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开出好一阵子,宁西的心才稍稍放了些下来。
这两天总是提心吊胆的,这会儿稍松了口气,他靠在座位上半眯着眼睛养神。车子在这乡级公路上颠簸着,一个急转弯,旁边座位上那姑娘因惯性倾倒在他身上,待车子走稳后那姑娘直起身来连连向宁西说着对不起。上车时因慌忙,宁西只知道旁边坐着一个姑娘,他当时也觉得在姑娘旁边坐着安全些。这会儿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显得很天真,长得蛮漂亮:长长的睫毛、又大又亮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很可爱!一段时间里,宁西有些邪恶地闭着眼睛假装睡着,身子顺着车子的颠簸和转弯的惯性不时地往她身上碰碰、或靠在她身上。在姑娘的身上碰着、磨擦着,宁西感到很惬意,甚至还有些想入非非的,几天来的紧张此时也消除了一半。而姑娘却一点都没察觉到他这一举动,她见宁西睡着了,怕他着凉便把车窗关了。这倒让宁西不好意思再继续他的邪念了。
“大哥哥,你们收税一定很辛苦吧!我见过我姨妈那山村里也经常有你们的人走山路去收税。”姑娘很健谈,她跟宁西谈自己正在复习准备再考大学,谈自己家里的情况,谈父母的单位及工作。
姑娘问到这里时,宁西才猛地想起自己身上穿着是一套税务制服,姑娘是真把他当成税务干部了。这衣服是他从劳改农场逃出来后路过一个税务所时偷的。
宁西只好将错就错地应付说:“是啊,是啊,收税是辛苦点,但我们不怕,再苦也要把税收进来。”
“你们可真了不起,没有你们就没有军费、老师就没有工资、学校办不起来、公路修不了。我有个高中同学爸妈都是搞税务工作的,我常去他家玩的。”姑娘说。
“没什么,收税也是为人民服务嘛!”宁西胡乱地答着,那天劳改农场上税收宣传教育课他没认真听,这下子听到的词都用完了。
“可是有些人却不理解你们,还骂你们,甚至打你们税务干部。这些人真混蛋!”小姑娘抱不平地说。
姑娘这话刺了宁西一下,他就是因为半年前打了收他税的税务干部而被判三年刑的,他也是现在心里还不服而逃出来的。这下子宁西在心里骂自己干嘛偏偷着一套税服来穿,干嘛不偷套别的制服。他原本想偷一套制服穿着安全些,没想到挨了姑娘一顿骂。
他好像不经意地胡乱说着:“是啊,是啊,打人不对,打税务干部更不对。”他显得有些尴尬了,幸亏姑娘没继续说下去。
那姑娘拿出东西请宁西吃、拿饮料请他喝,那神态表现出对宁西很崇敬。
过了一段路,半途中上来三个青年人,这三人上车后就扬起手中的刀要乘客们把钱交出来。那三个人一个守住车门,两个过来搜身。那姑娘吓得双手紧紧地抓住宁西一只胳膊往他身上靠;车上好些乘客也看了看宁西,那些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求救的目光。这车上只有宁西一个穿制服的。那两个搜钱的就要搜那姑娘身上了。
“不要乱来!”宁西站了起来,他像是有责任保护那姑娘似的。
那两个人分别站在宁西的两边,说:“收税的只管收你的税,莫管闲事,不然放你的血。”
宁西对这一手根本就不怕,他说:“这事******你爷爷我还真管定了!”说着他也摆出了架式,站在车厢过道上。
那两人一边一个用刀向他刺来,他一闪身,一手一个抓着两人的手顺势一拉,那两人的刀互相在对方的手上刺了一刀,顿时出了血,痛得两人手上的刀都落了地。宁西拳打脚踢地一边揍他俩一边还骂着:“你们瞎了狗眼,敢跟爷爷动刀子,爷爷我就是耍刀子长大的。”守在门边那家伙也吓得不知所措了。
三个家伙的气焰没了,他们向宁西求着饶。宁西要那三个家伙把搜来的钱退给乘客,然后说:“以后再让爷爷我看到你们这样,看到一次打一次!”他叫司机停车让那三个家伙下去了。
乘客们都围了过来,大家很感激地对宁西说:“太感谢你了,你这收税的真是好样的!”
“大哥哥,你的功夫真棒,你学过少林武术吧!”那姑娘握着宁西的手臂敬佩地说。
“同志,要不是你,我这点救命钱就没了!”
有个人还夸出了“诗意”来:“我们那里有一个人打税务干部被判了刑,而那些税务干部却还像侍候自己的母亲一样轮流照顾那人的妈妈。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他们,你和他们一样了不起呀!”
“同志,你的尊姓大名?你是哪个局的?哪个税务所的?”一些人要写感谢信送到单位去,一些人说要把宁西的事迹向电视台报送,一些人说要建议团市委表彰宁西。
刚才还在为自己过了一场打架瘾而高兴、为自己施恩救人而得意的宁西心情此时沉重起来,他的眼眶里也含满了泪水。大家见此情景,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宁西叫司机停了车,他拍了拍那姑娘的头说:“小妹妹,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然后他又向大家说了声:“感谢你们!”弄得大家更莫名其妙了。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宁西已下了车,他在车外跟大家说了声“再见”,然后便登上了一辆往回开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