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蛊叫做母子蛊，当地人也叫它长命蛊。一般小孩子如果身体虚弱，家人就会为他种这种蛊，用来救命。
这种蛊本身的性格比较温和，如果没有外力刺激，它一辈子都可能潜伏在主人的身体内而不发作。”
司徒思索后说道：“我曾经看过一些奇文杂志，里面有说过蛊其实是人为豢养的虫子，你种进她身体里的也是这样的东西？”
行远点点头，手边忙碌着从随行的包裹中取出些香草，放入炉中细心点燃。
“这是什么香？还有，你晚上叫我点的香，为什么她闻了就想睡觉？”
任行远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等到手中的准备告一段落，才道：“这种香是苗地所独有的，当地人叫它阿依娜，用量多一些可以对蛊虫产生催情作用，如果只是这样少少一点，会让它们变得兴奋。晚上我让你点的是杏香，一般有宁神作用，而对飞儿这样体内种有蛊虫的人来说，则是最好的催眠香。
你刚才说的没有错，不过母子蛊和平常的蛊虫不同。一般的蛊都需要人为豢养，过程较为血腥，最后还需选取蛊王用以做至强一击。母子蛊却不同，它不是人为豢养的虫子，也不需要花太大的精力，只要寄主适合，它就能生存下来。这种虫子只存在于当地的一处蛊井之中，只要有苗族长老的许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取到。”
司徒皱了皱眉，看着任行远的满头白发道：“我记得你刚才说，你的头发是因为以身试蛊变成这样的，既然母子蛊是这样安全的东西，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任行远沉默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并不是每个人的身体都是适合的。”
“你的意思是，飞儿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她的身体不适合母子蛊寄宿？”
司徒越发疑惑，任行远却不再回答他。看了看袅袅升起的熏香，觉得功夫差不多了，他才拿出银制的药碗，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放进去，加上水，不一会工夫，那药丸便再次化开，爬出许多黑色的小虫子来。
司徒静静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想起当日上官飞一把火将这些黑色的小虫子烧个干净，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得意如胜利者般的笑声。
“这是什么虫子？”
行远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神情严肃地将小半碗爬满虫子的黑水均匀地涂抹在上官飞裸露的小腹上。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黑色的虫子一沾到她的皮肤，就像水滴落在海绵上一样，迅速地渗了进去。司徒看得皱眉，不过却没有上前制止。
只眨眼的功夫，这些细小如尘般的黑色虫子便全部消失不见，小腹上只留下些许残存的水渍。任行远用棉布小心将其擦拭干净，并举起灯盏凑近了对司徒道：“你过来看。”
司徒疑惑着走近，只见莹白平滑的皮肤下突然像是炸了锅一样，竟沸腾起来，连带着皮肤也开始激烈抖动。
“它们在和她体内的蛊虫争斗。”
行远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已经对这事情司空见惯。司徒惊讶之余，忍不住担心问：“她会有事吗？”
“我事先封住了她周身的大穴，虽然不会有大事，不过事后她会极其虚弱，大概有半个月不能吹风下床。”
司徒点头，这样怪异的事情，他第一次听说。只要她能活着，即使静养一年，他也会赞成。
“你还没说飞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她不是母子蛊合适的寄主，那为什么你还会将之种入她的体内？还有，这个黑色的虫子到底是什么？”
司徒的声音很清晰，很坚定。他不是好奇，而是无法忍受自己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他无法忍受她和任行远之间存在这种他不了解的亲密。就像是一条隐形的墙，无声无息将自己与她隔开。
任行远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个黑色的虫子，就是母子蛊。”
“母子蛊！？”
“对。这，就是母子蛊。”暗哑中带着一丝叹息。
“那她身体里的也是这种黑色的虫子？可是我看这两种虫子为什么像是仇敌一样，而且你还说它们在争斗！”
司徒不太明白，这其中有何奥秘，为何原本相同的两种虫子会有这样的差异？尤其当他想起上官飞那日曾对他说过的：“这是毒药！”毒药？怎么又成了毒药？
看着司徒苦思不解的神情，任行远叹了口气，重新将主意力放到上官飞身上。
原本平坦的腹部还在激烈地抖动着，而最叫人惊异的是，不过这眨眼的功夫，她的小腹上已经突起了几个水包。细看像是几颗突然生出的毒疮，诡异而恐怖。
任行远取过银针，小心地对着其中一处突起轻轻一挑，高高肿起的水包立刻被刺出一个小孔，带着一丝腥臭味道的黑色血水缓缓流了出来。
任行远很沉着，动作也很迅速，三两下就将这流出的毒液清理干净，然后马上用银针将另一个高起的水色再次刺破。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上官飞腹部的水包才被清理干净，而皮肤底下的战争也似是告一段落般，安静了下来。
迅速取出另一根银针封住上官飞腹部周围的穴道，这才算打完了第一仗。而接下来，他要在上官飞身体很多部位都进行这样的工作。一直到用尽三十六颗药丸，才算暂告段落。
这期间，司徒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有时也会上前帮一把手。他看得出任行远的认真专注，而他原本心头对他的那一丝恨意也慢慢消去。爱一个人，并没有错。爱上她，更是不能掌握，连他自许心如铁石，也被她牵去了心神，他又怎么能怪任行远呢？更何况，他的爱，也让他敬佩。因为他懂得付出，也甘心付出。这样的人，即使不能成为朋友，也不需要与他为敌。
任行远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这才回答司徒刚才的问题：“我确实为飞儿种了母子蛊，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不过，时间一久，我就发现这种虫子在她的身体里不肯安份。”
“不肯安份？”
任行远抬头看他，直视他的眼：“对，母子蛊因为某些原因受到了刺激，开始变得噬血，并且残忍。”
司徒深吸一口气，他想，他知道上官飞床上那条死蛇为什么会被吸干血液而死了，而至于为什么她会越来越残忍，也有了一丝猜测。
“这种虫子被刺激之后，对她会有什么影响？”
“很大。首先她会极度喜爱肉食，如果中途受到鲜血的刺激，会性情大变，到最后甚至丧失理智。”静静地陈述着可能有的后果，行远仔细观察着司徒，看他的脸色从苍白渐至绝望。
“飞儿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有赖于你一直给她喝药。而且她现在还有救。”大概，自己有些同情他吧，任行远这样想到，然后就听到司徒略带苦涩的声音问：“那为什么她会吐血？”
再次看了看司徒，任行远叹了口气，他就非得问这么清楚么？“那是因为，你。”
“我？”司徒愣住，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是因为自己。
“如果我没有猜错，飞儿吐血之前，你应该对她做了什么。”低头目光眷恋地滑过她的脸。
“或是她沾到了你的血，或是……你要了她的身子。”
司徒霍地抬头看向任行远，烛火摇曳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站在床边，身影单薄而瘦弱，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来回摩挲着上官飞的脸，那样细腻而温柔，那样小心而怜惜。
心神一震，司徒忽地回过神来：“你是说因为我碰了她，所以她才会吐血？可笑！实在可笑”
声音有些急躁，或许还有更多的不安。究竟可笑的是谁，连司徒自己也不能确定。
任行远却恍若无闻，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轻抚她沉睡的脸，目光温柔而痴迷。“你看到她了吧？”
司徒心头一惊：“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任行远回过头，眼神却灼热不已：“她回来过吧？一定有。呵呵，她一直住在这具身体里，一直苦苦被母子蛊压制着。如果你的精血进入她的身体，她一定会苏醒，因为那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回来过吧？她一定有回来过！”
声音如此坚定，掷地恍若有声。司徒如何能反驳。何况，他也不想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