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没想到自己从厂里偷出来的那几根锡条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而且当这种麻烦终结之后,老王也没想到它会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来折磨他。
那时金融危机正张牙舞爪四处蔓延着,厂里开始萧条,没什么订单,晚上也不用加班了。不加班工资自然下降,不加班日子还怎么过,老黄以前就是靠加班的钱来养活家里老小。
老黄瞄准了部门的那一堆堆闪着亮光的锡条。老黄看着那一堆码放整齐的锡条,心底那股潜藏很久的笑意就开始蒸腾到脸上,而后开成一朵花。
这天正在值日的保安恰好是老黄他老乡,老黄一见,有点忐忑的心就放了下来。按以往两个人经常发烟抽的交情,老黄想即使发现了,这个保安老乡也不会多说什么。
老黄在厂门口放慢了脚步,果然,老乡朝他善意地笑了笑。老黄也笑了笑,出了厂门,转了一个弯,加快步子回到出租房,就把那条依旧带着他体温的锡条藏在一个安全而又隐蔽的地方。
晚上出去接老婆,老黄经过废品收购站时进去问了问老板锡条怎么卖。9成新的一条90块。老黄嗯了两声,然后说过几天拿来看看。老黄前脚刚迈出废品收购站,心底那个欢欣劲儿就奔腾了起来。
老黄不贪,一周就拿两条,做啥事都应该有节奏地进行,这个现在老黄比谁都明白。
偷来的锡条,老黄也不急着卖,放在屋里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攒到一定的数量再拿到远点的地方放心的卖。
几天后的晚上,老黄一路骑到红绿灯的地方,想再加速,却见一个人在不远处使劲叫他停车。老黄面带疑惑地刚停车,刚才那人便面带凶色地跑过来一拳打在老黄胸上。叫你停车,你没听见?那人歪着嘴说了句。老黄眼前这个额头有点秃顶的人想还手,见不远处的小货车上又走下来几个人只作罢。
“里面放的是什么?”秃顶朝自行车前面的那个篮子望了望,问道。
“没什么,今天端午节公司会餐没吃完的一些菜。”老黄心底开始有点忐忑了。
秃顶也不多说什么,一把掀开上面盖着的报纸,露出一条崭新的锡条和一饭盒还带着热气的红烧肉。
老黄想骑着自行车一走了之,不料那几个后来上来的人紧紧拉住了自行车的后座。这可如何是好?老黄边想边保护性地把脖子上挂着的厂牌往衣服里面移了移,不料这个动作很快就被秃顶发现了。
老黄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这几个地痞流氓弄到厂里,自己恐怕不仅要罚款,连工作也得丢了。
寡不敌众,老黄最后硬逼着把这些人带到家里,并把自己裤兜里的那六百都掏了出来。
一个小时后,老黄他老婆回来见他魂不首舍的样子,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黄不吭声,只一味说没事没事。
不该去那个废品收购站问价钱啊。老黄不由抱怨道。
接下来的几天上班时,老黄还是接到几个骚扰电话。老黄一按接听键,那边却又没人说话。半夜睡觉时,也偶尔会接到这样的电话。老黄被这几个电话弄得有点神经过敏。
几天后,老黄把工作辞了。厂里不景气,有人主动辞职自然是好事,况且还是老黄这样的老员工。
辞职后的老黄休整了几天,就在隔壁一个工业镇的一个家具厂里找到一份保安工作。
上班第一天,老黄就把手机给换了,并发短信给老婆说自己以后就吃住在厂里,一周回一次家。老黄他老婆回短信说,那我把房子退了,还能省几百块房租。
老黄没想到换了新号码,依然会接到一些莫名的电话,而且电话里那人一张嘴就问他是不是姓黄。老黄说是,电话那边就一阵怪笑,然后就不吭声了。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老黄想着这些,心又有些忐忑起来。
几天后的晚上,老黄独自一人值班,从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的七点。老黄趴在桌子上一觉迷糊着醒来,忽然看见仓库那个偏僻的角落里散发出一丝暗淡的灯光。这丝灯光仿佛危险的信号弹般恍惚之间就把老黄那沉沉的瞌睡给赶走了。
老黄一步一步移到离灯光最近的地方,也不着急,怔怔地望着几米之外那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地移动着。
“给我站住。”老黄逮准时机,把灯光晃在那个人脸上,一见却是与自己有点交情的老王。
老王见了当保安的老黄,那双刚才不停忙碌着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老黄犹豫了一会,看了老王几眼,就走开了。
次日早上老王给老黄买了包芙蓉王,老黄想了想没要,就说你帮我去打一下卡。老王老实地去了。
老王,发根烟来抽抽。老王笑呵呵地递上一根。老黄也跟着笑。
老王,帮我去扛桶水。老王笑呵呵地应声说恩。老黄感觉和老黄待在一起,以前那种焦虑恐慌感就无影无踪了。
有了老王这个帮手,老黄只感到特带劲,那个舒服劲儿老黄自出生一来都没享受过。
几日后,老黄在厂附近的小店里打麻将输了一百多,一出门就想到了一向节省听话的老王。
第二天下午老黄去找老王,找遍了整个车间,却不见老王的身影。
最后,老黄碰见老张。
老张说,还找啥找,老王已经自动离职啦。
老黄听了,心底不由一空。
当日晚上老黄又接到一个莫名的电话,那边的人依旧问他是不是姓黄,老黄嗯了一声那边又不吭声了。挂下电话,老黄心又一紧。
老黄不知道这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是老王还是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