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到我家吧,我以前在医院工作过,这种伤口我看多了,也很会处理呢,还是到我家吧。”另一个阿姨也开口了,天知道她以前在医院的工作只是一位清洁工,跟处理伤口压根没关系。
“到我家啦……”三姑。
“还是到我家啦……”六婆。
蔚秋席有点觉得傻眼,平时当她是瘟疫的那些人,此刻居然这么的热心,他们不觉得她冷血了吗?不觉得她无情了吗?而且,他们真的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吗?为什么她听到他们所说要她到他家的理由时会觉得阵阵的寒意。
身上的伤口有点刺痛,应该要马上处理,而且全身脏兮兮的,令人十分的不舒服,想要马上换下这一身衣服,额头的汗流了下来,流进她的眼中,想要擦掉,可是她的双手都被拉住了,她根本就空不出手来擦,头好晕啊!他们到底要争到什么时候,她刚才说不用到医院只是客气话而已啦,现在她想去医院,至少在那里,耳根会清净下来啦……
终于,蔚秋席不堪折磨,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鸟的叫声,叽叽喳喳的,虽吵闹,但从来都不是噪音;鼻间闻着只属于乡下的清新空气,淡淡的青草味,淡淡的花香味,掺杂在一起,比任何香水为都来得好闻。这里没有城市中从来没有中断过的汽车噪音,没有城市里的汽油加灰尘的污浊之气,一切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好像回到十二年前,星期天,她在房间睡着午觉,楼下偶尔会传来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饭菜的香味,然后会听到后妈叫:“要吃饭了,今天有好吃的哦。”
弟弟的笑声由远而近,后妈会叮嘱他洗手,然后会听见爸爸称赞后妈煮的饭菜香的亲密话,接下来,后妈会不好意思的脸红,她总是这样,经不起称赞,随便一句话,她就会脸红害羞。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幸福得让她想陷在梦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是,意识辗转恢复,蔚秋席觉得全身都痛,脑海中的画面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伸手想抓住,可是却没能成功。是啊!是她亲手破坏的,她怎么能抓住呢?
“你醒了,还好吗?”温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蔚秋席慢慢的睁开眼睛,如入眼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袍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此刻他正弯着腰替她擦着药。
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发现这里是属于家乡的小诊所,这个诊所在她小时候就有了,只帮乡里的人看一些简单的感冒发烧,没想到小诊所保留到现在,她以为早没了。
“没什么事,只是一些擦伤,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缘故,休养一下就好了,大病初愈就应该多休息,怎么到处乱跑啊?别以为年轻就不用多理会,老了你就知道滋味了;每次生完病都会伤到元气,要补回来才行,如果不补,久而久之,身体会出现与年龄不符的衰老症状,会短命的你知不知道……”叨叨絮絮的没完没了,这也许是医生的通病吧,看到不合作的病人就念到你耳朵生茧,念到你听他的话为止。
蔚秋席极力压抑住双手捂住耳朵的冲动,刚才在一群欧巴桑中差点昏头,现在还不能耳根清静,天啊!快闪一道雷劈晕他吧。
“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两天后来换药,喏,这是中药,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终于包扎好最后一个伤口,叮嘱完后奉上三副中药。
“没有西药吗?”蔚秋席没有接过,对中药的味道有点怕怕的,还是吞药丸子方便。
“西药并不适合你。”
“相信我,中药会更不适合。”想起小时候吃中药的经验,她中肯的说。如果吃下了又吐出来,那么迟了等于没吃。
“姑娘,我是医生,我知道什么对病人最好,你体质寒,胃系统并不好,吃西药并不能完全被吸收,中药易吸收,而且环保。”医生开始不耐,拿出对付顽固病人的招式应付。
“环保?”中药或西药什么时候和环保扯上关系了?
“当然,西药要经过提炼,在提炼的过程中加入化学成分,然后摘取精华,而那些剩余的部分就成了污染物。”医生说得有条有理的。
“我不会煎药,也没有煎药的工具。”她说的是事实,家里除了电磁炉,其他的什么都是不能用的。
“我来煎,我来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被救孩子的妈妈插话进来:“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三嫂的。”
蔚秋席愣愣的看着她,话到嘴边却叫不出来,对辈分她感到相当的陌生,在独自住在这里的九年里,没有人对她说过话,她早已认不出哪些人属于哪些辈分了。
三嫂倒是不怎么介意,爽朗的小笑笑说:“我来煎药,煎好了再送到你家,现在我先扶你回去吧。”
“谢谢三嫂!”蔚秋席不敢多说话,怕被听出嘶哑的声音。
她们一路走回去,路上碰到的人都会和三嫂打招呼,也会对秋席笑笑,这使她感到惊讶。
“其实他们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跟你说话而已,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三嫂将秋席的惊讶看在眼里。
“我知道。”她只能这么说。原来那些人并不是讨厌她,只是太久没有说话,变得生疏了而已。心中的死结似乎被解松了一点,已经不会勒着她喘不过气来了。
这一晚,她睡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安稳极了,没有失眠、没有噩梦,甚至连翻身都不曾,就这么香甜的睡着。
第二天,她在鸟语花香中醒来,昨晚喝了一碗中药,今天似乎觉得身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痛了,也许那医生也蛮厉害的。
洗漱过后,她打算去散个步,在打开大门的刹那,她呆住了……
几位大婶拿着蔬菜啊,水果什么的站在门外,不知道的等了多久了,一见到她便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说:“秋席啊,只是自家种的蔬菜,是有机的哦,我给你摘了一点来。”甲大婶提着满满的一大菜篮,还只是一点吗?
