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的出奇,风从窗户吹进来,给屋子里添了丝丝凉意。白子夜是没有进过女子的闺房的。聂青丝的闺房很整洁,屋子里放着几个做工精致的古琴,随着风从窗户吹进来,古琴不时发出清零的响声,声音轻轻的,却显得格外的动听。桌子上放着几本书,一屋子的书卷气息让白子夜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这屋子和它的女主人一样,干净,清冷。
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屋外,知了在树上狠命的叫着,让人感觉心烦的很。聂青丝呼吸很沉重,跟着胸脯一起一伏的,额头却还是烫的要命,高挺的鼻梁上是细细的汗珠。雪白的肌肤此时红红的,像一个红色的苹果。聂青丝的嘴唇紧闭着,眉头紧缩,这个样子,倒是比平日里那冷若冰霜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要亲切上几分。白子夜从来没看见过聂青丝这个样子,聂青丝似乎是难受的要命,白子夜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白子夜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聂青丝,并不时用手摸着聂青丝的额头,热的感觉从聂青丝的额头传到白子夜的手掌上。白子夜知道,聂青丝烧的真的是十分严重,不觉又多了几分担心。
烧还没退。
聂青丝的脸红红的,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越来越多。
白子夜有些焦急,自己是大家族的公子,平日里都是呼来喝去的指使下人去做事,自己也总被下人伺候的很好,可谓是舒服的不成样子。现在聂青丝发着高烧,自己急的团团转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白子夜从外面打来冷水,轻轻的放到床边的桌子上,用自己随身带着的白色手帕沾到水里,拧干,蜻蜓点水般的在聂青丝额头上擦拭。
聂青丝似乎是很舒服,轻轻的哼了几声,白子夜一顿,内心深处不知什么地方好像被人紧紧的抓了几下。
好像有效!
白子夜心中一喜,将手帕又一次沾水,丝丝凉意从手指传来,也让白子夜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再一次用手帕轻轻的擦拭聂青丝 ,白子夜小心翼翼的,细长的手指触碰到聂青丝如同白瓷一般光滑细腻的皮肤,那吹弹可破的皮肤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聂青丝渐渐的放松下来,眉头也不再紧缩,紧闭的嘴唇似乎是很渴了,缓缓的张开了。白子夜见到后心中一喜,赶紧把桌上晾好的龙井茶去渣,将聂青丝扶起来,倚在自己的身上。聂青丝浑身无力,软软的倒在白子夜的怀里,头倚在白子夜的肩上,柔柔的呼吸在白子夜的颈间。乌黑浓密的如瀑布般的长发撒在白子夜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白子夜有一时的失神,他左手抱着聂青丝,右手仔细的将聂青丝散落的长发别到脑后,露出了聂青丝精致的脸庞,长长的睫毛无力的盖住眼睛,美的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白子夜的心猛地就漏了一拍。
白子夜扶好聂青丝,把桌上上好的龙井茶去渣,端到聂青丝的嘴边,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扬起,将茶水送进聂青丝的嘴里。聂青丝缓缓的动了动嘴唇,喝了几口水,睫毛闪了几下,又倒下去昏昏欲睡了。
似乎是因为白子夜细心的照顾,聂青丝这次睡的似乎是安稳了不少。
白子夜又拿起手帕给聂青丝擦了擦,感受到烧好像退了不少,才放下心来。
白子夜静静的看着聂青丝。后者睡得很沉,但好在呼吸不像之前那般沉重。
她就那么睡着,安静,并且冰冷。她从来就那么安静,冷淡。冷淡到似乎是没有心的。
一如白子夜第一次见到聂青丝,那是聂青丝刚进府的那天。
那天天气很晴朗。这种天气在这个季节是十分普遍的。甚至这种天气叫白子夜觉得太过温和而叫人烦躁。白子夜向来过的舒服,这个时候早就应该活跃在山水之间,享受自然的诗情画意,偏偏大哥几天前相中了一个女子,是个青楼的风尘女子。本就是平常之事,却非要叫自己出息,感受这灼人天气的折磨。
早在前几天,白子夜就知道,似乎是自己的哥哥——白家的老爷,闲来无事逛大街的时候路过青楼,闻见青楼之上有人弹琴,琴声悦耳,婉转动听。便驻足欣赏,并且纳了那个弹琴的卖艺女。这是本就不稀奇,白家家底殷实,自己的大哥又身强力壮,纳个妾也算有情可原,再说对那个卖艺的女子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一届风尘女子大多都希望可以被那个有钱人家的阔少爷相中,好可以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命好的,相貌好的,得到了宠爱,日后的日子过的也就不会差了。
白子夜到也没有放在心上,本就是纳个妾,这在大户人家就好像添了一件新衣服似的,没有人会在意,唯一在意的,就是府里原本的那些女眷,免不了又是一顿争风吃醋,反正吃饱喝足没事干,总要在哪件事上显露一下自己的智慧。白子夜向来是认为大户人家的女眷们在乎的只是男人们的宠爱,但是自己到底有没有爱男人们,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这个女人似乎不简单,自己的大哥虽然没弄什么像样的婚礼,当然估计家里的嫂子们拼了命也不会同意的。就算如此,大哥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要求所有的有地位的近亲前去,也算是给足了这个女子面子。
