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用手指了指雪姬,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他是不可能在知道你还活着的情况下去娶别的女人做他的王妃的。计划泡汤了,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王妃的位子没有了主人,在离心中,你一直是这个位子唯一的主人。作为好朋友不能眼看着他孤独终老啊,所以,我的条件就是——你,要还离一个王妃!”
整个茶楼内的空气瞬间变的冷了,银望着雪姬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雪姬同样望着他的眼睛。
良久之后,雪姬开口了:“银,你以为我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对吗?你错了,即使血玉对我来说再重要,我也还是很讨厌或者说极恨被人要挟,即使它披上了一个公平交易的外衣。”
雪姬抬脚便要离开,银马上从桌子上下来拉住了雪姬:“这对你有什么不好?既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又能成为身份显赫的王妃。”
感情和婚姻是能用来交换物件和地位的东西吗?雪姬望着银,冷漠的双眼中夹杂着一丝鄙夷,即使她愿意嫁给慕容离,也绝不会是以一种交易的方式。
银拉着雪姬衣服的手渐渐松开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离?一点都不?”
雪姬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最后瞥他一眼,离开了。
依旧没有血玉的消息,距离那日与银见面已经过了好几天了,雪姬渐渐变得烦躁起来。而朝廷也开始派人调查有人刺杀逍遥侯一事,竹梓潇并未说出她的事,朝廷对于刺客一事可以说是一筹莫展,只有逍遥侯府内外日益增多的带甲兵卫。
这一日午后,雪姬刚刚看完沈媚和龙相公传来的消息,血玉的事依旧没有一点进展。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刺客攻击,她相信,现在竹梓潇已经是恨极了她,如果离开,终其一生,他都不会想要想起她。
虽然万事具备,但东风却吹不起来。
枯黄的树叶零星的往下落,在地上铺成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地毯,忽然,一只白鸽落在了这层地毯上。
在看见鸽子腿上绑着的小布条之前,雪姬对这只鸽子也没有过多在意,她一心都在为血玉的事情发愁。
但在看完布条上的内容之后,她一扫愁容,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此刻连备马骑马都闲慢,她施展轻功朝着长平城外七十里外的嘉山而去,只余下地上一片扬起的枯黄树叶。
嘉山一带,因为林中多猛兽而人迹罕至,方圆三四十里都没有村落人家。
雪姬来到嘉山脚下,望了一眼被丛林覆盖的足足有千米高的嘉山,山上也已是枯黄一片,地上的积攒了厚厚的落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嘉山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
雪姬一路施展轻功上山,在半山腰看到了一座由木桩围起来的篱笆小院,院中长着一棵巨大的老梅树,未落的枯叶将后面的木屋遮挡了起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居然有所房子。雪姬收起轻功,走向篱笆小院,慕容离应该就在这里。
雪姬推开门便看到了坐在院中木桩上的慕容离。
山中往往比其他地方黑的快,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但在这山中,不过五六米的距离,雪姬就已经看不清楚慕容离的脸庞了,她只知道慕容离坐在那里。
“你来了!”
