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青靠在椅背上,半明半暗的光散落下来,一双烟波浩渺般的眸子复杂莫测,声音有些微微的冷意:“修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狐狸点了点头,表示它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就算修行之路再艰难,也好过一辈子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怀青沉吟了一下,开始坐地起价:“我可以教你修炼,但是,你要听我的话,做不到的话,我教给你的东西,我可以全部废掉。”
既然她要他教,他总不能白教,收取点利息不过分吧!
小狐狸身上狐狸毛一炸,全身的警觉都调动起来了,感觉他的话是一个巨坑,但是,它是铁了心要修炼的,它已经没有了退路。
小狐狸狠了狠心,点头。炸起的狐狸毛顺了下去。
怀青忽然感觉有些丢脸,他这么费心费力,给她好吃好住的,为什么连一头狐狸都养不熟?这头狐狸还千方百计想要逃离他。
怀青招了招手,示意它过去。
小狐狸犹豫了一下,它是一只狐狸,不太懂这条龙这么复杂多变的心思,万一他要恶整它,它该怎么办?
怀青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危险地瞧了它一眼。
小狐狸慢腾腾地走过去,走在书案前,与怀青面对面。
怀青额角青筋一跳,案上摊开的雪浪笺正印着小狐狸黑漆漆的爪子印,可怜他那几页书,只差那么几个字就抄写完了,现在却不得不重新抄写了——
小狐狸浑然不觉,一双澄澈无邪的眼睛望着他,极是无辜。
怀青一伸手,将它抱在怀里,明显感觉到它柔软的身子一瞬间僵硬——
小狐狸脏兮兮的爪子必可避免的印在他的衣服上。
怀青叹了口气,淡淡的白光一闪,小狐狸身上顿时干净得像是刚洗过澡一样,全身的白毛缎子一样,温暖柔软,摸起来顺滑得不得了。
小狐狸整个背脊僵硬,有些担心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忽然间变态大发作折断它的腰——
怀青也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能猜到它每一个小动作的意思,却很明白,这只狐狸对他还是有很重的戒备之心。
怀青感觉他有些冤枉,下界的事不说,但在青梧宫里,除了不许它离开,他并没有亏待它半分啊!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怀青抚着她背脊,感觉到它的僵硬,但是他却偏偏坏心眼地想让它一直这么紧张下去。
小狐狸也感觉出怀青的恶趣味,便挣脱了他的怀抱,跳到书桌上,狐狸爪子抓起一支毛笔,蘸了墨,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了四个大字:“纯狐翩翩。”
怀青吓了一跳,劈手拎起小狐狸:“你真的是纯狐翩翩?”
刚才抱着小狐狸的时候,他暗中查看了一下小狐狸的识海,里面是一片空茫,确实没有华纯然的意识。
但是,它为什么知道纯狐翩翩?这几天没有任何人跟它说过纯狐翩翩这个名字,它是怎么知道的?
这只小狐狸确实是青丘的狐狸无疑,它写的也是青丘狐族的文字。但是,这四海八荒只有一个纯狐翩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也有些迷茫,他问它名字的时候,她脑子里就蹦出这几个字,它正期待着能想起别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有过去未来,总让它有种在半空中踩钢丝的感觉,没有安全感,怀青这么怀疑地一问,有拎着它的皮毛,顿时让小狐狸炸毛了,张嘴毫不客气地咬在他另一只手上。
小狐狸这一口一点也没有省力气,牙口也锋利,怀青没来得及用仙力护身,手臂上顿时多了几个血印……
这家伙脾气还真不小!怀青瞧了小狐狸一眼,虽然没有生气,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看,一双幽深似寒潭的眸子盯着它。
小狐狸一时气愤凭着一腔热血咬了某条龙一口,现在冷静下来,一颗狐狸心也扑扑乱跳,一双大眼睛瞪着怀青,一副“是你先怀疑我”的模样。
怀青叹了口气,师父的魂魄还在她的元神里面,它的心智也还是个小孩子,他堂堂仙尊,总不能和一只小狐狸计较。
淡淡的白光一闪,怀青手臂上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怀青觉得兹事体大,将小狐狸放下来,谆谆告诫:“你不能跟别人说你叫纯狐翩翩,知不知道?”
怀青心里还是更相信这头小狐狸的话。这只小狐狸目前并没有说谎的能力。那么,青丘的那个纯狐翩翩又是谁?
小狐狸一脸不忿,怒瞪着他。明明它就是纯狐翩翩,为什么还不能说?它又那么见不得人吗?
小狐狸原来的模样并不是纯白的,爪子和尾尖是有红色的杂毛。在凡世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这件事不简单,所以一开始就将小狐狸变了一个模样。这只小狐狸还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要是暴露出它是纯狐翩翩,只怕难逃一死。
他将它圈禁在青梧宫也是为了保护它,奈何这只狐狸不领情。
怀青对于纯狐翩翩的映象还留在三千年前,这只小狐狸的性子又和三千年前的纯狐翩翩一样……或者,他应该去一趟青丘,看看那个纯狐翩翩。
怀青看着它不服气的模样,也感觉有些头疼:“你以后就叫华纯然,怎么样?”
小狐狸瞪着他,它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一双眼睛里却明明白白的满是愤怒和不甘,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似有一层泪雾。
怀青心里微微一窒,忽然发现它虽然是一副狐狸的身子,但是她的灵智却和成年人没什么区别。可惜,她空有灵智,却没有了记忆,不明前因后果,也不能勉强她理解他的苦心。
“小家伙,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害你。”怀青叹了口气。
小狐狸瞧着他,半晌,忽然间尾巴一卷,将书案上那本《玉髓经》卷起,跳下书案,一溜烟跑没影了。
怀青:“……”
它这是要自己修炼吗?就不怕一不小心炼岔了,走火入魔怎么办?
怀青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走出去,看看那只小狐狸究竟在干什么。
小狐狸此时正在水边的凉亭里,明明是只狐狸,却像个人一样坐在,看起来有些怪异,爪子搭在翻开的树上,眼睛里有些疑惑和深思。
怀青看着有些好笑,走过去,将《玉髓经》从她爪子下拿出来,扫了一眼:“哪里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