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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幽冥之寂

幽冥之寂,忘川无觞;三生石劫,奈何彷徨。凡人大多不晓得,只知曼珠沙华乃幽冥虚境的象征,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更甚是漫无止境的生长在忘川河边,所及生长之处遍地枯骨,冤哭鬼泣。可据我常年观察,我生长的地儿无半根枯骨,更无所谓的相诉别离,除了那大片大片的火红,也就只有无尽的黯淡与寂寞罢了。

“呜呜..”我的花瓣连着花茎几不可见的抖了三抖,才想着合拢花瓣儿,好隔绝这等撕心裂肺的哭诉,却听见这哭声快速拨高了几个调,哭声颇为抑扬顿挫。我心中不禁抹了一把辛酸泪,耐不住好奇,将神识似有若无的在他身上扫荡着。不得不说,这小鬼生的着实清隽,细碎的短发零零散散的洒落在额前,泪眼汪汪的模样更是添了分朦胧美。“我,我的阿荷.抛弃了我.呜.”没想到这好好的一个清秀小鬼,竟是生了一副娇滴滴的嗓子,我无比痛苦而又只得耐下性子,听他边抽泣边诉说着,他的“阿荷”如何如何好,他们如何如何相爱,只是我着实难以想象,以他这副风一吹就倒的娇弱身子,该怎样与女子花前月下,这个我想想就是浑身鸡皮疙瘩。接着便是我能倒背如流的,无数富家公子小姐的苦情故事,使得我一度昏昏欲睡。只因我是这天上地下,幽冥之地唯一生出的一株带叶的曼珠沙华,还十分偏僻地住在寂寥的苦涯之巅,时常也不说几个字儿,如此便常有小鬼来找我这“无生命迹象”的花倾诉哀肠。

瞧着小鬼哭得伤心,我觉得自己再不济也得给他留一份尊严,于是等他不简洁地说完这个故事后,我动了动已有万年未曾动过的嗓音,好心好意地出言相劝:“你虽然生的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但是.但是你一定要让那阿荷明白,这年头脑子好使比什么都重要.“话毕,又突然觉着说一男鬼长得红颜祸水,实非什么赞誉话,说出来有辱我的英明,于是只好佯装咳嗽,重申道,“额,那个,这位壮士你.”那小鬼明显一愣,却再也不哭了,听见我那如同巫山老妖般沙哑的嗓音,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憋得满脸通红。

我:“..”

我心中长长哀叹,着实高兴不起来,想我当年怎得也是幽冥之地的一朵“娇花”,在九重天上也是威风八面,各路妖魔鬼怪见着我还不得绕道走.当然了,这是我栽倒在墨珣手上之前的事了。唉,这事儿说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要怪也只怪我那时甚是年轻,不懂事,捣腾九天之上的众神多年,竟是半分未曾听闻过帝君墨珣的风光事迹,从而误打误撞的闯进了帝君他老人家,美其名曰的“修身养性”之地。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我这种不入流的小辈,若在平常帝君他约莫是连个眼神也吝啬于我,只是那天正好是帝君他苦读钻研佛本的日子,由此我便是有幸知晓了,帝君他——不识字!这个可怕的真相。

墨珣帝君那会儿虽是一愣,但仍不失身为神仙该有的风度,如鬼斧雕刻的俊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眼神诡异莫测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正欲勾起他凉薄的唇,我却先下口为强:“那个,我走错了.”随即一个利索地转身,僵硬地一步步朝门那边挪去。

穿堂的风拂过我的袖摆,一丝清幽的花香窜入我的鼻腔中,我下意识的抬头,不想却与帝君撞了个满怀。鼻尖处传来的刺痛感迅速蔓延至我的脑海,我做了一个英勇无畏的决定——狠狠地踩了帝君一脚!耳畔清晰传来他吃痛闷哼的声音,我还来不及逃走,那股花香浓郁得包围住了我,一道不悲不喜的男声在我周围响起:“近来似乎天干日燥,听天君道,用幽冥之地忘川河边生的花儿的花瓣,风干放置七七四十九天,加之琼浆玉露相配,用以沐浴,是有返老还童一功效.”我神色大变,一方面觉着能为他这般俊的人沐浴所用,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另一方面又在心底暗暗骂道,自己没什么不屈服于权贵美色的气节,低垂的脑袋就差没镶进身子里。

帝君瞧着我这副纠结不休的模样,戏谑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这些日子本座还思量着,如何兵不血刃地从‘火照之路’夺来那些花,不想.”说罢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我身上。我恨的差点咬着自个儿舌头,我如今的情况,不就恰恰对上了凡人所说的“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一俗语了吗?当然,这其中的角色怕是要调换一下..

“哇呜.”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将我硬生生地从回忆的漩涡中扯了回来。许是我方才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犹如巫山老妖般的嘶哑颤音,吓着了这面如小倌儿的小鬼,只见他嚯的起身,双手紧握护住自己那颗玻璃易碎的琉璃心,哭的梨花带雨,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痛苦跑开:”这花怎的会说话?呜呜.我又多了一个与我抢阿荷的坏人了。。”整个儿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小媳妇儿样。

我默了许久,思来想去我是如何也做不出与人抢媳妇,这等毫无公德心之事,况且能瞧上方才那娇弱小鬼的女子,怕是不是生得一副魁梧雄壮的模样,便是弯弓射大雕的一代袅雄,我自认我无福消受得了。但是看这小鬼见我还识得人语,一脸惊恐无措,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我已有万把年未曾露面,一直化作原身,扎根生长在忘川河上的苦涯之巅,且向来不与其他曼珠沙华群生,带着仅剩的一片稀有的叶子,成为曼珠沙华中的异类,孤立在涯巅,才间接导致了如今年纪尚轻的小鬼们的见识浅薄,对此我着实有愧于心。思及此,我心中竟是无故生出一股,想要化作仙身回幽冥之地晃悠晃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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