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笛是惯会看人脸色的,虽然华纯然在她的臣民面前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折笛还是隐隐能感觉到她情绪微妙的变化的。
“臣救驾来迟,请帝君降罪。”虽然华纯然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折笛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
这位帝君大人在做少君的时候就很可怕,现在只会更可怕。所以折笛赔着小心,千万别在这种时候逆了她的狐狸毛。
华纯然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声:“三危山一切维持原样,若无本君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
这个令谕虽然下的莫名其妙,但是折笛还是无条件地遵从。
折笛正欲询问一下帝君继位大典的事宜,抬起头才发现帝君已经不见了。
折笛:“……”
咦,他刚才没见到那位与帝君形影不离的怀青仙尊。因为帝君元劫在即,那位仙尊大人看护他们帝君看护的比眼珠子还紧,没理由突然消失了?
难道帝君和怀青仙尊吵架了?
这个念头才一出来,立即被折笛拍回脑海。
帝君是整个青丘的神,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小儿女心肠?错觉!一定是错觉!仙尊大人一定是有别的要事……
华纯然回到帝宫就开始处理政务,她是个勤政的好帝君,但是,今天,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平静。
华纯然批阅了一半的奏折,有些心力交瘁地撑着脑袋休息片刻。
他的修为那么强,又是六界第一上神,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怀青一走,华纯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几乎完全乱了套,明明身上很困倦,可是,就是见鬼的睡不着。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华纯然在心里感慨了一番。
今天是有苏语凝处刑的日子,华纯然微微闭了闭眼睛,感觉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疲惫。
她这种心性,真的能守护青丘?
有苏语凝处刑,华纯然并没有前去,没有前去的还有涂山玖玖。
涂山玖玖没有前去,是因为华纯然拦住了他。
看着这个青丘新帝君脸上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神色,涂山玖玖心就微微一沉。
帝君驾临,涂山玖玖自然不可能抛下她去刑场——
但是,这位帝君已经喝了好几杯茶了,愣是什么话也不说,让涂山玖玖倍感压力。
涂山玖玖终于明白,华纯然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
涂山玖玖心里挣扎了许久:“帝君,阿凝必须要死吗?”
华纯然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隐隐有些锋利:“若是本君没有来,你是打算劫法场了?”
涂山玖玖脸色微微一变。这件事他安排的极为隐秘,帝君怎么会知道?
“玖玖,你是不是觉得搭上整个涂山氏,本君会因为法不责众,对你们都网开一面?或者,因为牵连整个涂山氏,而此时正值动荡时期,本君不会轻易处置?”华纯然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冷。
涂山玖玖心里忽然有些荒凉,这些年,他们斗不过这位帝君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玖玖,是不是本君的手段太仁慈,才让你觉得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本君的底线?你太让本君失望了!”华纯然声音微微一冷。
涂山玖玖眸光微微一闪,无法辩驳。
华纯然叹息了一声,压了压心里的怒气:“你真这么想救有苏语凝?”
涂山玖玖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些的亮光,看着华纯然。
华纯然瞧了他一眼,发现这个风流邪气的少年这几日憔悴了不少,碧色的眼眸空洞死寂,像是风中残烛。内心深处的某根弦似乎被触动,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一点,衣袖一拂,一个白色的结界笼着一缕白色的魂魄。
涂山玖玖眼睛蓦然一亮——这是,阿凝的魂魄。
圆球形的结界悬在华纯然手心里,华纯然看了一眼有苏语凝的魂魄,这个魂魄并不完整,缺了一魂一魄。
华纯然声音有些莫测:“这是本君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本君已经用太上忘情咒抹去了她对怀青仙尊的恋慕之情。不过,这里尚缺少一魂一魄,毕竟本君也不能太过徇私,她需要转世七次才能补全魂魄,你们的缘法如何,自己把握。”
涂山玖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拜服在地:“多谢帝君成全。”
有苏语凝虽然被拆分了魂魄,还需要送到凡世轮回转世,但比起被天火之刑烧的魂飞魄散的结局,这个结果已经好太多了。
华纯然语调陡然一沉:“但是,本君已经抓获意图劫囚的人,那是决计不能放过了,要不然,这六界的人,都认为青丘的法度是个笑话!”
涂山玖玖接过有苏语凝的魂魄,有些歉然:“帝君恩情,玖玖永远铭感于心。肝脑涂地,九死不悔。”
华纯然淡淡看着他:“本君要你护卫的是青丘。你好自为之,若是你再有此等糊涂的举动,本君必定不会心慈手软。”
华纯然警告完了,便直接闪人,不再理会涂山玖玖。
涂山玖玖沉吟了良久,抱着有苏语凝残缺不全的魂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微渺的希望。
阿凝,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虽然有苏语凝现在的魂魄残缺不全,要等的她回来,必定会有不短的时间。不过,没有关系,他是天生的仙狐,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阿凝,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现在她的魂魄上有纯狐翩翩的太上忘情咒,她永远也不会在爱上怀青仙尊,这对他而言,是件好事。等她补全魂魄,他就将她带在身边……
华纯然回到帝宫,就接到她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怀青仙尊已经回了万龙族——
听到这个消息,华纯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身上有伤,回万龙族,至少没有人能伤害到他——
华纯然看着空荡荡的帝宫,忽然有些心力交瘁。
她此次留有苏语凝一条活路,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有苏语凝魂飞魄散,可能令涂山氏和有苏氏两大部族离心。
她能接受有苏氏背叛青丘,却不容许有苏氏和涂山氏一起背叛青丘,所以,她才用这个法子,将有苏语凝的魂魄拆分,留一魂一魄和她的仙身受刑,令外的魂魄留她一命,稳住涂山玖玖,等千年以后她重新归来,她已经不是有苏语凝了——
用一个残缺的魂魄换取涂山氏一个部族的效忠,这笔买卖,并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