祖爷就一棒子敲死你个强盗种子!”

疤三儿冲上前:“不用恶心了钱支书的手,我来吧!”

霍把式和相里彦章就在这时候闯了进来。老哥俩是在发现霍斌武不见了之后随后追到上白彪岭的。霍把式怕斌武吃亏,心里着急,进村便打听见没见到斌武,从霍双儿家一直打听到戏场,才打听到,斌武已经被带到大队去了。这便一路赶到大队里来。

霍把式身手颇敏捷,一下子蹿到疤三儿面前,摆了一个架势:“来,有本事冲我霍继业来!”

疤三儿也亮了个架势:“正好,上一回给了老子一掌还记着账咧!”

霍双儿跑过去扶斌武,却是扶不起来,眼睛里泪汪汪的,又不敢当着钱福顺的面说些什么,只是叫喊丈夫郝新过来帮着。

钱福顺冲着还在喊叫的霍把式说:“这是怎咧,你嗣儿在我村里耍流氓,你倒有理了?摆出一副花拳绣腿的球势样儿,吓唬谁咧?”

相里彦章在人群后面高声道:“钱书记,你乃是要怎咧?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事说事嘛!”

钱福顺探头瞅着,瞅见了相里彦章,便说:“我说咧,这强盗沟的贼父子怎敢夜闯我上白彪岭咧,原来是有你这五龙两凤的老子在后面撑着咧呀,怎,没把你那在城里当官的和当公安的嗣儿们吼这儿来?还要吓煞我上白彪岭的人咧!”

相里彦章说:“钱支书,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话归说话,不用夹枪弄棒的。”这样说着话,相里彦章从人群后面走过来拍了拍霍把式的肩膀,让他收起架势,走到钱福顺身边,说:“老钱,事有事在,怎么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谁打人了?”钱福顺挨个儿瞅着众人问,“你打了?你打了?”

相里彦章说:“这里的渠渠道道我还不清楚?你也不要放屁拉床床,遮羞啦,你说吧,这事情怎样了断?”

“我钱家是受害者,你说怎样了断?”

“人都这样了,你还要怎?不给我这个面子?”

“你老哥哥的面子我给。可这骡子家的实在是太坏了,当着我上白彪岭人的面耍流氓也就罢了,还说损话,说我拆了龙天庙、说我没生下嗣儿,真恨不得一棍子敲死****的。”

“你是当长辈的,孩儿们说个过头话,你还计较个甚?甚也不用说了,你就给我个面子,好说好商量,把这个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听相里彦章这般说话,钱福顺也觉得事情搞得差不多了,这便开始使用借坡下驴的老伎俩:“老哥你掺和他们家的事做甚?你一掺和出面,我还能有个甚说的。是这样啊,一个是把他送派出所,判个流氓罪;再一个,你们把人领回去,从此不准再来捣乱!”

“好你个钱福顺,得了便宜还卖乖咧!”霍把式伸手指着钱福顺说。

钱福顺呵呵笑了两声:“霍把式你差不多些吧,我这是替你指教他成人咧,敢是欺负怂人咧?”

霍把式厉声道:“你屁眼上的屎巴巴还擦不干净,管别人的尿巴巴做甚?不用假眉三道,把人打成这的就没事了?”

“谁打他了,自家跌倒碰的,活该!”钱福顺说。

相里彦章摆摆手制止了双方,示意霍双儿扶着斌武走。

斌武却梗着脖子不肯动弹。他努力蠕动着肿起来的嘴唇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艰难地声音嘶哑地对相里彦章说:“伯伯,你打电话,唤我四哥来,他们非法拘禁我、限制人身自由,还、还往死里打我,唤我四哥来法办他们!”

钱福顺当然知道霍斌武称的四哥就是相里智,但是钱福顺没有一点儿畏惧:“哟,还会说个非法拘禁,你知道甚是个非法拘禁?你个强盗沟的跑到我们这里寻衅滋事耍流氓,我们没用绳子绑你、没有抿你一指头,这叫非法拘禁?好啊,叫你四哥算个甚,有本领你把公安局长叫来,瞅瞅谁下软蛋!”

相里彦章看着斌武叹了一声:“唉,不用多说了,惹事的胚子!瞅你这一脸血糊画淋的,双儿,快快给他擦擦,扶上走吧。”

霍双儿连扶带拖要斌武离开,斌武却是迈不动脚。

钱福顺看看这场戏也该收场了,冲着霍双儿的丈夫说:“手抖抖,你身强力壮的,就不能背着他走,怎么当姐夫的?快走吧,要不,等一会儿,人家把他四哥唤来,还要把我们五花大绑押赴刑场咧!”

相里彦章说:“看你这话说的!”

郝新也不敢多说什么,弯腰背起了斌武。

霍把式却一展双臂挡在前面:“这倒成了球啦!不行,不能就这样走,说我嗣儿耍流氓,我们好人担不起这赖名誉!”

钱福顺依旧披着中山装一步跨到霍把式面前,用手电筒指着霍把式:“霍把式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在上白彪岭,不是强盗沟,你还想打家劫舍?你还以为这是在下白彪岭,‘怎也合适’?”

霍把式闻听,立马火冒三丈,迅即把伸开的双臂在空中一划,换成一个漂亮的武术造型:“老子们没事不寻事,有事不怕事,不要命的,放马过来!”

钱福顺再次哈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说:“瞅瞅、瞅瞅,父子们一球样德行!画下的老虎不吃人,你瞅瞅我上白彪岭的男女老少谁害怕你个骡子家!”

他这样一说,疤三儿就吼了一声:“上!”

上白彪岭的人们立刻摩拳擦掌围了上来。

相里彦章紧走几步插在钱福顺和霍把式中间,用胯顶了一下霍把式,却是朝钱福顺一抱双拳,说:“钱支书呀,你是个党员干部,怎么能煽动群众闹事?这要是传到镇上、乡里,有失咱党员干部的威信咧!”

钱福顺耸了耸披着的中山装:“老哥你说的是。今儿我过寿、我三孥子订婚,双喜临门,我高兴,我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可是,你下白彪岭的骡子家给脸不要脸,一根搅茅棍搅了我的戏场子也倒罢了,你看你看,现在还小孩儿们的鸡鸡,愈拨拉愈硬啦!”

相里彦章回头看着怒目圆睁的霍把式:“你不用瘦驴拉硬屎,你吼我来处理这事情,你就听我的,甚也不用说,带上人回下白彪岭。”

钱福顺朝围着的人们摆了摆手,摇头叹息:“唉,我上白彪岭的人就是好心肠,对这样的流氓坏蛋也能放过、饶过……”

走出上白彪岭,霍把式心头的恶气仍然难以平复:“这成了个甚啦,给狗咬了,还得喂狗疙瘩肉咧!”

相里彦章道:“你悄悄的吧,你以为那钱福顺是什么人,那是敢跑到城里打砸抢的角色。你再硬下去,他敢让上白彪岭的人把你的家也抄个底朝天!”

霍把式指着郝新背上的斌武说:“天生惹事的坯子,不把老子气死就不歇心!还要唤你四哥来,让你四哥跟上你丢人败兴咧!”

斌武的脑袋昏昏沉沉,强睁了一下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霍把式站住脚,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朝着上白彪岭方向狠狠啐出一口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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