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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困惑55 (2)

四郎倌儿见大伙儿要下地,忙伏在耿玉崑耳边小声说:“二叔,还有事儿没说呢,你咋给忘了呢?”耿玉崑“哦”了一声,忙让白文武把人叫回来:“大丫头!二嗙你快去叫大丫头,叫他们都回来,乌治保有事儿要宣布……”耿玉崑身材魁梧,略微有点罗圈腿,头颈长得像牛脖子,一张脸一看便知道是饱经风吹日晒的,他那牛样的脖子时不时地挺一挺,毫无疑问那是蔑视困难、蔑视邪恶的充分显示。

“啥事呀?爹!”红柳不知什么时候转到耿玉崑身后,惊得他差点跳起来:“死丫头,你能不能不一惊一炸的?都招呼回来,乌治保有话跟大伙儿说,麻利儿的!”

社员们又都围拢回来,耿玉崑拉着郑学礼的手,说:“我忘了综事儿。这是新到咱屯落户的老郑,上点岁数的都认得……”他一下子忘了郑学礼的大号,扭头问:“郑啥哩?”没等郑学礼出声,他大巴掌一挥,“甭管叫啥啦……老郑在咱县里头当过县长,大伙儿就还叫他郑县长好啦!”接下来的话让郑学礼感到眼窝儿发热:“就像人吃五谷杂粮断不了要生病一样,人没有不犯错误的。犯点儿错误有啥了不起的?挨几棍子就挨几棍子呗,谁让咱犯错误了呢,可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他像是有意要给四郎倌儿树立一种威信,扭头问:“你说是吧?”四郎倌儿毫无反应,依旧盯着红柳的脸发呆。红柳身上焕发着一种魔鬼般迷人的吸引力,使四郎倌儿看人的目光变得直勾勾的,隐含着无形的贪婪。

耿玉崑干咳了一声,把四郎倌儿从意淫中唤醒过来。四郎倌儿难掩尴尬,低声说:“二叔啊,你可别跟大伙儿啥嗑都唠,种话可不能瞎说。”耿玉崑满不在乎地说:“我说不好这种事,你说吧!”人群嘈杂,四郎倌儿提高了嗓门:“都别瞎噪噪啦!”还是一片嘈杂,他本想站在料包垛上来个居高临下,不想料包没摞实,底下虚空着,经他一踏便塌了,耿玉崑顺手扶了他一下才没至于摔倒。

四郎倌儿咯了口黄痰,有意将嗓音提高了两度:“大家伙儿静静,静静,都听我说……一说起‘郑、学、礼’这仨字儿,大伙儿准都知道——就是郑肇庸那个在省里作大官的儿子。”绝大部分人都肃静了,把惊讶的目光投向郑学礼。四郞倌儿又说:“现如今,郑学礼犯了路线错误,被组织上定为右派。承蒙上级信任,把他交给咱们……咦,那是谁呀还闹。倒霉的二抽巴,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呀?……说到哪了?噢,对了,我们要对他,”他用又短又粗的手指着郑学礼“进行教育!进行改造!”

周二嗙站在四郎倌儿身边,始终认真地听着,突然,他鼓掌大声喊道:“好——!说得好!”他那近乎神经质的大喊大叫把众人吓一跳。就在都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又见他讨好似地把大拇指伸到四郎倌儿鼻子底下:“啧啧,我这辈子宾服的人不少,可最宾服的还得是您乌治保。让大伙儿听听,多有水平!”四郎倌儿谦虚地摆摆手,刚要说句客气话,不想又被周二嗙把话抢过去了:“您可千万别跟我们这些老百姓说谦虚的话。真的,太有水平了!不过,我还是想建议您该跟三晃儿借块豆饼……”四郎倌儿不解地问:“借豆饼干啥呀?”周二嗙说:“借豆饼还能干啥?三哥,三哥!”

