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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这时候,冯开元派了专人专车把钱福顺接进县城,借口是他的公司里新上马了一套设备,今天剪彩,请亲家公来助兴,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在县城住几天散散心。钱福顺挺高兴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临走时还对老伴茹花说:“你看看,亲家公还真给咱面子!”

茹花笑盈盈地说:“这还不是咱孥子给咱带来的福气?再说,你是书记、还是村长,去了是给亲家长脸咧嘛!”

钱福顺说:“书记村长在城里当官的人里扯球蛋咧!还是咱孥子嫁得好,这就是老话说的,嗣儿是气歪脖子,孥儿是点心盒子。”

茹花看见钱福顺的头发有些乱,说:“等等,有几根头发站起来了,我给你蘸水抿抿。”

钱福顺心情好,说:“抿抿、抿抿吧……”

满心欢喜的钱福顺被冯开元派来的专车接进县城却没有去冯开元家,也没有去冯开元的公司,而是进了冯开元预定的宾馆房间。钱福顺兴冲冲走进宾馆标间的时候,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冯开元垂头丧气地坐在简易沙发里,床边却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钱福顺问:“哎呀,我的亲家呀,这是怎啦咧呀?”

冯开元瞅了瞅那两个医务人员,那两个医务人员就走过来把钱福顺往另一只沙发边拉,说:“您坐下,坐下好说话。”

钱福顺疑疑惑惑坐到沙发里:“好我的亲家咧,怎啦,你说,天塌了,我和你一起顶着,不怕,你说!”

冯开元转过身子来,两手紧紧地握住钱福顺的手:“亲家啊,你可要挺住啊!”

“天真的塌了,有球甚事咧?你说吧,我能挺住!”

“月圆、月圆她、她昨夜犯了急病,没抢救过来……”

钱福顺一下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瞎球说咧,好好的人,怎、怎能说有病就有病?”

“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本来是好好的一个人儿,谁知道她还能犯个急性心脏病咧,我不相信,国梁不相信,可医生就是这样说的,她也就是这样走的呀!”冯开元用拳捶着胸膛痛心疾首地说。

钱福顺突然瘫了似的跌坐到沙发里,那两个医务人员就赶忙组装针管、针头,却听钱福顺“啊呀呀、啊呀呀”地干号起来。

冯开元揉着自己的眼睛:“亲家啊,事已至此,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咱们还要赶快商量安排后事咧!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天爷不开眼啊,你我都是一辈子积德行善的人,可怎么老是遭上这些事咧,我老伴还在医院里躺着,儿媳妇又这么走了,这是要我的老命咧呀!”

钱福顺忽地站起身:“三孥子呀,你在何地,大大要看看你、大大要看看你……”

冯开元说:“在家里咧,家里搭了灵堂,走吧、走吧,咱们去看看孩儿……”

冯开元的名字在汾阳城里是响当当的,他与社会各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交往,加之他有钱,出手也大方,所以就很有人缘。年轻的儿媳妇暴病身亡,一夜之间震动了汾阳县城,前来吊唁、表示慰问的人络绎不绝。来者一般都按照汾阳的老讲究结合现在的行情行事。一是向死者亲属表示安慰,说些节哀顺变的话;二是去预设的礼房上礼。礼分为现金多少和花圈一个或花篮一对什么的。冯家的院子里搭了灵堂,灵堂周围摆满了素淡的花圈、花篮。花圈花篮太多,从冯家院子里一直摆到了街上,仍然还有人一脸肃穆的表情来来往往。钱福顺一下车,就有人来扶、就有人嘀咕说娘家人来了,就有人主动为他让路。

月圆已经入殓,国梁正站在灵棚里的木棺前上香,见钱福顺进来,急忙跪倒,移动着双膝迎了上去,泣不成声地说:“是我没照顾好她呀,是我没照顾好她呀!”

