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炳坤扭曲着一张脸就差没有怒摔碗筷,倒是江子笙保持了沉默。
但是她心底还是有些抵触杨府的人,虽然杨府跟杨花语断绝了关系,但到底也是骨肉相连,杨府却狠心十多年都未曾来看他们母女一次。
若非今天江太夫人提起,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外公,这样的亲情实在是让人寒心。
早膳还没用完,所有人都不欢而散,江彩蝶经过江子笙的时候,如避瘟疫,生怕沾上一星半点。
旁人看了会以为江彩蝶是在怕她,只有江子笙能够感觉到江彩蝶在经过自己时那股压抑的恨意。
江子笙淡淡地看着江彩蝶离开的背影,眸中露出丝丝疑惑。
按照江彩蝶的性子,一定会到处给自己挑事才对,这次为什么会选择隐忍?难道……
江子笙又将目光扫到江言旭那双阴鸷的眸上,眼中的疑惑瞬间消解。
看来江言旭这次回来给江彩蝶做了不少心理工作,她倒要看看江彩蝶和江言旭能隐忍到什么时候。
江言旭深深的看了江子笙两眼,最后才步履沉重的离开。
江子笙对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想到还得去回春堂重新替任承霖配药,便离开了相府。
……
任承霖经过一晚的休息,再加上有百里星华这个老怪物在,今天的气色已经好看些了,虽然依旧虚弱无力,精神劲却是十足。
江子笙一进屋子,便重新替任承霖把了脉,看着诊断结果又多了几分怜悯。
任承霖能活下来真的算是个奇迹,因为他的体中有一种毒素,还在娘胎中的时候就已经染上了。
婴儿本就没有免疫力,稍稍风吹就会感冒发烧,更不用说身患剧毒了,可任承霖却偏偏活了下来,他的生命足以让所有人惊叹。
“你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一直这么差吗?”江子笙一边写着药方,一边随意地问道。
任承霖点了点头,“御医们说我先天不足,得温补。”
江子笙嗤笑一声,没想到宫中的御医也真够扯的,任承霖可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哪顿吃的不是好的,还温补,这是变相耗掉他的命啊。
江子笙猛地怔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任承霖心中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宫中的御医一定被人收买了。
他们一边用毒给任承霖续命,一边又故意慢慢地耗掉他的性命。
而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制衡任承恩和任承泽的权利,毕竟任承霖是皇后所生的,是真正的嫡子。
在宫中敢如此草菅皇子性命的没有几个,是周贵妃还是宋贤妃?
如此玩弄人命,宫里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
任承霖看着江子笙阴沉的脸色,心里咯噔一跳,不安地道:“江大夫,我是不是没救了?”
江子笙连忙回过神用力地摇了摇头,紧紧握住任承霖的肩膀,目光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活着。”
“那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差?”任承霖心稍稍松了口气。
原本他就是个等死的人,是江子笙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活着的希望。
但他心底有些害怕,怕这希望不过是一场幻影。
“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江子笙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
毕竟任承霖的病牵扯了太多,要是现在让他知道真实情况,心理恐怕会承受不住,加剧体内毒素的恶化。
走出屋子江子笙便看到百里星华盘坐在亭子里,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睛,似要江子笙整个心神都摄进去。
江子笙还是第一次看到百里星华这般严肃的样子,长长呼出一口气,踏进亭子将药方放到了百里星华手中。
百里星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浮起身子,与江子笙平视着。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只要记住你是名大夫,你的目的只有救人便好,至于其他的,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活了很久,经历过无数的人和事,早就看透了人性。
“难道您要我看着一个活生生的性命,被人算计?”江子笙不甘地道。
百里星华咯咯咯地笑了会,看着江子笙摇了摇头,“傻丫头,谁的性命不是被算计的?就算人不算计,老天也会算计啊。丫头你不也是在被人算计么。”
江子笙身子微微一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百里星华。
百里星华说的没错,但是她还是做不到漠视这些事情,她虽然不善良,却还有着最基本的人性。
……
雪花纷纷扬扬的四处飘洒,就像是一场浩劫,席卷整个大玄,最后在明心殿的上空中盘桓飞舞。
原本富丽堂皇的明心殿在任承恩失宠之后变得十分的冷清,到处都是萧条一片。
