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在这里是红叶咨询有公司，我是业务代表小陆。我想请问一下，上次传给贵公司的报价单，因为原材料价格变动，单价上或许还可以下调一两个点，方便的话，能不能……啊！已经不需要了？评比已经结束？你们找到了其他的渠道？这样啊，那么能不能告知一下，你们最终选择的价格和商家？不方便透露？好吧，仍然感谢你的支持，有问题需要咨询的话，请拨打这个号码，再见！”
放下电话，陆云痛苦地抓了抓头发，这个月才过七八天，就错失了十来个订单，照这样下去，不用挨到年底，公司就会迎来新一轮裁员。
不用说，裁员的名单上，一定会有陆云的名字。持续半年的亏损，整个咨询公司裁得只剩下俩，就算要裁，哪有先裁老板的道理。
陆云倒是想把老板给裁掉，让她一个人玩去，爷不陪了，但是每一次递上辞职信，情况就会变成这样……
“要辞职，没问题啊！先把老娘的钱还上，全部！”
“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又不是赖账，换个薪酬高的工作，债务清理得且不是更快？”
“好啊，现在倒嫌我这里工资低，当初是谁说要为我做牛做马一辈子的？”
于是，陆云就只有黑着脸，掩面而逃。
很意外吧，在这个无良老板把拖欠农民工工资，当成普世价值的年代。陆云很牛叉地逆袭了这个规则，成为了老板的债户之一，而且欠款数额巨大，十年未必还清。
至于做牛做马的说法，则可以追溯到两人缱绻缠绵的学生时代。为了追得美人芳心，什么活枯石烂，做牛做马都是低水平发挥，那些年篡改的顾城和海子，才是掉节操的高水准之作。
只可惜造化弄人，陆云在路人变良人的道路上，还在撤着欢前进的时候，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变成了债务人。
那场车祸以后，陆云躁动的心思平静下来，责任和债务，变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陆云有着自己的坚持，人可以穷苦，但决不能卑微。对某人的心动和爱慕，早已被他放在了心里最深处。有着那层尴尬的债务关系作底，他觉得再有那种想法，便是对这层感情最大的亵渎。
况且，这辈子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照顾家庭，努力赚钱，这些都很重要。如果有一天他还能鼓足勇气，重新去追求某人，那必定会是无债一身轻的时候，事业有成的时候。
只是自己的事业，已经被无良老板给绑架，想要有成，谈何容易。
将手上的A4纸塞进碎纸机，数了数剩下的报价单，还有十二份。
长出了一口气，陆云按下了第二个号码。
红叶咨询公司的业务很简单，以乙方的身份从客户的手中拿到订单合同，再以甲方的身份买给制造商，中间产生的差价，便是咨询公司的利润。
订单的内容可以是某种设备，可以是某项技术，也可能是某个人，红叶咨询并不需要制造，和培养这些东西的能力，红叶咨询要做的，是穿针引线，是空手套白狼。
陆云的工作，就是利用手上的渠道和人脉，甄别出最适合的上家，优化供需关系，让买卖双方都满意。
公司最成功的案例，就是将两台废弃设备，卖给了外星人。
你没看错，现在是2018年，外星人这个物种是存在的。
盛极必衰，这是至理，这两年，类似的咨询公司越开越多，市场越来越乱，竞争也越来越大，红叶公司的业务逐渐缩水，再加上老板有意转型，曾经红极一时的红叶资询，慢慢地失去了新时代的眷顾。
陆云四年前来到公司，他见证了公司最辉煌的时刻，也同时见证了没落。他不甘心曾经的巨人就这样倒下，他觉得自己只要辛苦一点，总会看到转机。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陆云！过来一下！”有人在召唤。
“没空！”
召唤虽然失败，不过陆云按下号码的手，却也由此停了下来。
“哒……哒……哒……”
公司老板兼总经理兼财务部长的沈红叶，步履优雅地来到销售总监兼技术部主任的总经理助理的办公桌旁，将手机丢在陆云面前的文件堆上。
“第六十三关我过不了，你帮我过，要三颗星的完美通关，不准开外挂！”
陆云从一大堆文件中艰难地抬起头，用铅笔戳了戳头皮，很想给这个娘们一个凌厉的白眼，却被对方更加凌厉的眼神打败。
“学姐，我现在忙得飞起，你竟然还要我帮你通关？你知不知道我还有报价要追踪，还有两份标书要做？”
“标书什么的，明天再做吧，我朋友都已经打到九十关，我得赶紧追上去。还敢抱怨？要不是你上次开加速器，系统封了我的号，我怎么用得着重头再来！”
陆云顿时就没脾气了，这位姐的拖延症和小心眼，在大学时代就出了名。以前，陆云也是傻傻的，就因为这两样属性，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她，现在看来，这是病啊，得治！
“凭什么啊！明天可是周末，我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休假。再说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今天的事情，为什么要拖到明天？”
“这样啊！”沈学姐皱着眉头思索。
“打电话的时候也可以玩游戏嘛，你先帮我通到七十关，就这样说定了。如果还有时间，就顺便把标书做完，做完还有时间，赶下明天的进度。努努力，周末我们放假一天。”
“这……”陆云不擅长骂人，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相信我，时间就像***，挤一挤还是有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学姐还顺势趴在来桌子上，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学弟，演示一下什么叫挤一挤总会有。