“三孥子呀,我的好孩儿,你怎么就这样走啦咧……”钱福顺没有理会冯国梁,踉踉跄跄一路悲号着扑向月圆的棺木。

遵循老讲究,死者虽然已经入殓,但棺材盖子还不能封闭,封棺材盖子要在出殡前一天或者出殡前,经所谓的“人主”确认后进行。“人主”应该是死者的哥哥或弟弟,也就是被死者的后代称为舅舅的人。月圆没有哥哥弟弟,又是年纪轻轻就身亡了的,能担当“人主”角色的应该是她的舅舅黑矿长。但是,黑矿长还没有来,所以棺材盖子还没有封。钱福顺扑到棺材前,手拍着棺盖呼号:“孥儿啊、我的三孥儿啊、你怎这样命薄咧……”

冯开元暗暗踹了冯国梁一脚:“还不向你丈人谢罪!那么好的媳妇给了你,你怎就不知道好好照顾!”

冯国梁仍然交替挪动双膝,一把抱住钱福顺的双腿:“我不是没有好好照顾她啊,可我不知道她有那么个病咧呀!”

钱福顺只顾拍着棺材干号。

在汾阳,为死者入殓,不让死者穿带毛儿的或者带皮儿的衣物,说是怕来世转生成畜生。

冯开元说:“亲家啊,我让他们把棺盖移开些,你看看孩儿,她的穿着都是崭新的布衣布裤,没有一点皮毛的。嘴里含着大铜钱,手里握着金元宝……你先不用哭,不敢把泪滴进去,对后人不好咧。”

钱福顺抬起泪眼,摆了摆手说:“不用啦,不看了,看得我心疼死咧呀,让她妈们来了看吧,哎呀呀,孥子呀我的三孥子……”

冯开元的大女儿国英和大女婿过来,也是哭得满脸泪水。他们在冯开元的授意下把钱福顺扶进冯开元的卧室。

冯开元说:“亲家呀,孩儿年纪轻轻就这样走了,我这心里也像刀子割一样咧呀。”

钱福顺有座位不坐,却蹲在墙角。

冯开元说:“亲家呀,月圆是个难得的好孩儿咧,从进了我冯家那一天起就勤勤快快情情理理的,把她婆婆伺候的也是熨熨帖帖。可怎就得了这么一个急病咧,我左思右想,怕就是她婆婆住院把孩儿累得引发了病变啦。这孩儿心好啊、孝顺啊,只是太犟了,我和国梁他们催了她好几回,要她回家休息,可她就是不听,这不是,我昨天好说歹说才让她回家来休息,可这就犯了病了。唉,她这一走,真是抓我的肺、咬我的心咧呀!”

钱福顺窝着头蹲在那里一声不吭。

月圆死得太突然,太让人难以接受,钱福顺的脑子里一时懵懂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冯家说月圆是突发心脏病死的。钱福顺便在脑海里极力搜寻着有关这方面的信息。他记得那是大年初二,月圆和冯国梁按照乡俗回到上白彪岭,吃过中午饭的时候,月圆说过自己心口窝疼的话。因为心口窝疼,月圆执意要在娘家住一两天,想要歇歇身子养养身子。但是,国梁不放心,国梁知情达理地说:“越是身子不舒服越不敢在山里歇,尤其是心脏难受,还是回城里吧,城里医疗条件好,咱到医院给查查、看看,没甚大毛病就放心了。”

月圆为为难难的,只说:“没事、没事,歇歇就好了,你先回去吧,一两天过来接我;要是你不想接,我自己回去也行。”

国梁不同意,国梁到底比月圆大了好几岁,像个大哥哥似的说:“月圆啊,你怎这来不懂事不听话咧,有病就要看,歇哪儿能歇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悔也来不及!”

月圆竟然发了脾气说:“死活也用不着你负责,这是在我家,我能歇好的!”

其实,月圆身体很好,月圆只是想以“心口窝疼”为借口在家住两天,和妈妈、姐妹们说说心里话、亲热亲热。只是巴望能有个机会见见斌武,或者是到双儿小卖部和斌武的姐姐了解了解斌武的情况也好。可是,国梁就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一点自由和机会也不给她。他被月圆顶撞了几句后,却也没有发火儿,只是讪讪地笑着看钱福顺和郝茹花,说:“瞅月圆呀,还耍小孩子脾气,我们都是为她好咧嘛!”

