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烟尘散去,云中冰轮半遮面,尘缘恰似烛火,明明灭灭终黯然。
当万物败谢,鸣螿噤声,山峦重叠,披一层灰黄之色时,樵夫还坐在那一夜之间崩塌的山体之上,手握柴刀,吼着山歌。青霭浮动,更显凄楚缠绵。
几人曾在此驻足,又有几人叹惋,就连尘泥都不曾记得,这里数月前发生的事……
一个黄面粗眉的女子从昏迷中醒来,手臂就是一阵扯痛。她在庆幸看见第二天的太阳的同时,目光顺着链子看去。那链子绕过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另一端就在她不远处。
那端和大树之间,紧紧绷着,一人侧躺在地上,手中链子紧握。他黑长的秀发凌乱,散在满是沙石泥土的地上,轮廓因着太阳而明朗,俊美瘦弱,身上的伤痕覆盖着红色的血痂。
不远处,垮塌的山石已早看不出曾有个山洞,埋葬了谁的身躯,又祭奠了谁的疯狂?
“嘶……”一女子被背后的一阵钝痛疼得咬牙切齿,手臂早在她被拖落地的时候就又磕出了血丝,她想都不用想,那链子不知何时候又被扣上。她有些心惊,当时她将那家伙抛出去,若没了它,恐怕自己早已一命呜呼,再看那被她抛走,让她在生死间徘徊的人,早已被她弄得清醒,已歪着脑袋,眼神迷离地看着那女子。
分明就是没睡醒!
他张了张口,声音微弱又嘶哑,好似几天都未进水,勉力挤出声音问道:“你和他一样,都很恨我。为何还要救……我?”
女子听到这话,不自觉握紧了手,然而手中还握着手臂,带来一阵刺痛,头上的血流到脸颊,已然凝固,背后蹭得破烂不堪,身体只要稍稍一动,便会有骨骼“嘎巴嘎巴”的响声。再想先前在洞中说的,半真半假,花夫人在梦境中笑得那般温柔,她还恨不恨这恶魔呢?
“是啊,刚才不把你扔出去,怎么报仇呢。”女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绕过大树,手上缠着链子,蹲在这个曾经麾下将士无处的人面前,轻浮地拍了拍他饥饿干瘦的脸,笑道:“将你养肥了再宰,这叫策略,懂不懂?”
男子別过头去,不理女子,然他的面上,却是笑意深深。忽然一把拽过锁链,将女子扯来,女子一个不稳,单手撑在男子肩上。
“你干嘛!”女子愠怒问道,当时就要踹飞这个家伙,可转念一想,若不是这人提前将锁链扣在她身上,如今的她或许还在那团杂乱的山石底下,被压的血肉模糊,“喂!我问你,你扣这东西在我手上,是为了救我,还是想拉我一起死?”
男子紧紧凝视着她,默然不语,亦是没有辩解。
女子被他盯得有些愧疚。无论如何,她如今已经被他救了不是,这般质问,多少有些让人心凉。
他与她,双目对视,近在咫尺,脸上的沙子都不漏巨细地看在对方眼里。若是此时旁边有外人,定会惊讶这两个满面灰尘人之间,狎昵而自然的互动。
男子借力半挺着身子,对她虚弱一笑,黑眸中游弋着一线紫光,淡然道:“随你怎么想。借你的话,养肥了再宰,本宫在路上就不愁……不愁没人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