这事就变得似乎是有些蹊跷,莫不是这个新进府的女子国色天香,大哥想存心炫耀一下?白子夜从来就不是喜欢这些风流的事和参与风流事的人,也不爱凑什么热闹,但是毕竟大哥是一家之主,自己近来也没什么事,大哥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思来想去,也就答应了下来。
众人早早的就在正厅落了座,家里的几个嫂子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白子夜看了就觉得好笑,大姨太和二姨太平日里都要把家里闹翻了,今日却能为了一个女人同仇敌忾,倒也稀奇。几个女眷一边吃着一边说着什么,声音虽小,字眼却是十分狠毒的,跟着毒辣的眼神加上手势,一副“那个女人要是敢进来,我们就合伙扒了她的皮”的架势。另外的几桌坐着几个男男女女,白子夜很熟悉,此时也是懒着打招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葱般洁白细长的手指拿着一个青花瓷的茶杯细细的端量着。嗯~大哥家的东西果然是不同凡响,这一个小小的茶杯恐怕也算是同类中的极品了吧?
白子夜是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主,性格不染纤尘,偏偏喜欢些生僻的东西。喜欢喝茶,所以对茶具也就多一些了解。今日大哥似乎是真正的上了心,连茶都是上好的。这茶估计是大哥的私藏,有钱都买不到了吧?这今日要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主?惹得大哥这般兴师动众的?白子夜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一笑,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入口便是一阵清香,接着咽下,清香缓缓而下,顿时整个人神清气爽。一阵高过一阵的清香在腹中盘旋,久久不得散去。
呵呵,这样的好茶给一群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喝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才拿出来就更显得不值!真是浪费!白子夜心中想着大哥的不可理喻,不觉又摇了摇头,带着苦笑又喝了一口。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鞭炮声,几乎是同时,刚才还叽叽喳喳骂个不停的女眷都安静了下来,连带着那几桌的男男女女也一同坐直了身子,望向门外。
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扬起了漫天的红屑,洋洋洒洒,好似漫天飞舞的蝴蝶。红屑之中,一辆精致的小轿停在白府的门前,轿身通体红色,轿身前倾,一只洁白的玉手缓缓挑起红色的珠帘,哗啦啦的珠子相互碰撞,同时一只金丝绣花鞋踏出轿外。
白子夜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放下茶杯,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个女子。
她站在漫天的红屑里,一身白衣,头发似乎是烟雨里泼墨般的瀑布,简单的束在脑后,洁白如冰雕的额头,眉毛细长如同一弯新月,眼神清冷似看透世间一切,淡然如水,水波盈盈。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似是有些倔强。她站在那里,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时间仿佛是静止了,所有人都不出声,静静的看着这个风姿绝世的女子。
白子夜几乎是看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吸引他的目光。可是这个女子是不同的。她的眉眼似乎是上天精雕细琢的,叫人过目不忘,虽是青楼出身,却干净的连白子夜这样不闻凡尘的男子都动了心。
她似乎是有魔力的。她的美内敛,她的美安静,她不需要哗众取宠,不需要故作妩媚,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展示什么,她只要那么静静的站着,不动声色,就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不论男女,都会被她的美丽,她的沉静,她的浅笑,她的内敛所震撼。所有的女人在她的面前似乎都黯然失色。
她轻移莲步,缓缓的向正厅走来,金丝绣花鞋踏在石头路上没有声音。鞋上用金丝绣的精致的海棠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芒。一袭白衣随着清风轻微的摆动着。裙子的裙摆上用红线绣着几朵海棠,似是与鞋子上的花出自一人之手。众人都屏息看着她,她只是浅浅的笑,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淡然的样子。
白子夜葱白的手指突然紧紧的握了一下茶杯,他的目光随着她移动,看着她向着自己的夫君,白子夜的大哥走去,心中不知什么地方狠狠的痛了一下。
白家老爷满面笑容,看着那个如同天仙的女人走向自己,看着旁边的男人羡慕的目光,心中满满的都是得意。他紧走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扶住那个女人,陪她一同走到大家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