钱福顺不知道月圆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月圆太任性,不比国梁懂事想得周到。所以他说:“国梁说的对,回城里去吧,到医院看看,没甚大毛病,再回来住。怕甚呀,娘家的门常为你开着咧,甚会儿不能回来……”

郝茹花附和着说:“可不是咧、可不是咧……”

初二之后,钱福顺也没有再听说月圆“心口窝疼”的情况,直到今天月圆突发心脏病死亡,难道说这“心口窝疼”就是个前兆?如果不是这样,那又会是怎样呢?可以假想是冯家加害月圆?这似乎不太可能。想当初,他私下里问过冯开元,虽然国梁是个二婚,可冯家条件这么好,再找个城里的条件好的媳妇也该不是难事情,怎么就能相中月圆?冯开元说,城里的女人见得多、心眼活、野性,不好调教。来冯家,往往是贪恋冯家的富裕,根本就是为了享受,哪里懂得居家过日子的讲究和规矩,就连尊老爱幼这一点怕也做不到,还能指望她们孝顺、养老送终?国梁的前妻就是这么个货色,最终感情不和,离了。离了就离了,再找一个,确实也不是难事情,关键是国梁心灰意冷,死活不想再谈这婚姻大事。直到见了月圆,才一见钟情,动了再婚的心事儿。冯开元还说,对于月圆,他满意,国梁也满意,这就是天作之合的大好事。冯家就是多出些彩礼,又算什么?他没有什么更大的要求,就是想早日抱上孙子,就是想冯家的香火不要断了,一家子人吃喝不愁,富富裕裕,和和美美,享受天伦之乐。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冯家可能加害月圆吗?

钱福顺左思右想,理不出个头绪。

冯开元却在这时候,说:“亲家,你说个话呀,有话不敢窝在肚子里,再把你弄出个好歹来,我可怎办呀!”

钱福顺抬头瞅了冯开元一眼:“我能说甚、能说个甚?”

冯开元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黄泉路上没老少,咱们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咧,老天不公道啊!”冯开元说着移步到钱福顺身边,也蹲了下来,“不过,孩儿走了,咱这亲戚关系不能断,咱们两家还要好好地处、好好地活,咱们永远都是儿女亲家。”

冯开元说着拿出一小块棉布来递到钱福顺面前:“这是从孩儿入殓穿的衣服上剪下来的,应该说这是要留在我家的,可是我想了想,还是留给你家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了却孩儿的心愿,她也盼着你们发家致富咧!”

钱福顺知道这块布意味着什么。这叫“留厚成”,厚成就是厚实的家底子。像斌文结婚时,他妈盘腿坐在崭新的红被褥上“坐厚成”一样,只不过那叫“坐”,这叫“留”。钱福顺抬起头,两眼红肿看着冯开元,并推了推冯开元的手,没有推开,就接了那块“厚成”揣进怀里,照旧把头窝在胸前。冯开元说:“亲家,你坐在椅子上吧,我知道你心里痛,可你这样儿,我的心里就更不好受咧!”

钱福顺还是没有说话。

冯开元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这可怎咧、这可怎咧呀……”

钱福顺忽然语音清晰地问了一句:“我孩儿的那个订婚戒指咧?”

冯开元没有料到钱福顺会在这个时候问起订婚戒指的事来,但是他的应变能力很强,他的脑子里一转弯儿,嘴里马上就说出十分稳妥的话语:“唉,原是要给孩儿戴上走的,可这东西贵重,人多眼杂,我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暂时保管起来啦,等着听你的一句话咧,你说给戴,我就安排人在封棺前给孩儿戴上走。”

钱福顺嗓音有点哽咽地说:“我养活她二十多年,怎就养了她这样个比纸还薄的命咧,连个念想也没留下……”

钱福顺这样一说,冯开元的心里早已像镜子一样明白了。冯开元说:“亲家你等一下……”说完就出去找冯国梁,很快他返了回来,把已经装在一只精致小方盒里的戒指双手递到钱福顺面前:“人死不能复生,可她总是要给我们留个念想的,亲家你把戒指收起来吧,该做怎样的处理,都听你的,我这边不敢有丝毫意见的。”

钱福顺接过戒指,顺手揣进贴身的衣兜里,然后他长舒一口气,瓮声瓮气地问:“后事是怎安排的?”

