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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个新的自己

有一瞬间,尹帆感觉自己全身碎成了片片羽绒、柳絮、尘埃,像一口气、一声响、一阵风,在斑斓的明暗交织的平面世界里穿梭。

为什么?去哪里?什么时候?

没有人回答,而她亦不知。

唯有一句话,在脑海里来回交织:现在,就来接您回家。

接我回家?是啊,自己刚才还在老祖宗的墓前呐,而现在是回家?那么,我的家又在哪里?多久才会到家呢?

一面反复听着这个能抚平她焦虑的声音,尹帆一面忍不住迷失在“回家”的路上。

时间是重负,以近乎滞留的绝对速度前行,带领她跨越空间,前往真正的归途。

无法分辨过了多久,眼前乍然一片白光,刺目得让人禁不住要扬起臂膀遮挡眼睛。手臂提起的瞬间,尹帆感到自己的身体奇怪地好似失重一样向前砸去,脏腑被搅了一圈似的翻江倒海得难受。

额头“砰”地一声砸在金属地面上,顿时头破血流。

“呕--”尹帆忍不住吐了一地,在把饭菜吐完后,仍然抑制不住地要吐,直到把自己咽下去的口水连同胆汁一起吐个干净,才感到终于轻松了。

手脚软得发抖,尹帆趴在地上,一点点挪到了这间只有5平米大小的空房的一角。呕吐物酸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尹帆用袖口擦干净嘴角的残留物,小口小口地喘息。

“为什么…?”

两份19年零两个月的记忆在脑海里,各自独占记忆的一边,鲜明清晰地并存着。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以相同的速度在时光里流逝而去。

而她,拥着两份记忆,正站在万余年后的未来。

她叫尹帆,是华国2015年刚刚失去唯一亲人的穷光蛋。

同时,她也叫尹帆,是星历2015年刚刚失去了所有亲人的返祖痴儿。

“有种我回来了的感觉…”不自觉喃喃出声。

这句轻喃好像一句魔咒,空气无声荡漾开来,带动身体发出一声叹息,是感到十分满足的轻叹。于是,软踏踏的手脚回复了气力,内脏也开始好好运作了。

尹帆开始想:是她的魂灵做了一场长途旅行,还是这具身体一直在等待着如她一样的灵魂与之相伴呢?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并不令人愉快呢。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

而哪个世界的她,都那么寂寞。

身上穿着的是从尹家穿出来的这套衣服,做工算不上细致,料子倒还是舒服的。脱去保暖的夹克外套,尹帆在里面的衬衫下摆处扯下一长条布片,三两下绕额头一圈,绑紧了。

智腕在上飞船前就已经被人贩团体收走了,尹帆只得事事亲力亲为。

走到舱门边,手动打开房间的灯,暖白色的灯光洒在身上,尹帆感觉自己一瞬间复苏了过来。

按下旁边的清扫按钮后,尹帆打开靠墙嵌入的一排柜子,在中间层找到自己的食物--一管低级营养液和一瓶250ml的纯净水。

漱口,再一口一口喝掉营养液,胃里虽然仍然空荡荡的,但全身很快就变得暖洋洋了。因为不知道下一顿饭是什么时候送来,尹帆又将剩下的水放回了储物柜里。

没过一会儿,紧闭得丝毫看不出缝隙的舱门,从中间向四边收起,一只履带式的清洁机器人驶了进来,四只可灵活伸缩的机械臂飞快地清理、拖扫地面,并在收拾好地面之后,向尹帆递上了一条白毛巾。

尹帆用它擦了下嘴巴和手上粘到的脏污,却并没有马上还给机器人。

“请接通汉克队长的通讯。”她对机器人道。

“对不起,您属于交易物品,不具备相应的权限。请问您还需要一条新的毛巾吗?”

尹帆摇头:“不,谢谢。但是我现在面临生命危险,不久之后,汉克队长很可能会失去一个货物,而这对你的主人来说,将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机器人好像陷入了信息检索和计算的过程中。

失血让尹帆感到些许眩晕,于是不再多做纠结:“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强求你帮我接通汉克队长的通讯,但是请你代为转达我的消息,怎样?看,我额头上还在流血。所以至少请帮我转达一下,我现在急需一名医生或医疗救助。”

傻呆呆的机器人好像真的陷入了某种复杂的算法中。半响才接过毛巾,收回自己肚子里。

“好的,女士。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汉克队长。请问您需要我稍后回复您吗?”

“不用,谢谢。”

“那么再见,女士。”机器人再次打开舱门,驶了出去。

那一晃而过的门外场景,是条走廊,走廊的对面也是个舱门,舱门旁标着的字是用银河通用语写的“垃圾处理仓”。

这正好对上了她迷糊中听到的词。

汉克、队长、垃圾处理仓、仓库……

尹帆突地一个激灵,这里是个仓库???不过她那颗急于“探索”的心很快就按捺了下来,先不说一个用来关押货品的仓库里不会出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单单这里安装的监视器就让够她不敢随意动弹的了。

没过多久,房间里突然闪出一个竖屏。

汉克结实且新旧疤痕交错的胸膛出现在屏幕上。额……其实他粗犷的脸也在屏幕上,只是那尽显暴力美学的胸腹肌更加抢镜而已。

“说吧,从哪里听到的我的名字?”汉克是他的本名,但是他记得自己与卖主交易时,用的可不是本名呢。

他好像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也许是因为澡后慵懒的关系,他锐利冰冷的眼神也软和了些许,嗓门也不再那么大了。

尹帆把自己的视线拉回汉克的脸上:“我是在被您们送到这里的路上,迷糊中听到的。听得并不确切,我只是猜测着跟机器人说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猜对了您的名号。”

“……哼。”汉克不置可否,“看着倒像是真的受伤了,我会派个护理机器人过去,记得闭紧你的嘴巴,我不想再听到低级的机器人给我传话!”

“当然,尊敬的先生。顺便我可以再了解下关于我伙食的问题吗?”

啪--虚拟屏幕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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