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互为盟约1
四下一片死寂,俩宫女均是霎时就红了眼眶,上面苦苦思考的小太子也是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抬腿欲走,却又收回腿来,看向父皇。
刘询深黑的瞳孔蓦然一放大,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将手心里的棋子来回转了几转,这才让人唤来,自己则起身前往御花园,步伐稳健,声音平淡,没有一丝异象。
一行人跟在皇上的后面,随着皇上不慌不忙慢悠悠的速度,想快也快不快了,急的一个个嘴唇都要咬出血来。这可是十二月的寒冬啊,这么冷的天怕是池子里的水都快要结冰了,主子怀着龙裔,怎么受的了?后面花月急的一汪泪水就要落下来,却听见前面嘈杂一片人声,抬头便看见了前方小显子指挥着众人将主子抬了回来。一群人又快步手忙脚乱的帮忙,乱哄哄的一拥而上,抬轿的抬轿,搽水的搽水,孰料越帮越忙,轿子连人被堵在小道上前行不得后退没路。旁边冷眼看着的刘询突然黑脸怒吼:“放肆!”
众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位万岁爷,惶恐的又三三俩俩跪下来一片,低着头不敢吭声。刘询扫了下面一眼,金丝勾勒的朝靴前行一步,一步,再一步,停在路旁的銮驾边,看着銮驾上昏迷的女子,精致的发髻早就散乱,一根根和着水粘在脸颊上,身上的衣物亦是湿漉漉的滴着水,贴着微微胖了些的身躯,那么明显的露出已经近八个月的身子。
他就站在那里那么冷眼看着女子的脸色惨白嘴唇乌紫,何景言湿透的衣服一滴滴落下水来,砸在石板上,寒风一过,那片水渍就蒙上一层薄薄的冰。
“父皇。”刘奭皱眉看着何景言身上湿透的衣服,壮着胆子唤了一声脸黑无比的刘询。
后者回头看了一眼宝贝儿子,这才慢慢弯下腰,将銮驾中失去知觉的女子拦腰抱起,慢慢走回闲景宫。
老太医将银针一根根取下收入盒中,叩首道:“禀告皇上,娘娘怕是以前身子受损的厉害,虽然后期调养得当,但还是气虚血亏,此番又寒邪入体,多少会对胎儿有影响。若不好生休养,怕是娘娘没有足够的气力养足此胎。”
“何美人的病情就有你全程负责,有任何闪失,小心人头。”
“是、是。”老太医低着唯唯诺诺的应了,抬眼偷瞄了一眼床榻边的皇上,一直将何美人的手握在双手中,却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着实想不通,老太医捋捋胡子便躬身退下了。
榻上的女子素着一张脸,双眼紧闭,略显苍白的嘴唇有一些干裂。她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完全不知道面前的男子眼底变幻不定的复杂神色。
握着她冰凉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响,他终于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窝里,起身走出内殿。
何景言一睡便睡了三天,这三天里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掀起了狂然大波。关于杜家偷换军粮,替之以霉米的事件,因为王家小侯爷的指证以及另一个当事人——新兵营营长的坦然认罪,全部落下帷幕。身为皇粮粮商,敢因为一己之私而危害国家兵防,导致瘟疫,就算杜老爷有所功劳,杜家少爷也是凌迟的死罪,杜老爷也落了个贬官、家产充公的下场。
而后宫里,杜家的另一个靠山也彻底垮塌。杜宓鸢危害皇室血脉,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仅在身上衣袍加以浓烈麝香,还将有身孕的美人推入冰恻骨底的池水中,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寒冬腊月的天牢里,杜宓鸢一身单薄的布衣宽宽松松的罩在身上,全身冷的不停哆嗦,她死死抓住他的袖口,惶恐的看着他:“一切都是有人刻意陷害,家中出事臣妾哪里有心思再去惹事。”
“朕当然知道不是你,便真的是你做的,也没有关系。你没有错。”他面无表情的侧身躲开她的手,冷意四起:“但是,朕要你办的事情你没有办到,反倒让人借着这事把你弄进了牢房。看来你真的是没有一点用了。”
“不、不!皇上,臣妾一定可以不着痕迹的弄掉何美人的那个胎,臣妾可以的!”
“你?”他冷哼一声,提脚在牢房里慢慢的踱着,细细观察着里面一切:“你连皇后的孩子都没能弄下来,怎么斗的过她?”看着她惨白的脸,他似笑非笑:“你当你的把戏可以瞒过朕?不过也是,皇后的那个胎也该掉了,本来应该感谢你帮忙解决麻烦,结果你什么都没有做好。你说,朕该怎么惩罚你呢?”
杜宓鸢青紫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得,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花容美貌。愣愣怔怔,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绣龙宽袍男人,半天嘴唇哆哆嗦嗦:“我。我。你。”
“恩?”他挑眉看着她绝望的眼神,伸手将她粘在面颊上的散乱发丝整好:“天冷了,朕会让人送来棉被。”说罢,掏出一块锦帕细细将双手擦了又擦,然后将锦帕随手一丢,转身离去。
杜宓鸢呆呆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慢慢低头看向地上的锦帕,只觉得一阵眩晕。弃之如敝履,对,自己就和锦帕一般,是他随随便便就可以舍弃的敝履。
来到闲景宫时,春江正伺候着她喝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见着皇上来了,二人就要下拜,他挥挥手免了两人的礼,接过春江手里的药碗,坐到床边亲自喂她吃药。
一个温柔细心的喂药,一个乖巧听话的喝药,怎么看都是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春江在旁边看的都不好意思,捂嘴偷笑了两声自觉的退下去,留下二人在那里。
他看着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再喂了一勺子,随口问道:“以前不是最怕苦了吗?加了甘草菊花都不喝,非得熬些冰糖吃着蜜饯。”
她笑容不改,“咕咚”咽下一大口粘稠的药汁:“皇上怕是记错了,臣妾从来就不怕苦不怕痛,那里有那么娇气?”
他闻言嘴角一勾:“倒也是,那么冷的水可不是谁都忍的了的。”
“呵呵,要不是有肚子里这块肉,臣妾也不至于去忍那个冰冷刺骨啊,皇上您说是吧?”她端过碗来,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舔舔嘴巴冲他一笑:“不晓得皇上想怎么处置杜婕妤?
他将空碗放在一旁,也坐到床上去,将她搂在怀里:“爱妃想要怎样?”
“想求情啊……”她舒服的靠在他怀里,将他的大手覆在自己圆圆的肚皮上:“臣妾想为孩儿积福。太医说受寒之后胎儿的情况不佳,臣妾的气血不畅也有可能护不住胎。既然如此,那就多做些好事多积些德,看佛祖能不能眷顾臣妾,给臣妾一个孩子养老送终。”
“那你的意思是?”
“减了月银就差不多了,臣妾在宫里没多少知心人儿,杜婕妤平时对臣妾也是不错的,皇上就当给臣妾找个伴儿呗……”
他不说话,只是细细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厚实温暖的手掌覆在上面,感受着一个新生命的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