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她为什么喜欢他？
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她自己也想知道。
回想起两年前对他又亲又抱又告白的场面，连她都觉得自己真的好敢。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的呀。
她明白自己在他眼里也许真的过于大胆，说白了就是不要脸，半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都没有，他一点都不欣赏她的坦率，还老是一逮到机会就拉着她说教，却又被她胡搞乱搞、大吃豆腐。
爷爷给她的限期只有两年，他说过要是两年内不能让凌统上门提亲说要娶她，她的婚事就得改由他亲手包办，无论他要将她许配给谁她都不能有异议。
所以，这就是她一直缠着凌统，想尽办法让他爱上她的原因。
可是凌统好迟钝，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还是不了解她的心意，一直都以为她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想拿他寻开心。
每每一想到他吃瘪的情景就无由来的一阵好笑，凌统好傻，她也好傻。
今年是她最后的期限，可是她真的快无计可施了。
“唉。”站在校场外，死死瞪着根本就没有门扉、大大敞开任人观赏的校场入口，叶玄好无奈地重重叹出一口气。
她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陆逊的头脑，要是她也有那么好的脑袋，那就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爱情里面的诡计，比起在战场上的厮杀还要累人，更甭提是试卷上面的考题了，她现在觉得曹操出的考题都比让凌统那颗迟钝到不能再迟钝的脑袋开窍要简单得多。
“叶玄，不要怕，你一定可以的。”绝对不能让别人操控她的人生和婚姻，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不行。
她伸手拍了拍双颊，走了进去。
才刚走进来几步，她就发现校场里的大家都好不对劲，好像被人用定身术定住了，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演武台。
只见台上一人白衣翩翩，满脸笑容可掬地持剑而立，他手中长剑正停留在离地上那人喉咙不到半寸的地方；地上那人苍色衣袍，平静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他手中的兵刃早已脱手，那把有些眼熟的长刀正直直的插在演武台外的地上，而那块地则因为那把长刀的造访被迫产生出好大一片龟裂的痕迹。
“不要！”她吓得脸都白了，惊叫出声，引来众人的频频侧目并露出惊艳的神色，但那些她根本就没有理会，提着裙子往台上奔去，目标是台上动作和行为都极为怪异的两人。
“陆狐狸你干什么？给我住手！”她忿忿地拍开对方一直用剑指着人的手，逼得他后退几步，然后蹲下来一把抱住了地上的人。“凌统，凌统，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哪知，她的惊嚷只换来凌统一个茫然的眼神，而陆逊却一手置于鼻前，轻易用衣袖掩饰掉唇边漾起的笑意。
“凌统你说话呀！到底有没有怎样啦？！”被吓到呆了哦，有这么不经吓的吗？他不是武将吗？她都快急死了。
“你才怎么样了。”
一声闷响，某人的头被敲了。
“你干嘛敲我的头。”满怀关切的神色从她脸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恼怒的瞪视，随即转为略带水光的眼眸暗指他的没良心。
凌统从地上站起，顺手把她一并拉了起来，忍不住开口斥责：“这里是校场，刀剑无眼，你突然冲进来是想死对不对？”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谁让陆狐狸用剑指着你！”她气闷的回头，这次改瞪刚才拿剑指着凌统的那位。
陆逊是很少来校场的，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别提是中途冲进来的叶玄，就连下头那一堆兵兵将将一开始也感到实在太惊讶了。
“我只是在与公绩比划比划，叶姑娘不用如此紧张。”陆逊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答道。
“比划？”她的眼眸瞠得更大。“比划要用剑指着他？”她看是谋杀吧。
陆逊不语，只是闷笑，凌统却把她扳向自己，极为不悦地道：“你来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口气有点冲，很容易会被她误解，而她也确确实实误解了。
“我来找你啊，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难道你不想我吗？”她眨着眼，原本对着陆逊时还是凶巴巴的语调突然变得软若棉絮，还配上一副泪眼汪汪的神色，下头的士兵们连心都被紧紧揪住了。
“你……”可是，装可怜对凌统没有用的。他的唇抿了抿，合上目片刻，强自压下了那股无力的情绪，再度睁开眼道：“你跟我来。”他牵着她的手就往校场外走，临走时还不忘瞪了那堆士兵们一眼，说了句：“看什么看。”
凌统牵着她一直走到建业大街上，一路上居然都没有松手，这样的举动让她高兴得想要大声尖叫。
他牵着她耶，凌统居然会牵着她，这是多么能让她欢天喜地的事情，那个又正直又守礼又死脑筋的凌统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离开校场，而且还一直牵着她走在街上，就算要她现在马上死掉她也心甘情愿。
高兴归高兴，可是孙权的武将牵着叶家小姐明目张胆地走在建业大街上，沿途已经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了，只怕不用半天就会传到她爷爷耳里，要是到时候她家爷爷逼着他跟她拜堂成亲那可不得了了。
虽然嫁给他是她一直所希望的，但她还是不想他娶她是被逼的，所以当他牵着她快要走过连接商埠区的大桥的时候，她忍不住甩开他的手，开口道：“凌统，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老天爷爷原谅她，她不是存心想要甩开他的，更加不是存心想要破坏这份难得的小小幸福，而是她在为他们更加美好的未来着想，所以才如此不识好歹。
“好问题。”凌统狠狠咬牙，停步回头瞅着她。
她还真把他问倒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带她去哪里。
