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叽叽叽。”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把棉被盖至头顶，企图遮挡那烦人的噪音。
“叽叽叽叽。”
只是没过多久，声音再度响起，床上的人伸手掏了掏耳朵，脸上已浮现不耐烦的神色。
“叽叽叽叽叽。”
那声音好像不饶人似的，非要弄个有它没别人，床上的人终于被惹毛了，从床头架子上的果盘里取出一粒瓜子，向噪音的来源掷去。
“——叽！”瓜子正中鸟笼，力道拿捏得非常好，恰好让鸟笼晃动数下，笼中品种珍贵的鸟儿因受惊用人类听不懂的鸟语发出一声求救呼唤。
但无奈，房中只有一人一鸟，在求救无门的情况下它又想再度张开鸟嘴呼喊，却见对方好像玩上了瘾，抓起另一粒瓜子又朝鸟笼掷来，无比精准地打在鸟笼上，鸟笼再度摇晃起来，但这一次的时间更长、摇晃得更加剧烈，鸟儿被吓得鸟腿一软，再也不敢喊出半个字。
这样还不够，在用行动让鸟儿“闭嘴”以后，床上的人还要坐起来，目光凶狠地瞟向鸟儿，粗声恐吓：“你再吵，再吵嘛。你再敢张嘴说一个“叽”试试看，我马上给你拔毛刷洗干净拿去炖汤。”
对方的笑容好邪恶，一边把手指关节扳得嘎嘎作响，表现给它看他是说真的。
鸟儿立即识趣地闭上嘴，缩到笼子的角落里，虚软着发抖，不敢再招惹他。
“去备酒菜。酒不要太烈，菜式清淡一些。还有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
酒不要烈，菜式要清淡一些？她还真是贤惠呀！
听见对方那么说着，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嗤笑。
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门又再度被关上。
嫣娘走到梳妆台前，无视铜镜中映着的床上男子投来的不知名目光，快速把艳美的妆容全部自脸上卸去。
等青娥备好热水，她走到一旁纱幔后的浴桶前脱下那身华贵却稍嫌暴露、刻意突显身段的舞衣，把自己浸进温度刚好的水中，从头到脚地把自己清洗干净。
幸好床前有屏风，浴桶这边的一切床那边看不见，否则还真是让那男人大饱眼福，把这大好的春光全看了去。
洗完后她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白色衣裳，再度回到梳妆台前为自己绾发上妆，只是这一次的妆容和打扮比刚才的清灵单纯许多，哪里还有方才妖冶的模样？
“人前妖艳，人后清纯？”在她为自己双唇点上口红的时候，身后的男人眉头动了动，带些嘲讽地道。
“没有人生来就爱做那种职业，也没有人闲闲无事会喜欢在自己脸上抹一大把浓妆。”她转身，回敬他的口不择言，但显然气势不够，只是惹来他的一阵不知为何而愉快的颤抖笑声。
半响后，他终于停止了那夸张的笑法，耸了耸肩，脸上换上的笑意却莫名的迷人。
“好吧，我道歉。只是你会不会太大胆了一些？把一个大男人藏在妓院你自己的房间里，还神色自若地在一旁沐浴换衣服，每天晚上还跟我同床共枕，你就不怕我偷看或是有什么对你不轨的意图？”他故意加重同床共枕四个字，似乎在刻意强调他们的关系已经有多亲密。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妓院是一个最适合躲避麻烦的地方。”
这些日子来她多少摸清了他的性格，知道他那张嘴很少能吐出好话，所以她也尽量避免跟他交谈，只是偶尔丢给他的几句锐利言辞总能令他发愣地乖乖闭上自己那张嘴。
“我承认你说得都对，只是你就真的如此放心把我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你就永远都学不会委婉一点？”他为她太过直白的说辞和偏冷的态度感到无奈。
“委婉是什么？我没学过。况且，难道你还真的会对我怎么样？”她不相信，他只有嘴上逞凶狠而已，很多时候还是比较像君子，所以她才放心让他在自己住的楼阁里养伤，若他有对她不轨的意图，只怕早就被她找人把他丢出去了。
“的确不会，因为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男人的自尊心？”他太过狂妄太过自我，是她从未见过的类型，她必须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才能不被他吸引。
“也许真的是呢。”他一脸的漫不经心，却对着她露出一抹饱含邪佞的坏笑。“可是我喜欢强迫你。”
“你……”她用那双晶亮的眸子瞪着他。要不是不想改变历史，她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杀了他，让他那张可恨的嘴永远闭上。
“过来。”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说了这么两个字，宛如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王者般对她下达“命令”。
她自然是不会过去的，半个多月了，这男人身上的伤逐渐痊愈，只要他每好一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胁性就会更增加一分。她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去招惹这个可怕的男人，所以在他这么“清醒”的现在，她选择坐在远处不动。
“你习惯隔这么远跟人说话？”她的刻意保持距离让他感到不悦。
“我习惯隔这么远跟你说话。”
“啧，丫头，我真是败给你了。”这样让人想气又气不起来的女人他还是头一回见，与其跟她硬碰硬还不如……“你要是过来我就告诉你，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如何？”
