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時，曜明真人前進稽首，白天尊言：我等時眾聞天尊說微妙光明，希有難值，若後有人遇斯光者，即得六根通達明浄，不壞世法，而得真相。臣以下愚，未了斯義，不審世間及以真相為一相邪，為異相邪？若是一相，何以名世？若世是真，何不名真？若異相者，既得真相，云何不壞？世間不壞，云何得真？世間不壞而得真者，譬如種子。種子不壞，芽莖花實從何而生？如是二趣實未能了，願垂旨訣，得釋所疑。
天尊告曰：曜明真士善能方便，為諸眾生訣此疑惑。子今復座，吾當為說。子今所問，世間真相為一相邪？為異相邪？今當問子，子之所見為法見邪？為相見邪？曜明答曰：大德天尊，世間真相有法見邪？有相見邪？
天尊答曰：曜明真士，真相世間，本無差別。眾生所見，未能通達，但觀其相，未能見法。是故分別世間、真相，其相不同。今以慧眼觀世間相，即相是真，能了真相，名為見法。以是之故，不壞世間，而得真相。
曜明又問：大德天尊，不壞世間而得真相，未審世間以何為相，而言不壞即是真相？
天尊告曰：曜明真士，世間相者，即是無明、貪著、愛見、瞋恚、愚癡等諸煩惱，是世間相。曜明又問：大德天尊，無明、貪愛、瞋恚、愚癡等諸煩惱是世間相，既言不壞，即得真相。是則真相猶有貪愛，既有貪愛是真，何須說言斷諸煩惱而得真相？
天尊告曰：曜明真士，實如所言，不斷煩惱而得真相。今言斷者，為諸眾生未能見法，唯見無明、貪愛、愚癡、瞋恚、煩惱，故須說斷而得真相。若人能知煩惱性空，本無貪愛，無明永浄，無法可斷，以是當知不斷煩惱而得真相。真相無相，無相無得，無明無法，無法無斷，無斷無得，名斷煩惱；無得無斷，名得真相。以是當知，不斷煩惱而得真相。
曜明又問：大德天尊，真相煩惱，既無二相，無二相故，言得真相。何以不言煩惱真相，無二相故，言得煩惱？
天尊答曰：曜明真士，如向所說，是有二種，一者相見，二者法見。法見之人，言得真相；相見之人，言得煩惱。以是當知，法見之人常觀妙本，故得真相；相見之人，常觀麄邊，故得煩惱。若人能知煩惱性空，未曾有法，從迹觀本，名得法見。若復有人無明闇蔽，唯見煩惱，從無明見，名為真相。又語曜明：若復有人見有煩惱，又有真相，煩惱真相，皆為煩惱。若人能知此煩惱不異真相，真相無相，煩惱真相，名為真相。又語曜明：子向問言，譬如種子，種子不壞，芽莖枝葉花實等從何而生。吾今問子種子壞邪，芽實生邪？種子若壞，壞則無因，無因有果，斯無是處。芽生種壞，壞則不生，壞為生因，亦非是處。以是當知種子芽莖、枝葉花實，非生非壞，非因非果，非不因果。煩惱真相，亦復如是，非前非後，非一非異，非不一異。又語曜明：汝謂種子壞乃芽生，今又問子，種壞芽生，壞時生耶？未壞生耶？壞後生耶？壞時生者，以壞為生，生則不生；生而壞者，以生為壞，壞則不壞。云何種壞而得芽生？譬如蔭壞，身則不生，無蔭有身，理則不然。以是當知種子既壞，芽則不生，無種有芽，理亦不然。是故我言壞則不生。若有說言壞時生者，與壞同體，云何得生？譬如一身，諸根同體，云何頭壞而得足生？頭壞足生，理則不然。以是當知種子壞時，芽則不生，生壞同體，理亦不然。是故我言壞時不生。壞後生者，生滅相離，云何為因？譬如敗種，種已先滅，滅即無芽，云何芽後從敗種生？以是當知壞後不生，壞已芽生，理亦不然。是故我言種子壞後芽亦不生。又語曜明：種壞芽生，生壞一耶？生壞異耶？生壞一者，壞則相違，云何同體？滅則不生，云何壞生？生則不滅，云何生壞異者？異則非因，非因生果，理則不然。譬如虛空，非兔角因，虛空非因，生兔角果，理則不然。以是當知異亦不生，云何有生？又語曜明：未壞生者，是則種子體中未變，未變芽生，芽生則無因，無因有果，無種有芽，理則不然。猶如無形，影則不生，形若未生，有影生者，當知此影不從形生。譬如麻子，麻子未壞，油則不生。以是當知未壞不生，云何有生？又語曜明：壞後生者，彼種已滅，滅則無因。滅後生芽，此芽始生，生則非果，彼種滅已，有芽生者，理則不然。猶有無乳，酪則不生，若無彼乳而有此酪，是則酪有不從乳生。以是當知壞後不生，云何有生？檢求生相，畢竟永滅。不可得故，是故無生。