冯开元说:“按规矩来,一个程序也不能少!月圆是我冯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孩儿没怎么享福,却就这样一撒手去了,我得让她风风光光地去,高规格、大讲究,亲家你就看着,有甚不周到的,你啐在我的老脸上!”

钱福顺有气无力地说:“把她姐们接进来吧。”

冯开元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到厂子里调两辆小车,一辆去昌宁镇、一辆去吴城接人。”这样安排着又问钱福顺,“那亲家母那边可怎呀?”

钱福顺说:“先瞒着……”

冯开元担心这样瞒着月圆的母亲为月圆送葬,会有后患和麻烦,他说:“能瞒到甚时候?长痛不如短痛……”

钱福顺沉默了半晌,说:“还是接到宾馆吧,我告她。”

月圆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当天下午就被接到了县城,先在宾馆里见到了钱福顺,而后又坐车往冯家来。

娘仨沿袭汾阳乡村里的老规矩,在冯家所在的街口就下了车。月娥和月琴一左一右扶着妈妈茹花,月娥和妈妈茹花一路哭号;月琴没有哭,月琴绷着脸,仰着头走进冯家的院子。郝茹花一进院子便甩脱两个女儿,扑进灵堂,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号,一边推动着棺盖要看看月圆。月琴却厉声叫道:“冯国梁,你过来,这好好的一个人,怎说没就没了,你今天要不给我们钱家说个明明白白,我饶不了你!”

冯国梁哈腰站在月琴面前:“二姐、二姐呀,不是、不是……”

月琴:“不是?不是是甚?你说、说清楚,我妹子究竟是怎死的?说不清楚,我们都死在你家!”

冯国梁:“说清了,都说清了,你妈你大都知道的,急病、急病呀,谁也没办法!”

月琴不依不饶:“得急病的怎不是你咧!我后悔劝我妹子嫁给你家呀,我后来才觉得你不是个正经东西咧!为富不仁、草菅人命呀!”

“月琴,你瞎嚷嚷个球!”钱福顺吼了一嗓子。然后,他与冯开元一前一后来到月琴面前。

冯开元:“孩儿,叔叔知道你心情不好,叔叔心里也是难受咧呀,可是,在这场合不敢乱说的,你看你说的是些甚话。”

月琴:“我说的是甚?你们心里清楚,人就这么死了,你们说个急病就是急病了?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冯开元:“孩儿,我们有医院出具的证明和诊断书咧,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给我们冯家留个面子!”

钱福顺:“二孥子,你是要怎咧?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子还在这儿站着咧,轮得上你叫喊?”

月琴脾气暴戾,泼劲儿很大。但是,在钱福顺面前却是不敢肆意发挥的。冯开元朝国英和国秀使个眼神儿,国英和国秀便一左一右地拉住月琴说:“进屋坐坐、坐坐……”

月琴摔脱她们,说了句粗话:“坐球呀,能坐得住?”说着,她忽然张开双臂,几步扑在月圆的棺木上,大声哭号:“妹子呀,我苦命的妹子,你死得不明不白呀……”

就在钱家母女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冯开元命人把棺盖推开些,又小心翼翼、声音哽咽地对钱福顺说:“让他们母女姐妹见上最后一面吧!”

