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又悄悄躲进厚厚的云层,仿佛已经不忍心看这场残酷的大战。对于人来说,都是同类,可为什么却要自相残杀。为公理?可什么才是公理;为天道?可日起日落,月缺月圆,不因世事变化而改变丝毫;那难道是为了人类的和谐发展?可是难道人类的进步难道真的要用血与泪来洗刷,就不能用其他方式解决吗?
可是无论如何,周召忠和这个黑衣人已经站到了对立面,而且张弓弩拔。周召忠紧握‘清幽’,却不轻易拔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万年的顽石,从来不曾动一下;可是在他身边却有一股无形的剑气,无形的霸气,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得到,就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就要离弦而去,充满了张力。
而黑衣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得清,但从一张黑布掏出的两个黑洞可以看到,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无比的凶险狡诈,而且仿佛随时都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动作,这样的人,比毒蛇更狠,比猛虎更凶。
“你为什么还不拔剑?你不是想将我们‘幽兰教’铲除掉吗?快动手呀!”黑衣人挑衅道,因为他知道,决斗之时,最重要的就是冷静、沉着,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对方的破绽;而后发制人,一般都是高手所为,因为这样可以看到对方的招式,给自己破解对方留下足够时间。
周召忠当然知道对方的用意。的确,他太想将‘幽兰教’消灭了。这个邪恶的教派无恶不作,将好好一个江湖搅得乌七八糟,好多善良的人因此遭到荼毒,甚至他的身世也与之有莫大的关系。这样大的仇恨汇聚在一起,他如何不想将对方一剑刺穿。
可是,在这漆黑的深夜,面对着无比强大的敌人,他如何能够轻率的出战,如何能够轻易的拔剑?自从翻越秦岭以来,他多少次身逢绝境却又逢凶化吉,遇到多少高手却又挺过重重险阻,困难不但没有将他压倒,反而让他更加成熟。正是有了这份无畏和成熟,现在的周召忠更加可怕,隐隐有了大家风范。
若是两年前的周召忠,无论他的武功如何,可是他身上的那份霸气却无论如何无法和今日相提并论,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份决绝,和不怕死的那份精神,今日的他已经脱胎换骨了。
所以,任凭黑衣人如何挑衅,他都能够做到临危不乱,那平静的内心就像如镜子般平静的湖水,静静的在那里,如同一块宝石,更像人生的镜子。
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黑衣人终于又开口了,“听莎咖娜说,你的武功非常之高超,一举击败了鬼影流多个高手,不过却经验略显不足,内功稍微欠缺,若是勤奋练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盯着周召忠看了看说道:“那****本准备用紫霞神功将你杀死,为我们除去一心腹大患,没想到余国鑫那老不死的却从中作梗,阻扰我的好事,让你逃过一劫。”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这果真是天意,让我们要经历如此多的艰难险阻,才能成就大事。也罢,好事多磨,今日就让我超度你去西方极乐世界,让你去那里做你的大侠梦吧!”
他身形一变,竟然像泥鳅般滑过来,没有任何征兆,那速度像鬼魅一般,眨眼间已经到了周召忠身前。
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被照亮,他那充满邪恶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而这一招剑法也结合了他顶尖的速度、力道和内劲,妄图一招之内制服周召忠,而呼啸而来的剑气便是最好的佐证。
周召忠感受到了绝大的压力,这重压力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在莎咖娜那里他感受到了强劲的力道,却没有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在宇文成都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霸气,却可以轻易避开;可是今日这股压力,仿佛乌云盖顶般,任凭你如何躲闪,始终被罩在其下。可是刚才明明黑衣人露出了胆怯的表情,难道是一场迷局?