“你总是有很多条件可以跟我交换，结果到头来吃亏的总是我。”她不否认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历史到底是进行到哪一个地步了，可是她不喜欢总被他逗着玩。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的吗？我保证这次绝不对你动手动脚，只要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他从强硬变成了引诱。
他的保证也总是好多，保证乖乖吃药、好好养伤；保证乖乖待在她房里不乱跑；保证不会让张辽发现……不能不说，那些保证，他是真的都有做到。
嫣娘轻轻叹息，最终还是起身来到他身边，却被他蓦地伸手用蛮力一扯，跌倒着撞入他怀中。
“你……不是说不会动手动脚的吗？”她还没来得及起身，慌乱间用手抵在他胸膛，想要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没想到他有力的手臂已先她一步扣在她腰上，逼迫她贴在他身上。
“男人说的话你也信？”他最喜欢玩言而无信这套，特别是对他。“好香……”他用手撩起她一缕发放在鼻间，轻轻嗅闻。
“你放开！要是一会张辽进来看见你……”她并不是担心张辽会看见他，而是担心他们两个看见对方的时候会发生超乎她想象的反应。
这半个多月来他虽然偶尔也会有不规矩的时候，但还不曾真正对她做过什么，如今被他搂在怀里，她感到莫名的心慌，为了抗拒他，那个她不想欠他任何恩情的人的名字就那么从嘴里溜了出来，也因此招来他的误会。
“怎么，难道你觉得张辽的怀抱会比我的好？”他的语气隐隐透着些怒意，显然对她拿张辽来当盾牌一事感到极度不悦。
嫣娘一怔，但马上就恢复正常，随即冷声道：“关你什么事？我不是你的东西，我的事不用你过问。放手！”
他把她当成什么？随便对男人投怀送抱的女人吗？
就算是莫名流落到这种地方做起这样的职业她也一直很洁身自爱，然而他的态度和处事方式却让她感到懊恼，她已经决定了不管他以后怎样，不管他的一切是否按照历史来发展，只要他伤好了她就要他马上离开，从此他是生是死都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丫头，我会让你知道挑衅男人的后果。”深邃黑眸微微一眯，他的手不知何时探进她衣裳内，钻进肚兜，握住她一边的丰盈，恣意揉弄。“你的皮肤比丝绸还要柔滑。”他贴在她耳边，嘶哑着嗓，轻笑低喃。
这样的举动换来她煞白的脸色与全身的僵硬。“你想做什么？”她收回先前的话，他不是君子，而是野兽，一头对她虎视眈眈随时都准备把她吞入腹中的野兽。
“这还用问？当然是把你变成我的“东西”。”
他这次是说真的，她知道，只是她依然忍不住做最后的抵抗。“我不是供人狎玩的女支女，请你放开。如果你真的想做那种事可以找盈香阁里的其他姐妹，她们一定很乐意为你服务。而且，我相信你绝对付得起钱。”
她只是舞姬，不是花娘，再美也好都只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再加上她过于冷淡的性格和碍于她与张辽之间的交情，绝对不会有登徒子胆敢来招惹她。
“你果然很了解我，但是你要知道，有时候太聪明的女人会令男人倒尽胃口。”
“那你就放开我！”她别过脸，不愿对上他太过狂傲灼人的目光，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受到他的左右。
“可是，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我却很喜欢，而且我只想要你一个。”他刚刚说了谎，她的聪明非但不令人讨厌，反而最让男人着迷。她艳而不俗，美而不媚；她不算是最美丽的女人，却是最神秘的女人，而她身上那股神秘和冷然是最令男人感兴趣的来源。
“不要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我们女人的一辈子一旦认定了就只会把自己最忠诚最坚贞的爱给唯一的那个男人；你们男人的一辈子可以爱上很多女人，三妻四妾这种事更加不在话下，“从一而终”这种事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比一粒微小的沙尘还要渺小，从来都不会被放在眼里。”
不能怪她太过偏激，因为跟一个古代男人谈“专一”，除非她是疯了或者脑子里面的神经打结了。
“说得真是精彩，让我都羞愧了。”可他太过爽朗的笑容里却没有半点羞愧的意思。
正当她想从他怀里挣脱的时候，他却放开了她，还亲手帮她整理了被他弄乱的衣裳。
“我从不给女人承诺，因为那是缥缈又无聊的玩意。可是我现在承诺你，如果你愿意，我娶你，并且给你我全部的爱。我的人、我的心，永远都会只属于你一人。”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只能苍白着脸，愣愣地注视着他。
“姑娘，张辽大人来了。”
她甚至几乎忘了去听青娥在门外的拍门呼喊。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眼神没有半点闪缩，那双比水潭还要幽深的黑眸像是想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那般。
“你那个丫鬟说得对，我确实是贼，对你，我也想用抢的。可是我现在给你选择，选我或者选张辽，一切由你决定。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比他给得更多，更加死心塌地。我和他唯一的不同，就只有身份而已。”他说得真切，说得令人动容，字字句句都出自肺腑，然后将她的脑袋按向自己，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现在，去吧，别让他起疑。”
她慌乱地从他身上跳开，顺手接下纱幔，遮掩住床上的他，踉踉跄跄地走向门边。
因为他的那番话和他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她的心一整个晚上都无法平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