徐三晃儿听见周二嗙叫他,忙答应:“一大早的,你扯个驴嗓子,叫唤啥呀?”周二嗙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光顾着瞎白话了,把豆饼都烤糊了?你这么不负责任,可是严重的失职行为!”徐三晃儿一听,有点儿急了:“你少给我上纲上线,还失职行为……转啥文词儿——显你是文化人?”周二嗙并不介意:“噢,没失职,没失职就好,那你麻溜儿地给乌治保搬一块来。实在要是没有整块的,半拉的也凑合了!”

徐三晃儿问:“你究竟啥意思吧?”周二嗙绷着脸说:“这你还不明白?搬块豆饼给他照照,看他还认识自个儿是谁不……谁不知道郑县长是老革命,人家当县长那阵儿,他干啥呢?顶一脑袋高粱花子,还教育人家呢?啊呸!真他妈能扯王八犊子,我都感觉脸红。依我说,咱们还是少装大尾巴狼吧!省得传扬出去,招外村人笑话。人家还不得说,东荒地都是些啥人啊!”

刚扒开眼睛,周二嗙就跟四郎倌儿惹了一肚子闲气,他本来不想跟他硬顶硬撞,可见他又装犊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装疯卖傻鼓掌大笑之后,一本正经地跟徐三晃儿要豆饼,开始大家不知道他想干啥,后来听见他骂起来,立刻引来一阵哄笑,几个半大小子起着哄,故意寻开心地拖着长音,不知谁放肆地吹出刺耳的呼哨,这下四郎倌儿可真挂不住了,气得脸都绿了:

“周二嗙,你再****瞎嗙嗙,别说我对你不客气!你知道啥是老革命?我告诉你们,他现在已经不是啥老革命了,更不是当年的县长了。他现在是右派,是反革命!对他们下放改造,是毛主席下的指示。咋的,你周二嗙连毛主席的话都敢不听,想干啥?你想替反革命打抱不平吗?”

周二嗙闻听这话脸顿时也绿了,社员们见事情要闹大,都停止了疯闹,一下子安静下来。牟鸿禧模样丑陋为人也窝囊,却天生的一副菩萨心肠,知道因人而宜对症下药,见四郎倌儿把问题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忙舀了半提瓢热豆浆过来打圆场儿:

“豆浆熬好了,喝口豆浆润润嗓子。你消消气,这个愣头青,平时嘴上就欠个把门儿的,胡诌乱嗙惯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样儿的。再说,您是领导,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四郎倌儿对人们总拿他不当回事已经无法容忍,正待借题发挥,想整治整治周二嗙,见牟鸿禧又来和稀泥,知道他说的话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话,挡开递到跟前的提瓢,冷冷地说:“拿一边去,你往后少整这一套,别老拿我不识数儿。”

牟鸿禧没有想到这服药没下对,一点防备没有,溅了一身一脸的豆浆,当下也有气了:“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有人在他背后小声儿说了一句:“哼!你才知道啊?”又有人躲在暗处奚落道:“溜须拍马屁也不分个时候。整马蹄子上了吧!”牟鸿禧更来气了,将豆浆倒回豆浆锅,把提瓢“咣当”一声扔出老远。

周二嗙很感激老豆腐倌儿,知道这个娄子捅得不小。白文武不失时机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就势缩着脖子,三步两步跨出门去,吆着牛车出了院子,临了却没有忘记甩一个响鞭儿。

新光棍儿就怕遇到老邻居。望着眼前的这场闹剧,耿玉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想,啥是怪物?人是怪物!四郎倌儿就是个活怪物!吃不上喝不上那昝的熊样儿,谁会拿他当盘菜儿?现在可好,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怎么都觉得透着一股装蒜味儿,屁本事没有还总爱卖弄狗皮膏药,还尽******瞎转,人愈多愈逞能,这个抖擞法儿,说不定又看上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了;二嗙子也是,新鞋还不踩臭****呢,没事儿你招惹他干啥呢?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你今天当众揭了他的短,没准儿哪天他就会扒你的皮,这不是没病找罐子拔吗?