脚尖一点,周召忠堪堪往后倒飞了八丈,这招青城轻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便是请来江湖上顶尖的轻功高手,恐怕也要拍手称赞;可是黑衣人就像一块粘土,死死的跟着周召忠的身形,那闪耀着耀眼的剑光也在周召忠眼前不断地晃动。
周召忠脚尖连续点地,左躲右闪,三个起落,已经到了一里地之外,可是黑衣人的身影却始终在他面前,没有丝毫落下,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留下,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剑光闪耀,黑衣人不断变换着招式,却始终没有刺出一剑,可以说剑剑都是虚招,可若是周召忠有一点破绽,这虚招自然便变化而实招,一剑刺穿他的死穴。
可以说刀关剑影之间、剑光闪烁之中,双方每一个动作都是致命的,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双方在耗了半个时辰之后,动作没有半点缓慢下来的迹象,而且更加迅猛。一个人拼命的往后退,一个人拼命的追,剑光所到之处,不但照亮了所有,连周围的树叶也被剑气击落,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猛然间,周召忠眼神一变,噌的一下抽出宝剑,寒光乍现,砰砰砰兵器连连撞击,电光火石之间,连天际都被照亮。
而两人的步伐也发生了变化,刚才黑衣人咄咄逼人,现在却被周召忠逼退。两人发生了变化,现在和周召忠练练出招,黑衣人却不得不边退边躲。两人一进一退,在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中变换着诡异的身形。
两人都放开了打,虽然看起来一招一式和江湖打斗没有什么区别,但两人在每招之间都是倾注了极强的内劲,每一剑拼在一起,都是两人内劲比拼的结果,所以每一招都照亮天际,每一招都凶险异常。
突然,黑衣人一个原地旋转,借助惯性腾出左手竟然一掌打来,强烈的气劲呼啸而来,周召忠身后的树枝摆动,树叶刷刷往下掉。
召忠凝神静气,他也伸出左手,灌注了强烈的气劲,一掌拍去。
两掌啪的一声并拢到一起,如同雷鸣般的声音轰隆一声响,十丈以内的树木啪啪的连根拔起应声倒下,连矮小的绿草也被气劲吹得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片黄土。
而两人站立之处一片紫色,将人影覆盖,看不到里面一丝状况。
但周召忠却要保持清醒的状态,他知道这是国师的绝学紫霞神功,里面包含剧毒,人若是吸入必然五脏腐烂七窍流血,甚至皮肤沾染到这气息,也会长满疱疹,最后流血而亡。
狠毒的武功,本来已经被销毁,却被‘幽兰教’重拾,可以说是江湖之大不幸,天下之不大幸。
不过凡事生生相克,周召忠在研习多年道教武学后,综合了点苍和高峰山武学,现在不但百毒不侵,而且对这种霸道的武功天生相克,正所谓邪不胜正,霸道可以称霸一时,但王道才是永恒的经典。
两人的内劲源源不断的涌向并拢的双掌,黑衣人的眼睛竟然呈现紫色,而周召忠满脸通红。显然两人都已经用尽全力,拼命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瞪大的眼睛突然变得敏锐,周召忠暗暗使劲,将掌中的力道加了一层,几乎到了他的极限,而正是这道迅猛的力道,竟然将黑衣人震退了七步,他站立不稳,砰的一声靠上了一颗大树,才勉强将下盘稳住。
两人站在那里又一动不动,不同的是周召忠脸上的红潮逐渐褪去,气息均匀,显然,他在观察对方的反应;而黑衣人不停的喘着粗气,弯腰驼背,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动作看来,却无比的辛苦,仿佛若不是这棵大树阻挡,他便要倒下一般。
轰隆一声,大树真的倒下。这棵百年大树为黑衣人卸去了大半劲道,保护他免受内劲伤害,不过自己却被周召忠的强劲内劲震碎了,轰然倒塌。
黑衣人又说话了:“没想到你的武功精进得如此迅猛,让我们无所适从,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将你除掉,现在是养虎为患呀!”他不断地摇头,仿佛对以前的事情无比懊悔。
周召忠冷笑一声,缓缓的说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快弃械投降,说出隋炀帝所在及‘幽兰教’诸多阴谋,若能够改邪归正,我可以保你不死。”他说出这话大义凛然,很明显是下了偌大的决心,否则就幽兰教这些年做下的诸多恶事,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也挺不直,眼泪直往下掉。要不断地摇头,仿佛是在叹息,仿佛是在自嘲,又仿佛是在痛苦的做决定。
末了,他挺直腰杆,愤愤的说道:“小子,凭你也配跟我说这样的话?凭你也配让我弃械投降?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根本不配跟我说这些,我是堂堂大隋朝开国国师,‘幽兰教’排行第四的吴云太师,就算是死也要体体面面的死,岂能投降你这小娃儿!”在他眼中,自己是皇家贵胄,像周召忠这样的江湖人士,根本不配跟他说话,更别提投降这些草寇,仿佛他是世上最高贵的人,任何人都应该在他脚下轻吻,任何人都应该臣服于他,只因他有这种盲目的自大,所以才有今日的这种结局。
周召忠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投降,那么我就只能生擒你回去,让十八路反王联盟将你审问。不过,”他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蔑视的笑容说道:“你的武功太高,我怕兄弟们降你不住,只能将你经脉全断,手脚筋挑断,要你永世不得翻身!这样的下场本是你应得,但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他想再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毕竟道教是主张改造一个人,而不是以暴制暴,消灭罪恶。那样的话,世上岂非又增加一场罪恶,罪恶永远循环,永无止境。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点头,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说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愿意降,请带我回去。”说完,他朝着周召忠走来。
召忠知道这些人生性狡诈,手中柳叶镖已经扣好,若是对方有异动,立刻发射。
果然,这黑衣人,这国师吴云向前走了三步,猛然间一低头,双手涌出,同时摆动腰间。竟然从后颈射出一支袖箭,双袖中爆射出无数银针,两腰其动,散发出两团浓雾,霎时间将自己包围。
周召忠早有准备,一个纵身躲过了暗器的刺杀,手中柳叶镖几乎同时爆射而出,但因为对方被浓雾包围,看不见人影,只能凭借着感觉发射。
而待浓雾散去,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红土地上一片殷殷血迹,一滴一滴延伸至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