雪姬微惊,慕容离的声音听上去无比苍老,根本不像是一个二三十岁的人该有的,反而更像是一位迟暮的老人的声音。
“先坐下喝杯水吧!”慕容离端起放在他面前木桩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是白开水,没有放茶叶。”
慕容离说完便站起身往木屋里去了。
雪姬进来后没有说一句话,心情一点点的变得复杂,站在院中等待着慕容离。
飞入梅园的那只白鸽是慕容离的,布条上写着到嘉山来见他,他会给她想要的东西。
慕容离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铁楸,他走到院中的老梅树下,围着树转了两圈之后,确定了位置,开始挖了起来。
雪姬终于忍不住叫道:“慕容离……”
“你要的东西就埋在这棵树下。”
雪姬一怔,盯着这棵看上去已有百年历史的老梅树,怎么也想不到血玉竟然会埋在这里,埋在这荒山的一棵大树下,除非是知情的人,否则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会埋着一块奇特的玉。
难怪飘雪阁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她望着慕容离,原来他和银都是知情的人。
“当年逃出宫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每隔一阵师傅都会来看我,有时师娘和婷婷也会来,但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平时我在这里写字、练剑、看书,都只有这棵老梅树陪着我。有一天,师傅告诉我,在这棵树下埋着一块邪恶的玉,它因吸食人的鲜血而变得浑身通红,师傅说,这是块被诅咒的玉,会为世人来带不幸,这样不幸的东西就应该长埋地下。”
慕容离的师傅是华国大将军郁景,雪姬恍然大悟,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像血玉这种东西就应该从流血最多的战场查起。
慕容离正将树下的碎石头一块一块的搬出来,雪姬也走过去帮他,慕容离抬头望她,在对上慕容离双眼的那一刹那,雪姬一惊,忽然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从心口开始向全身蔓延开来。
她忽然想到,大将军郁景对慕容离来说是一个堪比父亲的重要的人,而大将军已经不在人世了,埋在树下的血玉很可能是他一生中对慕容离唯一的嘱托。
而她的猜想马上就被慕容离的话证实了。
“师傅曾嘱咐过,千万不要让这块玉现于世间。雪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找到这块玉不可,但你既然想要,我便把它交给你,我相信你。”
他如此待她,雪姬也不想隐瞒他,便实话实说道:“只有这块玉,才能打开空间之门,才能离开这里回到我们的世界里去。”
此刻慕容离已经挖到了泛红的血玉,他正要捡起时听到了雪姬的话,剧烈的情感在胸中翻腾,她说,她要离开这里回到他们的世界里去。
慕容离站直了身体猛地抓住转身雪姬的双肩,蹲在地上的雪姬一个不稳跌到了慕容离的怀里。
“你干什么?”疼痛感从双肩传来,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抓她的肩膀,雪姬拧起了双眉,伸手捶他的胸口。
她却不知慕容离此刻心中更痛,这是由彻骨的痛而转化的狠戾。
他将她禁锢在怀中,想起白天银告诉他的事情,她拒绝做他的王妃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他一直相信他的判断是对的,可那一刻,所有的自信全部崩塌,他也许看人真的很准,但也许她伪装的技术更高。
慕容离伏在在她耳边用阴狠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雪姬心中猛地一颤,接着就疼起来,这种心痛的感觉是如此熟悉,那是当年经常在梦中感受到的,无法呼吸的痛。
“因为这样就再不会难过。”慕容离抓着她肩膀的手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的颤抖起来。
“可我终究舍不得。”就在雪姬觉得自己的肩膀就要被他捏碎的时候,慕容离渐渐松开了手,捡起血玉放到她的手中。
慕容离从土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背对着她叹了口气,满是疲惫的说道:“那天银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别怪他。你走吧,离开,离开这个世界,从此以后,你我就可以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恍如晴天霹雳般,雪姬震鄂的望着慕容离寂寥的背影,巨大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她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孤儿院那场大火,火舌吞噬了一切只剩下灰烬。
世界已崩塌!
看着明明就在不远处的人,却觉得越来越远,那种天地间独余她一人的孤独感再次铺天盖地袭来。
十几年,竹梓潇早已是她心中那化不开的心结,从始至终,她都在忽略,忽略眼前的人,也忽略了自己的内心。
她与慕容离相识还是六年前的春天,六年,再深的情,也终有耗尽疲惫的时候。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她才发觉,原来她是如此害怕失去他,她不由自主的叫住他:“慕容离!”
慕容离没有动,这一刻,雪姬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结了冰一般停止了流动。眼前人的身影其实早就印在了心中,此刻她才明白,她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这个人的身影。
是的,一直以来她都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不想靠近慕容离,面对他的时候,她的心是会乱,但也会很安静。
林中的小院渐渐黑了下来,慕容离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雪姬从坑里出来,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让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是如何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