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次，我欲言又止。
只到那天生意特别好，我不停的洗头，还在老周的指使下给几位老头刮了光头。
我拿着刮刀的手有些颤抖，真害怕一下子把老人家的头皮刮破了。特别是在刮胡子的时候，手上一用力，真的有血流了出来。我吓坏了，害怕老人家会站起身骂我。
可是，老人家不但没有骂我，还夸赞了我。说我刮的真仔细，说我刮的真干净。我很激动，一下子就有了信心。
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之所以能把头发理好，和这位老人家庭夸赞不无关系。
那天我一共理了六个头，是我第一次理发，我的手臂都累酸了。
这天是附近工厂放假的日子，理发店的生意特别好。老周买了猪头肉和啤酒，他自喝自吃，非常开心。他说别看我有点傻乎乎的，没想到还这么心灵手巧，以前他有个徒弟，教了半年都学不好。而我，他还没有开始教，我就已经学会了。
本来，他并没有想教我理发，发现我能帮他赚钱，他就给我讲起了理发的技巧来。
等他吃饱喝足喊我去吃他的剩菜的时候，我轻声说道：“周伯伯，我听说人家一个月都是两百块钱，你能不能……”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谁说的？是不是听隔壁那个瘸子说的？这个死瘸子，没事就会瞎叽叽，我找他去。”
我害怕了，拼命的拦住他：“不是的，周伯伯，你别冲动，我不是听他说的。”
“那你是听谁说的？不管是谁，我都要找他问问，问问他的嘴巴为什么这么贱？是不是欠抽了。”
“我……没有听说，是我自己，乱说的。周伯伯，对不起。”
老周就把火发到了我身上，他指着我凶巴巴的说：“你怎么这样子？我看你很老实，才收留了你。要不是我，你说你现在会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你，你可能早饿死街头了。你不知道感恩，竟然还说我给你开的工资少，你还有没有良心？真是气死我了，我教你理发，都没有收你学费，你竟然还想要涨工资？你看看你值不值那个钱？我告诉你，不想干了你就滚，现在就滚蛋。”
我当时吓哭了，因为我不知道离开他这里还能去什么地方。我急忙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
这次之后，当对面的黄头发女孩子再向我打招呼，我都不理她了。
我觉得，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老周骂；被老周骂了之后，好几天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小心翼翼，生怕他突然把我赶走。
只到有一天，黄头发的女孩子给我一个糖葫芦吃。那是我第二次吃糖葫芦，第一次是在老家的时候，奶奶在家乡的集市庙会上买给我吃的。小脚的奶奶很痛我，很多东西我第一次吃，都是她买给我的。不像爸爸和妈妈，只会买给弟弟一个人吃。
“你干嘛给我吃这个？”我问她。
“吃过没有？”
“吃过。”
“好吃吗？”
“好吃。”看着她黄黄的头发很是刺眼，我就问道：“你干嘛把头发染成黄色？”
“我喜欢黄色，漂亮。”她笑道：“你说漂亮不？”
“哦……漂亮。”我违心的说道。其实，我觉得黄头发的女孩子有点浪，好像故意在博别人的眼球。
这天中午，因为老周去亲戚家吃喜酒，我和黄头发的女孩子说了好多的话。我这才知道，她是我隔壁省的，已经出来打工三年了，比我大四岁。她叫小灵，很可爱的名字。
她问我住哪里？我指了指店面后面屋檐下的草棚子。那是依着后门搭起来的，只能走到店里，不能走到外面。
她突然趴在我的耳边，小声的问道：“老周会不会欺负你？”
我想到老周有时候脾气不好，特别是喝醉酒之后会骂我，我就点了点头。
“那他给你多少钱？”小灵又轻声问我，她一脸的认真，好像在打听一个很重大的秘密。
“一个月一百块钱，等我赚到两百块钱，就有钱交学费了，我还回家上学。”
“我不是问你的工资，我是问你，他欺负你了之后，给了你多少钱？”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觉得老周骂了我之后不扣我的钱就谢天谢地了，他怎么还会给我钱呢？我就问道：“什么呀？你说的是什么呀？”
小灵就捧着我的脸，一下子亲到了我的额头上：“这样。”接着她又摸我的胸和腿：“还这样，你明白没有？”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15岁的我，虽然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我羞红了脸。我狠狠的垂着头，声音细细说：“没有，从来没有。”
她怔了怔，好像不相信。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看她时，她才说道：“我以为咱们都一样呢？原来不一样。瘸子欺负了我，给我了一百块钱，我好害怕，我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问问大人吧！”
“我刚来到这里一个多月，就比你早来了几天，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他们本地人好讨厌，还是咱们外地人好。”
我也有同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见到外地人就感到特别亲切。我一下子把她当成了朋友。我问她：“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闯的罢，我闯东闯西，结果就闯荡到了这里。”她用红色的手指拢了拢黄黄的头发笑道：“今天，我在工厂里做了半年多，那里加班太厉害了，熬的人受不了，我就出来了。”
“哦，那你赚到了很多钱了吧？”
“哪有好多钱？呵呵……在工厂里一个月三百块钱，都不够花。”
“天啊！三百块钱还不够花？你花的太厉害了，我要是有了三百块钱，我一定留着交学费。剩下的是生活费，我可以在学校里生活好多好多个星期了。”
这天之后，再站在理发店门前迎客的时候，我们会看来看去，我对她笑笑，她也对我笑一笑；我们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但是，老周和瘸子从来都不看对方一眼。有时候，瘸子从老周的店门前走过去，老周会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吐一口，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这个狗东西。”当时，我只听懂了这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