——耿玉崑心头的这番话,如同魔法师的谶语,果然不幸应验了,而且叫这个没心没肺的周二嗙吃了十几年的苦头。一年后,不仅周二嗙因口舌招尤付出了代价,再后来,就连耿玉崑竟然也没能逃脱四郎倌儿的手掌心……

白文武见周二嗙赶着大车走远了,这才松口气。见四郞倌儿还站那愠气,对红柳说:“老郑头一天上工,把他派到你们组,跟你们去泡麻……干庄稼活儿他外行,能干多少干多少吧!”耿玉崑懒怠再去多想,把大手在空气中一挥,大声冲大家招呼道:“走啦!走啦!都下地干活去吧!”

在野地里干活没啥乐子玩头,歇气后打头的带头五扯六拉,多是裤腰带以下的内容,人们皆习以为常了,也以此填补劳作之余的无聊。

东荒地的妇女野,男人能干的活计她们也能,刨楂子耪地赶大车哪样都不含糊,有的比男人还“拉茬”——老爷们撒尿不背人,她们也蹲到路边草棵子里抹掉裤子就尿,精神头儿好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连歇气儿也不消停,借助色情笑话儿,把平时爱开玩笑爱撩骚儿的老爷们撵得满垄沟子乱窜,一旦被她们逮住可就有戏看了……把看热闹的人乐得捂着肚子直叫妈。她们跟男劳力掰手腕、搬锄杠,掏裤裆、徕大膘更是常事,男女风化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打情骂俏儿动手动脚惯了,就免不了会发生一些偷情野合之事……郑学礼跟在这群女人后面,不时听到她们放肆地嬉笑。

开工之前,红柳悄声嘱咐姐妹嫂子:“人家郑县长是老资格,头一天下地,咱们可得收敛点儿,别太放肆了,不好!”不等红柳说完,就听有人“呱”地一声怪笑:“咱闹惯了,可不懂得咋收敛。呦,是不是我红柳妹子相中右派了呀?”红柳脸一红,皱着眉压住了嗓音叱责道:“五嫂子,就数你嘴长。道南卖笼头,你在道北伸啥嘴?要是舌头刺挠,就找个缸沿子蹭蹭去,别疯疯癫癫的多嘴多舌。我问你,你知道啥是左派?啥是右派?你要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大伙儿也跟你长长见识!”

大罗马遭到红柳抢白,咧嘴偷眼看郑学礼,见他并没注意她们闹翻脸,脸通红没敢再言声儿。红柳瞪了她一眼,对郑学礼说:“老郑啊,想干点儿啥,紧你挑!”郑学礼说:“你是打头的,你随便安排。不会干的,我可以虚心向你们学习。”红柳说:“也行,那你去跟车吧,跟车这活儿不难。”郑学礼说:“行啊,如果哪做得不好,请随时指正。”他的这种表达方式,令红柳她们都感到很不习惯,真诚中透着距离感。

跟车实际就是装车和卸车,把地里的苘麻装上车,拉到水塘边再一捆一捆地卸下来。

郑学礼对于农活儿确实不在行,使了不少拙劲儿,妇女们不时报以友善的微笑。他想尽可能姿势洒脱些,故意装作不慌不忙,当意识到自己很可笑时,苦笑笑索性放开手脚爱啥样啥样了。

第二车苘麻运到,妇女们纷纷下到水塘里,很有秩序地传递着苘麻捆。池塘里满是娇绿的青苔和水草,青蛙和各种鱼类匆匆忙忙躲进水草里,绿莹莹的“豆娘”成群结对静静地蛰伏在蒲棒厚实的叶子上……妇女们光洁雪白的大腿在微微泛绿的水中如同莲藕一般闪着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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