任承恩匍匐在地毯上,双眼无神,胡子拉渣,英气的五官早就污垢掩去,变得一塌糊涂,他的头发不知有多少天没洗,全部黏在一起,散着阵阵恶心的头油味。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哟偶多久没有换过,手上握着一壶酒,嘴巴微微张着,就像是个断了线的木偶。
“叩叩叩……”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任承恩茫然地看向大门,烦躁地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将门用力打开,歪着脑袋看着来人。
任承泽身着一身银色玄袍,清逸的五官在白雪的衬托,出尘若仙。与对面而立的任承恩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寒风呼呼地吹进明心殿,将任承恩的醉意也吹醒了四五分,当他看清对面站着的是任承泽后,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转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雕花檀木椅上。
“二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任承恩抹了抹额头,将掉落的头发重新束到脑后。
任承泽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随意地看了空空如也的明心殿,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
“三弟的日子逍遥快活,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哪能看到什么笑话。”
任承恩冷哼一声,将酒壶直接丢到地上,一脚高高地踏在了案几上,邪邪地笑道:“二哥若觉得这种日子舒坦,随时都可以过。”
任承泽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怒气,至始至终都挂着一抹和煦的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我自然没有三弟这般福气,父皇交代的事情太多,哪有时间忙里偷闲。”
任承恩拳头微微握紧,眼中涌上一股怒意。
任承泽来到这就是为了向自己炫耀,他如今多受父皇器重吗?想告诉他,东宫太子之位已经是他任承泽的了?
“既然二哥事务繁重,那便请吧。”
任承泽起身,只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一步步地靠近靠椅上的任承恩。
任承恩警惕地盯着他,双手已经触到了身后的宝剑。
似乎看出了任承恩的动作,任承泽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他瞬间绕道任承恩的身后,将那把宝剑,直接丢到了地上。
“你想做什么,我现在还是皇子!”任承恩瞳孔缩紧,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
“三弟那么紧张干嘛,认为我会杀了你?你放心我是不会像三弟你一样,骨肉相残的。”
任承恩撇过头没有继续看任承泽,心里对他的警惕又升了几分。
虽然任承泽之前并没有对他下过死手,却不代表他现在不会,毕竟他一天没死,对任承泽来说就是一个威胁。
“你还想不想重获恩宠?”任承泽不动声色地便丢了一个诱饵下来。
任承恩身体蓦地怔住,难以置信地盯着任承泽,只是这激动的情绪很快便被他压了下来。
任承泽绝对不会这么好心的帮他的。
“流民暴动的事情是你策划的吧。”任承泽冷然勾起唇角,“你自己最清楚他们是多么的难对付,父皇为了此事日夜忧思难宁,若是三弟更够对此出谋划策一番,父皇一高兴,你的恩宠自然会回来。”
任承恩眼睛一亮,却依旧警惕地道:“想必二哥已经有了方法,为何不自己献策?”
“因为我不想那么快就失去一个对手。”任承泽扫了一眼落魄不堪任承恩,“因为我们是兄弟。”
任承恩对任承泽的说法嗤之以鼻,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兄弟的感情又能值上几分。
任承泽不理会他眼中的嘲讽,将江子笙之前对他所说的方法,说了其中一种:“这次赈灾银两可以动员所有官员筹集……”
任承恩听完任承泽的话,心中早已激动不已,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父皇肯定会龙心大悦。
只不过他始终想不通,任承泽为什么会将这么好的方法告诉他听,难道真的是因为兄弟情义?
任承泽将事情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任承恩,“三弟你的时间不多了,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恐怕都赢不了我。”
任承恩内心复杂地望着任承泽一句话没说,一直到他离开。
因为他害怕任承泽给他的一个陷阱,一个一旦踏进就会万劫不复的陷阱。
“来人!”任承恩思索了一会把贴身的小太监叫了上来,“你去跟着二皇子,看他到底在玩些什么花样。”
“是。”
这边,任承泽从明心殿出来后,便直接去了勤政殿。
皇帝略微疲累地撑着脑袋,翻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见任承泽进来,连忙将他招到身边:“流民的事,你可想出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