在昏暗的灯光下,郝茹花把头探在棺材缝隙上,只看了一眼,其实还没看清女儿的容颜,却就晕倒在地。有人叫喊:“坏啦坏啦,僵住啦、僵住啦……”就有几个女人跑过来,七手八脚把郝茹花抬到床上,掐着人中穴不放,直到她缓过气来,呆呆傻傻地任泪水流淌。

天晚了,冯开元吩咐人收拾房间,让月圆的妈妈和姐姐们住在家里。茹花和月娥还没有说什么,月琴却就气恼恼地说:“住在你家?住在你家做甚?给我妹子守灵?守灵也不该是我们!”

钱福顺说:“二孥子,你还多说,过分了啊!”转头对冯开元,“我在着吧,让她们母女还是去宾馆住吧。”

冯开元赶忙道:“行、行。”

汾阳办丧事有老规矩,任何来家吊唁的亲戚和朋友,主人家都不送客;办丧事是为死者送葬,送葬的人送客,不吉利。这样,冯开元就对茹花母女们说:“小车在院外候着咧,你们坐小车去宾馆吧。咱这里讲究不送,不送、不送啊!”

郝茹花和她的两个女儿住在宾馆里。

钱福顺主动提出来要住在冯开元家里,冯开元也正希望这样呢。冯开元嘴里说他心里难过,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也没个商量的人,钱福顺住下来就能够商量着把事情办好了。其实,他内心里是想要钱福顺见证一下他将要办的事情呢,以此来打消钱福顺所有的疑虑,堵住他想要说话的嘴。

钱福顺却就留了下来,与冯开元同在一个床上,却没躺下睡,而是对面着说话。

冯开元还是那个说法:“孩儿走了,咱这亲戚关系不能断,咱们两家还要好好地处、好好地活,咱们永远都是儿女亲家。”这样说着话,竟是让钱福顺的心情舒缓了许多。冯开元说,像他们现在住的这院子,他在县城还有两三处,他要把其中的一处转赠给钱家。让钱福顺一家子在城里也有个安身的地方。他说他这是因为心里觉得委屈了月圆,更可惜着月圆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这样做算是对月圆对钱家的一点补偿。月圆没有享受到的,就让她的父母享受,这也是月圆更是国梁这个女婿的孝心……

本来,钱福顺对三女儿月圆的忽然死亡是不能接受的,是心存太多疑窦的。他所以留下来,也是要和冯开元摊牌要和他说个长短的。但是,他一直自认自己不是个糊涂人,遇上事情是能够掰开捣烂地想个明白的。就像眼前这桩事情,虽然人命关天,可是人的命天注定,谁又能主宰得了?退一步讲,如果月圆死亡的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钱家又能怎么样呢?冯家势力这么大,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钱家在桃花峡还算个草头王,放到县城那就狗屁不如啊!又怎么能是冯家的对手?事情一旦摆在了桌面上,对于钱家来说,最好的结局也是个人财两空。换个角度再想一想,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如果月圆果真就是得急病身亡的,钱家就这般满城风雨地闹腾一场,又会是个什么结果?与冯家的关系不要啦?那煤窑上给上白彪岭、给钱家带来的好处不要啦?钱福顺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所以他很少说话,始终是一副失去女儿的悲伤痛苦的表情。现在,冯开元却主动提出要给钱家补偿,而这样一份补偿却已远远超过了钱福顺的期望,钱福顺十分感念冯开元的大度、大方、大仁义,钱福顺几乎感激涕零地说:“亲家啊,我仁仁义义的亲家!”

冯开元也好像挺动情的,眨巴着****的两眼说:“亲家啊,我以后就叫你老哥吧!咱老弟兄俩这也是经历了人生一劫咧!你说吧,我这城里的几处房子跟现在住的大致一样,你要哪套,我就给你哪套,要现在住的这套也行,孩子的丧事办过后,就办手续,过户到你的名下。”

钱福顺没有说要哪套房子,只说:“不要现在住的……”

冯开元道:“也是啊,现在这一套也不适合你,孩子是从这里走的,将来住进来,难免触景生情,想起个什么,心里难过。”

钱福顺唉唉地叹了几声。

冯开元接着说:“我说了,那两套也是这样的院子这样的房子,送走了孩子,咱们去看看,选中哪套就给你哪套。放心,你知道的,我冯开元说话,一句就是一个钉!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