可惜，季节不对，寒冬十月天，五层皮草都挡不住的严寒。裹得像粽子一般的沈学姐，实在无料可秀。
“有能耐扒两层皮草下来呀！”没收到福利的学弟在咆哮。
“嘿嘿”学姐拍了拍陆云肩膀，“乖乖的啊，我去见个同学，结束得早的话，回来给你带鸡腿！”
“赶紧的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我走了，别忘了通关，不许开外挂，不许用十块钱以上的道具！”
“啰嗦！”
看着学姐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陆云收回视线，窗外碧云蓝天，室内灯火通明，却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孤独，便将他紧紧包围。
“见同学？男同学女同学？”
甩了甩头，陆云拿起手机，划屏解锁。
早就听说有那种扔一个就能炸翻全屏的道具，一定要买两个来过过瘾。
……
作为一个设定控，陆云拥有优秀的游戏天赋，任何一款游戏都能很轻易的上手，而且一旦投入进去，可以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陆云曾经就沉迷过一款网络游戏，从初中到大学，长达八年之久。后来那款游戏关服，他还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没有玩过网游。
工作几年，稳重了不少，对于玩游戏就更加兴趣缺缺了。
用交作业的心态通过了两个关卡，陆云便抱着手机进入了沉沉睡眠。
四年前那一场车祸，陆云大脑受创，一张两个平方厘米的合金碎片，撞击中刺进了他的后脑。幸运的是，陆云只是陷入深度昏迷，并没有当场毙命。
经过十小时紧急抢救，陆云脱离了危险，保住了性命，大脑也慢慢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
但这只是表面，陆云的情况并不乐观，那一次车祸，彻底打破了他的生理机制。具体表现为，他每天的睡眠需求在逐渐增加，车祸之前，陆云每天只需七个小时的睡眠，就能够战斗力满满。
出院之后，他要睡十个小时，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两年后，他需要十二个小时，现在，十四个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在不断的增加。
如果没有睡满足够的时间，那么接下来一整天，都会精神恍惚，注意力不集中，昏昏欲睡。
这个后遗症，最先进的设备，最权威的专家，都没有找出原因。不过大家一致认为，形成规律的作息时间，才能阻止病情进一步恶化。
此后，咖啡和繁杂的工作，便成了陆云镇压梦靥的良药，当手里所有工作做完，陆云会选择再做一次。不向病魔屈服，是他自我救赎的唯一方法，他害怕自己一路妥协，最后陷入永恒的沉眠。
强迫症，就这样慢慢养成了。
陆云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他坐直身体，茫然地打量四周。璨星闪耀，暮色四合，大约晚上七八点左右。桌上有半桶原味鸡腿，身上盖着深蓝色羽绒外套，淡淡的香味钻进鼻孔，这是学姐的味道。
学姐一直用同一款香水，几年前陆云收集过这种香水的全部资料，脑筋短路，陆云一时忘了那款香水叫什么名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刚刚那一声尖叫算是怎么回事？
推开座椅，陆云风一样冲进总经理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两枚椭圆形的游戏舱，一红一蓝，并排在书架前，左边那枚，有光芒闪烁。
陆云上前，敲了敲蛋舱，舱门打开，头上贴满感应器的学姐出现，陆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人物，竟然是虚空假面那货。
“醒啦！”
陆云有些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等会我加班，把标书赶出来，其他的，只有等明天上班再弄。”
“哎……”学姐潇洒地挥了挥手，“没弄的就别弄了，弄好的也赶紧扔掉。看到没有，这是市面上最好的游戏舱，模拟真实度可达百分之九十，体感和脑波两套操控系统，连睡觉都能玩。公司新上的项目，咱们好好研究下，以后就得靠这个赚钱了，蓝色那台……”
“等会，等会！”陆云打断她。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是职业玩家了？！”
学姐眨了眨眼，默认。
这是什么神转折？陆云顿时就怒了。
“你知不知道，你玩个手机游戏，一个月都要花费几千块，你哪来的自信，竟然觉得自己能赚到钱？就说这游戏舱吧，没有一二十万拿不下来吧？你还一次买两套！赚钱？你确定不是败家？”
“不懂别乱说，好装备就是游戏优势，就是赢在起跑线上。便宜的当然有，游戏头盔，几千块一个，真实度只有百分之四十。我买的游戏舱，真实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刚才我试了一下，从悬崖上跳下去，腾云驾雾似的，像真的一样。”
“这不是重点！”陆云揉了揉额头，“你确定不是头脑发热？你知不知道职业玩家的门槛有多高，你那水平，半个月不用，就得赔掉两台游戏舱。”
“这不是还有你嘛，你是电子专业的高材生，这不正是你的领域？”
陆云很想告诉她电子专业和电子竞技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等等，你是说，它能让人在沉睡中，还保持意识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