“你拉着人家走得这么急，难道是想跟人家私奔？”她的嗓音好甜好甜，连笑容都好甜好甜，甜到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溺毙其中，凌统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生来脸皮薄，对于这么一个大胆的女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相较于她的直接，他就难免显得有些不坦率，并且只能时时佯装恼怒来掩饰尴尬，其实他早已被她弄得心烦意乱，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私你个头，你这死小孩难道脑子里从来就装着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凌统，凌统。”她抓住他的手，一直晃呀晃。“我知道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只是你一直都好害羞，不肯承认罢了。”
“你还真是自恋。”他也不反驳，毕竟以她的本钱，确实没有道理让男人不喜欢，可他现在却在她的殷殷期盼下，模棱两可地给了她另一个答案：“我不讨厌你。”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对不对？”她满面欢喜地原地跳了几下，要不是他把她拉到了不显眼的位置，只怕他们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举动已经传遍小半座建业城了。
“差很多好不好。”他不禁有些想要失笑，但脸部没有牵扯出太多情绪，依旧是保持往日淡淡的漠然，因为他是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凌统。”她有一个习惯，但只是对他，会在想要跟他说话之前先喊他的名字，在确定他脸上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之后才继而说下去，好比说现在。“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真的有很努力的想过，想了好几个月了，没想明白之前我一直都不敢来找你，可是我今天终于想明白了。”
“你就是因为一直都在想那件事所以这么久都不见踪影？”
“对呀。”她很用力地点头。神经有些大条的她没有留意到凌统话里隐隐透着的关切与想念。“我觉得呀，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为什么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其实不是在叶府，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你了，那时候你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满脸都是疲惫的神色，可是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喜欢好喜欢你，所以我才会故意捣乱跑去当女飞贼，除了想要盗别人家的字画真迹以外，我最最最想的就是再见到你。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所以我实在想不出那个为什么喜欢是为什么呀。”
她的神情好可怜，她是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思考他给予的问题了，虽然给出的答案同样是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却让他的心蓦然感到一暖。
那种温暖是类似于亲人之间的，却还要比亲人的要更暖和一些，同时还带着一丝丝的甜蜜，以及许许多多难以形容的喜悦，从心里开始蔓延，一直遍布四肢百骸。
那是比太阳更要强烈好几百倍的暖意，足够融化冰雪，也足以融化他的心。
“我知道。”
“你知道？”好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开窍了，不再钻牛角尖了？让她一时好不习惯。
“刚刚陆逊就是在跟我说这些。”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了，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对他，或是他对她同样也存在着的感情。
他们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乱了，因为太过混乱，而他也不习惯去理清如此混乱的事，所以这两年来他干脆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来逃避她，也逃避自己的一切情感。
“那就是说，你会喜欢上我的对不对？”
他这次不再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试着喜欢上你，但是不知道要多久。”
自从他爹死去以后他就很少去在乎感情一事，更不要提喜欢或是讨厌了，他就连最基本的想要表现出喜怒哀乐的欲望都没有。
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喜欢着另一个人的爱恋不公平，既然他不讨厌她，而且他又没有什么特别想要或特别的喜好，那试着去喜欢她，又何妨。
“没关系，我会等你，多久我都等。”她也相信不用多久他就会上门去跟她家爷爷提亲了。她好开心地提着裙子，原地转了一个圈，突然听见小贩的吆喝，因为太过开心了连食欲都有了，一扫数十天的阴霾，她的脸上露出比牡丹花还要灿艳的笑容，对他道：“有卖枣泥拉糕的，凌统要吃吗？”
“我刚刚吃过了。”一想到她连午膳都不吃就跑来找他，他的心理不禁泛起一股连他自己都颇感意外的微微疼惜，不由自主地道：“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好。”以前虽然也有人会买东西给她吃，但都是保姆或者佣人，哪有这一次听见凌统说要买枣泥拉糕给她吃这么开心？
这也是她不愿意回现代的原因，因为这里真的有太多太多是她在现代永远都得不到的。
“记住，别走开。”
“知道了啦，我又不是小孩。”
她明明就还是一个小孩唉。
凌统轻轻摇头，转身走向卖枣泥拉糕的小贩，但他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叶玄已经不见了，而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却是一个让他懊恼不已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