钱福顺:“亲家你尽管说。”

冯开元:“你那二孥子,火气大,脑子简单了些,这人命关天的事,怎能那样信口开河地乱嚷嚷咧?凡事要有个依据,法律上更是这样,本来就是个把人气破了肚子的丧事,再惹出官司来,可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钱福顺:“亲家啊,二孥子和三孥子年龄近,姐妹感情好,又说话直,脾气暴,不知个深浅,你也不要怪她了。有我在,她不敢太过分的,我能压迫住她的。”

冯开元:“这就好、这就好。行了,不想那没用的也不做那没用的啦,咱好好把孩儿的丧事操持操持,也是对孩儿的一个安慰!也能让咱们的心里少受一些折磨!”

钱福顺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周边县市的人都说,汾阳人的讲究多。的确是这样的,尤其是办起丧事来,讲究就愈发得多,有些讲究还充满了迷信色彩。在这里,不足六十岁过世的人,那就叫“小口”,“小口”在家里停灵是不能够超过三天的,也就是说三天头上就得封棺、出殡。而出殡前的这两天还有些必须办理的事情。先是每夜得有人守灵。六十岁以上过世的人,一般都有儿女,若是没有儿女,也可让侄儿侄女来守灵。月圆属“小口”,她不具备这两个条件,谁能为她守灵?

冯开元对冯国梁说:“你不守谁守?”

冯国梁胆怯地说:“我、我害怕!”

冯开元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觉得亏心才害怕咧!杀人偿命,蹲监狱怕不怕,挨枪子怕不怕?这是让你赎罪,更是让钱家人看,感动钱家人咧,懂不懂?告你怎你就怎!”

冯国梁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哀哀地唤:“爸、爸……”

冯开元说:“听爸爸的话就甚事也没有……”

冯国梁无奈,心里害怕得厉害,却也坚持着为月圆守灵。按照阴阳先生掐算出的时分,夜里十二点钟,要为逝者举行一个仪式,叫:见阎王。

冯国梁木偶似的别人安排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时分到了,他捧了一只纸糊的轿子来到街门外,朝着出殡时要走的方向放好。然后按照阴阳先生事先的安排,先为土地爷上供。他端了些供品摆在预先指定的地方,点着一支白色的蜡烛,上三炷香,磕头。在这个过程中是不许说话出声儿的。完成这些程序以后,仍然不说话,默默返回灵堂,接上逝者的魂灵,原路往轿子那里走。这时候可以说话了,一边走一边口口声声祷告:“土地神、土地爷,把我媳妇送过狼牙畔、恶狗村,送过金桥银桥把手松,回来谢您上大供……”

一路重复祷告着来到轿子旁,下跪,把轿子点燃,嘴里要唤:“媳妇坐轿咪、媳妇坐轿咪……”一直到纸轿化为灰烬,才能起身往回走。

灵堂口有预先安排的接应的人会问:“回来啦?”

冯国梁说:“回、回来啦。”

接应人再问:“都回来啦?”

冯国梁答:“都、都回来啦。”

然后就让他吃烙饼、喝豇豆稀饭。如果是有儿有女的人家,这些事情就是由儿女们来完成的。在儿女之中,主要人物是长子,回来吃烙饼的时候,长子吃的就是烙饼芯儿的部分,其他儿女则分吃其他部分。眼下,冯国梁是一个人,冯国梁就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烙饼。

钱福顺住在冯开元家里,冯家父子的这番表现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惋惜着女儿月圆的匆匆永别,也在感念着冯家父子的真诚。虽然死者为大,但是国梁所做的一切,其实是把自己当做月圆的孝子贤孙了呀,能做到这些,可见月圆的死给国梁造成了多大的痛苦!感受着冯家父子的痛苦,钱福顺甚至对冯开元说:“唉,也难为了国梁我这凄惶的孥儿婿子啦!”

