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时近下午时分,莫清风正衣着一身白色葛云锦长袍,坐在崇德武馆静思堂中。正当下午时分,厅堂正中的一张八仙桌却异常寂寞地立在那里。桌子上没有笔墨纸砚,也没有插花,可莫清风却那样手执一杯清茶,看着那桌子,竟有些呆了。
他看到,厅堂的桌子上映着一片金色的阳光,那阳光泄泄融融地铺开,桌,椅,窗,棂,浴在那澄明的光霭中,看上去像是静物的图案。顶寻常的厅堂,在春天阳光的映衬下,也带上一种动人的气息。他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自己怎么还会有这样闲情逸致。
目光投向厅外,院子里粉墙疏影,堂内茶香浮动……
这样的安逸美好,似乎很不错呢,而自己,为什么又要去破坏这种美好呢?新政府的执政若真像复国会那几位领头所说的那般黑暗污秽,那现在,自己又怎可能感觉到闲逸美好?
难道是我错了?——莫清风这样想着,但随即想到师父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又摇摇头,强压下自己刚刚“大逆不道”的想法,然后仰头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莫清风将茶杯放在桌上,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在宣纸上急势而书,落下寥寥几字,看着纸上的字,更觉得心中烦燥。
“莫师父。”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打断了莫清风冗杂的思绪。
还未等莫清风移步去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跃入莫清风深黑的眼眸中——来人正是顾倾城。
今日,顾倾城衣着一身西式骑马装,看上去十分简洁利落,还带着一份中性的帅气。长长的卷发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她光洁细腻的小脸。此时她正双手插进裤兜中,淡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
“你怎么?”对于顾倾城的出现,莫清风觉得有些意外,毕竟顾倾城从前从来没来过这里,这一来,便直接来到了后院的静思堂。
“哦,我直接告诉你的一个徒弟说我叫‘莫青草’是你莫清风的远房堂妹,你那徒弟见我一脸诚恳,就指我到这里来找你。”顾倾城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莫青草?远方堂妹?——莫清风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显出些无奈地神色,也亏得她想得出来。
“何事?”莫清风继续发扬他惜字如金的精神。
顾倾城一脸无害地笑着:“听得师父你棋艺卓绝,特来讨教。”
莫清风抬头看了顾倾城一两秒,然后往堂外走去,只丢下一句话给顾倾城:“去棋室。”
看着莫清风缓步向前的背影,顾倾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来到棋室,莫清风旋身落座到软榻上,顾倾城也就很自觉地坐在了莫清风的对面。顾倾城低头一看,那棋盘是一个上好的紫檀木棋盘,莫清风打开棋盒,那一枚枚白玉嵌色填字的棋子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棋盒中。
顾倾城一面看着莫清风缓慢地摆着棋子,一面在心中估摸着这副棋的市场价,感叹着这莫清风看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感觉,实际上还是喜欢奢侈品。一副象棋就这么奢侈!
待莫清风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将棋子摆好之后,莫清风执黑棋,顾倾城执红棋。
“请。”莫清风淡淡道。
顾倾城的手一抚上那棋子,指尖便有一股光滑温润的触感传来——好东西就是不一样!
然后将精力集中到棋局之上,淡笑着移动红棋。看着顾倾城自信满满的笑容,莫清风仍旧是面无表情,然后不偏不倚地走了黑棋。
……
时间渐渐过去,一开始下棋时,莫清风看着那顾倾城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心中是不为所动的平和,可是这盘棋越到后面,莫清风心中的则开始渐渐惊叹,虽然他的面上依旧是那样平和的神色,可是心中早已开始思索,眼前的顾倾城,从武艺到棋艺,还有什么,是他这个师父不知道的。
“和了。”——当顾倾城走下最后一步棋,一脸笑容的看着莫清风时,莫清风一向平和的音调终于有了变化。他这一句话既像是对棋局结果的陈述,又像是不可置信的反问。
顾倾城看着莫清风终于有了表情起伏的脸,笑而不语。
“这盘棋叫什么名字?”
顾倾城听见莫清风的问话,心中一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随即,便向莫清风娓娓道来:“***丕藏约’,前朝光化年间大不列颠出兵干涉我华夏西藏地区事务,最后前朝统治集团却赔款,屈辱求和,两国在春丕议和,此为国耻也。”
说完,顾倾城眼角微调,直视着莫清风的双眼。
听得顾倾城的解释,莫清风眸色一闪,片刻后看口道:“再来一盘。”
于是,两人又开始执子对弈。
好久,顾倾城的声音打破棋室安静的空气:“和棋吗?”
“和。”莫清风轻叹一声,看着棋盘上精妙的棋局,“这盘棋又叫什么名字?”
“割地酬俄。”顾倾城不疾不徐道,“光化年间,华夏邻国俄国出兵骚扰我国东北地区,前朝统治集团又同样为求一时安泰屈辱求和,将华夏国苏江,泰门以东悉数割让给俄国,失去这20万方土地,此为国耻也。”
听到顾倾城的解释,莫清风神色不定,脑中思绪杂乱起来。
顾倾城轻笑道:“若是再让这样的政府执政下去,那我这棋形,怕是还得有更多的名称。”
说完,顾倾城端起手边的一盏清茶,轻轻一嗅,然后小酌一口道:“今日对弈到此,师父若是未尽兴,我们可改日再切磋。”
说完便从软榻上下来,对莫清风颔首道:“师父,我先回去了,师父若是没看懂这棋局,还可以一个人好好参详参详。”
说完,便转身走出棋室,只留下看着棋局思量着的莫清风一人。