“这是我家上山种的水果,很甜哦,我给你送了几个过来。”亿大婶说完,奉上满满的一筐水果。
“还有我家……”丙大婶拿来了数十斤米,说是自家种的,比泰国香米还好吃。
“我家的……”丁大婶提着两只老母鸡,说是自家养的,给她补补身子。
“……”
蔚秋席愣在当场,眼睛不停的在几位大婶的脸上转来转去,久久回不过神来,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年,我身在何处。
还好的还好,送药来的三嫂及时赶到,在她的周旋下,所有的东西只收下一半,剩下的烦请各位原途带回。拜托!她们当是喂猪吗?她只有一个人,怎么也无法在半个月内把所有的东西吃完吧。
终于的终于,十五天的假期过去了。挥别了各位大婶阿姨、叔伯兄弟,她踏上了离开的路程。在这十五天,她每天都活在震惊中,元神久久没回符,还飘荡在各位大婶阿姨、叔伯兄弟的头上五十公分处。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接受能力差啊,试问,过了将近十年无人搭理的孤独生活,忽然有一天,热情蜂拥而来,你身边的热度直逼最高沸点,任谁也会严重的适应不良吧。不要狡辩,这是常理啦!
提着乡亲们送的特产,蔚秋席回到所住的小区,搭上电梯,电梯每上一楼,她心中的忐忑便深一层;家中的家具,搬走了吗?那个……男人还在那里吗?她明白,心中的那里并不是指住她对面的那里,而是,等着她接受他的心意的那里……
“当!”到了11楼,电梯门打开了……
然而,蔚秋席却不知道到底是出去好,还是呆在电梯里,来个电梯空间上下游。
电梯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他们正在……接吻……
而男主角还是她认识的,就是住在她对面,在搬来的第一天还对她告白的言御辙先生。只见他狠狠的扯开女主角,对着她大吼:“你搞什么鬼?”然后一把甩开她。
而女主角毫无预警的背甩开,转了几个圈后,摔在了地上。
言御辙没有搭理她,转身想搭电梯下楼,然后看见电梯里的人后,愣在了当场……
不其然的,蔚秋席心中升起一股怒气,而她恨自己有这种情绪,这使她冷若冰霜的脸更加冷上几分,她气呼呼夫的走出电梯,在碰上电梯门口的那堵墙时,冷冷的说了声:“借过。”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家门口走去。
言御辙在发呆了一秒后追了上去,拦截在蔚秋席的面前,可是又不知道该说写什么,只能讷讷的问道:“你回来了?”
蔚秋席没有回答他,明知故问不是吗?人都在这里了,难道还不是回来了吗?难到他看到的是鬼啊?
“身体好些了吗?”终于问出了让他担忧了半个月的事情。
听着这句话,心中的怒火好像没有烧得那么炽了,刚想回答,可是被晾在电梯口的性感尤物,高声叫着:“亲爱的,你不是要送我下楼吗?”
怒火降温失败,蔚秋席面无表情的大声说:“不关你的事。”说完,径自越过他,再次向家门口走去。
言御辙气得想把那女人的头拧下来当球踢走,可是,现在他没空。那天过后,蔚秋席就消失了半个月,他查到她大概回老家了,可是他却窝囊的不敢追上去,只因为怕她会更加讨厌自己。
在这里等了半个月,她终于回来了,可是那笨蛋花痴却要坏了他的好事。天知道这花痴只是老妈一位牌友的女儿,中了黑社会的毒,喜欢当黑社会老大的女人。有一天他去接老妈吃饭,碰上了她,就被她发疯似的缠上了,今天还找上这里来,穿着只能隐约遮住重点的布料,想来勾引他,拜托,他还没有饿到饥不择食好不好?
他屋子都没让她进来就让她滚,可是,她死赖着不走,他只好亲自拽她下楼;在等电梯的时候,这死女人居然会吻上他,他当然马上推开,可是无巧不成书啊,就是这么一秒,居然被蔚秋席看到了。天啊!他的情路好坎坷啊!
“等一下。”
在最后一秒,言御辙追上了蔚秋席,她已经打开门,准备进屋了。
蔚秋席停下动作,等着他开口。
“那个,那个……”又开始搔头,可是搔尽头皮却想不出一个话题来啊!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要进屋了,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那个那个的没完没了。”依然冷冷的没有温度。
“我想说的是,那个花痴跟我没有关系,是她自己在死缠着,刚才也是她硬要吻我的,我已经马上推开她了。”言御辙豁出去了,眼看佳人就要进屋去,他口不择言的乱说一通。
“你是个男人。”蔚秋席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是啊!我是男人啊!”她不是早就知道不是吗?就算要验明正身,他也可以马上褪衣服证明,他是正版男子汉啦。
蔚秋席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没有明白,继续说:“你是个男人,就应该有担待,吃了还不承认,还硬说是别人死缠着你,明明刚才吻得不亦乐乎,还说是别人硬要吻你的,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人,哼!”转身,进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言御辙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的怒火不断飙升,然后,他将仇恨的视线投向那个在电梯门口大摆花痴样的死女人。
而那女人看到他的狠样后,终于知道自己惹怒了这个男人,在退后两步后,尖叫,进电梯,按关门键,动作一气呵成的逃之夭夭了。
言御辙再次将视线调回那扇门,眼神变得可怜兮兮的,他想敲门,可是又不敢,怕佳人的怒火会再次高扬起来。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单位,脚步沉重得像是拖着一个千斤重的大铁球。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位,家中的新家具被清空了,恢复了以前家徒四壁的模样,而她的心,会恢复到以前心静如水的境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