冯开元说:“唉,一个女婿半个嗣儿,你也是他的老子咧!这国梁也是太苦命,头一个媳妇感情不和离婚了,月圆这么好的孩儿给他当媳妇,他也心满意足了,可是,这就、就……”

钱福顺说:“人的命天注定,该死的不得活啊,谁也没办法咧!”

出殡有时辰,也是阴阳先生给掐算好的。

出殡前要“钉棺材”,也就是封棺。

黑矿长作为“人主”,赶在封棺前来到了冯家。封棺时有木匠来,把提前准备好的对三角样的卯榫一个一个钉在棺盖与棺的深槽里。木匠问冯开元:“时辰到了,您看……”

冯开元转头瞅着钱福顺,征询意见。钱福顺朝黑矿长示意了一下。黑矿长却结结巴巴地说:“姐、姐夫,你、你说、说吧。”

月琴过来拉了黑矿长一把,正欲说什么。钱福顺低声呵斥道:“二孥子,你给老子悄悄的!”

月琴赌气撒手,站在一边,让无声的泪水流淌。

钱福顺又对黑矿长说:“你是人主,该你决定的。”

黑矿长不看木匠,却是看着钱福顺说:“姐、姐夫同意,说钉、那、那就钉、钉吧!”

冯国梁被安排站在棺旁,在木匠敲击卯榫的过程中,不停地提醒逝者:“媳妇躲钉钉、媳妇躲钉钉……”在这个过程中,是不许别人喧哗的即使是哭,也不能出声儿。

木匠封完棺,说了句:“哭吧、想哭就哭吧……”

月圆的姐妹们先就号啕大哭起来,国梁的两个姐姐国英和国秀也跟着哭了起来。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正当哭声一片的时候,国梁的大姐国英忽然间浑身一哆嗦,咯咯咯笑了起来,那腔调却极像月圆。院子里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有人在惊慌地躲闪,有人却已跑出了院子,心有余悸地告诉院子外的人说:“坏了坏了,冯家的大孥子着上鬼啦!”

所谓“着上鬼”是当地的一个说法,也就是鬼魂附体的意思。人们说体质弱的人容易着鬼;也有人说,人死后有个磁场还没有消失,体质弱的人容易像个录音机、摄影机似的接收到死者的信息,然后再播放出来;还有的人说,是死者有冤屈或者有话要说才把灵魂附在人体上来表现和张扬的。这时候,只见国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满院子跑动,那姿态真是和月圆在世时的姿态相似得很。她见人们都在躲她,却就叫喊起来:“国梁、国梁你又到何地赌钱去啦?你把我的戒指咧?你把我的项链咧?我要戴咧,快些都给我。”

没有人回她的话,院子里寂静得好生恐怖。

只有月琴稍一愣怔,又用手背擦了一下泪水,然后疾步上前搀住了国英,国英却好像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搀扶她,只是叫喊:“国梁、国梁你个龌龊,你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真男人?你是真男人怎就不管我啦?我渴了,给我倒水,快些儿、快些儿……”

月琴就跟着叫喊:“冯国梁,耳聋了?我妹子要喝水!”

冯国梁没有经见过这种事情。此时,冯国梁毛骨悚然躲在墙角里连头也不敢抬。冯开元听说过人会“着上鬼”的事情,却是没有亲眼见过的。现在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家里、发生在眼前,这让他一时惊慌失措而又束手无策。要命的是他心里害怕得厉害,却不仅仅是怕“鬼”,更怕“鬼”把那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讲出来。如果是那样,他冯家就会遭遇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逃避的灭顶之灾,儿子冯国梁恐怕也是生死难料了。然而,他没有办法应对,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控制局面。他只是站在国梁身边惶惶如丧家犬似的,这时听到那边在叫国梁倒水,他拉了国梁一把:“快、快去倒水!”

冯国梁仰起头,眼神慌乱地瞅着冯开元。冯开元使劲一把把他拖起来:“快去、快去呀!”