爾時，辯才即從座起，安庠而進，白天尊言：我自思惟，一切眾生飄浪生死，皆由無明、貪著、愛見。我又思惟，愛見無明，從何而有，致令眾生飄浪生死，是生死本從心生耶？從眼生耶？從耳生耶？從鼻生耶？從舌生耶？從內生耶？從外生耶？從有生耶？從空生耶？我今等眾實未能了，願為解說，得釋所疑。
天尊告曰：辯才真士，善哉斯問。子今復座，當為子說。生死根本，從空而生，亦從有生；從內而生，亦從外生；從鼻而生，亦從舌生；從眼而生，亦從耳生。本無從生，亦從心生。何以故？心法空故。心法既空，無明亦空；無明既空，貪愛亦空；貪愛既空，生死亦空；生死既空，眼法亦空；眼法空故，耳法亦空；耳法空故，鼻法亦空；鼻法空故，舌法亦空；舌法空故，內外亦空；內外空故，空有亦空。、以是因緣，生死根本，從空而生。又語辯才：空法本空，心法亦空，云何空法生心法空？心法既空，從空生心。是則東方本空，生西方空。既知東方本空，不生西空，當知空法本空，不生心法；心法既空，不從空生。當知心法，法相本空，不生無明。既知無明本空，不從心生，當知無明本空，不生貪著；既知貪著本空，不從無明，當知貪著亦空，不生愛見；既知愛見本空，不從貪著，當知愛見亦空，不生心法；既知心法本空，不從愛見，當知心法亦空，不生眼法；既知眼法本空，不從心生，當知眼法亦空，不生耳法；既知耳法本空，不從眼生，當知耳法亦空，不生鼻法；既知鼻法本空，不從耳生，當知鼻法亦空，不生舌法；既知舌法本空，不從鼻生，當知舌法亦空，不生內法；既知內法本空，不從舌生，當知內法亦空，不生外法；既知外法本空，不從內生，當知外法亦空，不生有法；既知有法本空，不從外生，當知有法亦空，不生空法；既知空法本空，不從有生，當知空法亦空，不生生死；既知生死本空，不從空生，當知生死亦不生死。一切有為煩惱，以是當知有為生死，眾生飄浪，如虛中雲，如空中色，如谷中響，如水中月，如鏡中像，如熱中炎，如電中火，如聾中聽，如盲中視，如啞中言，如二頭鶴，如三足雞，如龜中毛，如兔中角，中是無明、貪著、愛見。生死之本，亦復如是，畢竟皆空，不可論說，譬如燈滅，不可尋求。生死本空，亦復如是，如大猛火，如四毒蛇，不可親近。生死之法，亦復如是。子等當復作如是觀，乃得無為，出離生死。於是辯才等眾聞是要言，歡喜踴躍，歎未曾有。於是大眾同聲稱善，而說偈言：
無上大悲尊，善巧說真相。世間煩惱本，即無上慧因。
眾生未能了，故說斷貪瞋。若知本非有，生死即道場。
無明性永滅，煩惱諒風聲。慧眼當清浄，法見明重昏。
本來無二相，麄妙信開緣。若能辯無二，三界不思議。
執心在真相，道場恚貪瞋。種子未曾滅，芽莖實不生。
先有不從因，先無何所生。三時辯生法，種子實非因。
自體未曾有，芽莖何所從。辯才無上士，善諮生死因。
大悲諒無盡，為眾悉敷陳。無明與生死，譬如空谷聲。
聾盲所聞見，世間實不然。智者觀生死，猶如大幻師。
土梗何曾走，木雞詎翔空。若能明斯趣，一切不思議。
爾時，天尊歎大眾言：善哉善哉，汝等今眾聞希有法，體了真相，實如所陳，乘我今日，宣語將來，一切眾生，令得曉了，與今無異。爾時，大眾稽首稱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