冯国梁跌跌撞撞跑进房里,很快又跌跌撞撞跑出来,手里却端了一只倒满了开水的杯子,也不顾溢出的水滴烫手,只是把水递过去,说:“大姐,水、给你水……”

月琴推了国梁一把,说:“大开水,烫着我妹子咧!”

国英却抢似的把水杯夺过,她嘻嘻嘻笑着:“嘻嘻,你刚才唤我甚?好啊好啊,你唤我大姐,你再唤一声、再唤一声……”一边说一边就把一杯开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不见有丝毫被烫的难受和痕迹。只是见她一扔杯子,变了脸色:“冯国梁,你不打我啦?你打吧,来吧、打吧,你要我脱衣裳是不,我脱、我脱……”

国英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冯国梁脸色煞白,掉转身子撒腿就跑。

国英却转头看见了月琴,又看见了正惊恐地瞅着她的大姐月娥:“嘻嘻,大姐、二姐你们怎么来啦,月爱,你也来啦,怎来的?坐车还是步行,妈妈咧、大大咧?可有几天没见他们啦?”

月圆的姐妹们围着母亲郝茹花呆滞地站在原地,听到国英在叫唤,一个个转过头看着离灵堂不远处的钱福顺和他们的舅舅黑矿长。其实,从一开始,钱福顺就站在那里。他不觉得害怕,他显得很沉着。这样的事情,他在上白彪岭经见过两回,也知道应对这种事情的办法。鬼怕恶人!倘若是在上白彪岭遇上这样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他做什么,有疤三儿出面就足够啦!现在,冯开元过来求他了:“亲家、亲家呀,你看、你看……你得想个办法呀!”

钱福顺没有说话,却是推了黑矿长一把。黑矿长意识到他的姐夫是要他去处理这个事情的。他慌忙躲闪:“我、我、我怕、怕鬼……”

钱福顺骂了一句:“怂包软蛋!”

冯开元还在求他:“亲家呀,你经见得多,你能稳定局面,你快想想办法呀!”

其实,此时钱福顺早已拿定主意,他不慌不忙地说:“亲家你不用害怕,你也不用心疼你家大孥子,你看我怎样治她!”

钱福顺说着,很重地咳嗽一声,朝国英走去。这一声咳嗽却是引起了国英的注意,她一转头看见了钱福顺,立刻浑身打了个激灵,披头散发地向钱福顺扑去:“大大、大大你来啦,怎不提前告我一声?大大,我妈没来?”她不管钱福顺怎样表现,依旧胡言乱语,“大大你偏心眼,大大你财迷脑,大大你嫌贫爱富,大大你听我唱段王宝钏《算粮》。”这样说着,做了个戏曲动作,退开一步,唱道:“当年彩楼选夫郎/都是爹爹你作主张/你见那平贵是花儿样/反悔前言昧心肠/喜棚赶走薛平贵/立逼孩儿另配才郎/孩儿我不从父不让/你那时全不念父女情长/为此事也曾三击掌/儿甘愿寒窑受凄凉/我夫妻虽贫穷甘苦共享/我夫妻虽贫穷患难同当/儿在寒窑受恓惶/未要过相府的半升粮/苦日月儿也能妇随夫唱……”

钱福顺从来没有听过月圆唱戏,可眼前这腔调分明就是月圆的腔调,且还唱的有板有眼,他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同时也变得有些犹豫了。没想到,这时候,国英唱着唱着,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停顿下来,问钱福顺:“大大,斌武没来?你可不敢再迫害斌武啦,斌武是好人咧!”

钱福顺一听说“斌武”二字,两眼里即刻就冒出凶狠的光来,他一步上前,推开意欲阻拦他的月琴,左手一把揪住国英的头发,右手抡起来,啪!啪!啪!几个响亮的耳光,让在场的人听得心惊肉跳。他一松手,国英就瘫坐在地上,先是连续打了几个冷战,继而呆呆愣愣地摸着脸颊问:“你怎打我咧,我做错甚事啦?”语气和神态却已恢复如前。

钱福顺也不管她,只是来到灵堂前点着四炷香,说:“三孥子,不用瞎折腾啦,安安生生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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